“不是叫化子,难道真是我的族亲?”这回,张桂花大吃一惊。
织锦知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不是,夫人误会了,那也不是夫人的族亲,夫人,是,是后头,金桂苑那位老太爷的小闺女。”
“刘小兰?!”张桂花、刘稻香异口同声地说。
刘稻香嘀咕:“她不是已经回青州了吗?上回她少说也从这府里弄了一二百两走,若她安生些,拿着这银子回府城能置办不少田地呢,怎么弄得像个叫化子。”
屋里众人同样不解。
织锦又道:“这个奴婢尚不曾问,奴婢先让婆子给门房带了个话,让人安排热水给她们梳洗一番后,再请了去金桂苑那边,夫人,可要见见那两人。”
张桂花沉吟片刻,道:“我夫君是念在养育之恩的份上,这才给金桂苑的老太爷养老,连两个哥儿的一切开销都是从我们东院的私帐上走,我可没那闲心给他再养个嫁出去的闺女,更何况,瞧着她那架式,像是拖家带口。”
刘稻香心中一惊,猛地站起来,道:“娘,该不会是真的吧,不行,我得去金桂苑瞧瞧,这事儿,娘甭出面。”
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突然想起自家小舅舅很久之前提过的一事。
当她带了自己的丫头们匆匆赶去金桂苑时。
刘小兰带着金钗与自己的娃儿前脚才进了金桂苑。
刘稻香到的时候,刘小兰才刚忍着膝盖疼跪倒在刘大富的跟前。
膝盖落在青石板上,那脆响声,刘稻香听了都觉得腮帮子一阵酸痛。
刘小兰才悲慽慽地喊:“爹......”
翠姨娘发现了院门口站着的刘稻香,忙撇下刘小兰大喊:“二姑娘来了?!”
那哄亮的声音震飞了树枝上看戏的雀儿。
刘稻香苦笑,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翠姨娘大抵也是十分不耐烦了。
“嗯,听说你家来客人了,特意送了点栗子糕过来。”
“哎哟,二姑娘,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吃食,快些屋里坐,外头冷着呢!”
金桂苑里大多数的事都是翠姨娘在当家,她招呼刘稻香进屋去,刘大富见到她,神情很不自然,道:“你来了?”
“嗯,养爷,最近过得可还好啊?你们这些婆子,我请你们入府做事,可不是养了你们吃闲饭的,没瞧见外头起大风了么,还不快扶了老太爷屋里坐?”
刘稻香柳眉倒立,粉脸一板,春目含威。
院子里立马有丫头奔出来挟了刘大富进了正堂。
刘稻香这才施施然地走到刘小兰面前。
“跪得可还舒服?”
刘小兰很怵刘稻香,赶紧摇头:“不,不舒服。”
刘稻香撇撇嘴,真无趣,一点都不经吓。
“当年,你不也是这般拿捏我姐姐的么?”
“那,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二,二,二姑娘宽宏大量。”刘小兰不敢与刘稻香对视,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明明很黑很明亮,可刘小兰总觉得那黑很吸人,看得久了,莫名的叫人窒息。
刘稻香弯腰俯下身来,在刘小兰耳边轻声道:“别以为你在府门前用了那起子下三烂手段,就可以威胁到我家人。”
她连连冷笑,又伸直了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小兰,说:“啧啧,这天下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想扮苦相逼我家开府门让你进门,你当这门很好进么?你又是我家什么人?”
刘稻香回头问青梅:“告诉她,她是谁!”
“不过是三十里村一富户家的闺女罢了,嫁给了府城黄大人的庶子为妻,不安于室,生的儿子也不是那庶子的。”青梅快言快语说完,冰冷的目光落在刘小兰身上,看到她惊诧地倒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很惊讶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不管你来我家是何目的,我都容不得你撒野。”对于刘小兰,刘稻香简直厌恶到了极点。
两人在外头说话时,堂屋里,翠姨娘与喜姨娘正劝说刘大富。
翠姨娘扶刘大富坐下后,说道:“老爷,您就算不顾我与喜姨娘的想法,可也得替两个哥儿的将来想想,我与喜姨娘只是弱质女流,老爷您又......哥儿的将来全系在了大爷一家子的身上,更何况大爷一家子视老爷如亲父、亲爷爷,怎能因为五姑奶奶而与那边生分了。”
喜儿也跟着劝道:“是啊,老爷,五姑奶奶是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婢妾真怕哥儿学了那着三不着两的脾性,京城又不是咱乡下老家,说什么混帐话都无碍,这京城里的公子哥,哪个走出去不是极有规矩,再说了,大爷一家可是真心待咱家好,不然,咱哥儿能过上这锦衣玉食的日子,老爷能过上认食无忧,手中有点小钱的好日子?”
“我是一时惊讶,她怎地就不能安生地待在府城,待在她婆家呢?这事儿就算你俩不说,我也有分寸,你们与桂花有情份在,我是三贵的养父,哥儿俩又是这一家子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这都是有很深的情份,三贵一家子待我们掏心掏肺,我怎能叫这一家子连我也生厌?我不能为三贵做什么,至少,可以不给他添麻烦,可惜庄子上的那处二进院子租掉了,不然,到可以把小兰先安顿在那里。”
刘大富又道:“我不是那拎不清的,她到底是我的亲闺女,我这做爹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且待她进来,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看情形安顿好她,总之,不能再叫她住在府里头的。”
不说此刘府非彼刘府,就是冲着刘三贵一家子的好心,他也不能做那没脸没皮的事,更何况,他还得为自己的两个老儿子的将来打算。
刘齐氏当初虽生了三儿一女,但没有一个是被她教导好的,刘大富即便再后悔,可也不能把这三儿一女塞回娘肚子里重造,当刘敏贵,刘文贵出生后,刘大富看到了希望,他老刘家能兴旺的希望。
他听信两个姨娘的话,想给自己的两个小儿子好的生活环境,想给他请好的先生,想让两个小儿子将来能过得好些,若能光宗耀祖,他自然欢喜,若不能,总能做些别的营生,有一点可以肯定,不会再像他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就在三十里村打转。
而翠姨娘与喜姨娘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喜意。
门帘子被人挑起,随即,刘稻香带着丫头们鱼贯而入,翠姨娘忙请了她上座,刘稻香落座后,接过丫头递来的温茶吃了一口,方才道:“先前你们在院里有所不知,黄夫人带了她家的小妾在我家府门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说什么是我娘的妹妹,我娘就寻思着,还以为是女叫化子讹上门来呢!”
“叫化子?”喜姨娘惊呼。
青梅笑答:“守门的在得知是黄夫人后,便开了侧门请她入府,又喊了婆子、丫头伺候她们两大一小洗漱好,这才打发人送了她们来金桂苑。”
“你,你,你说什么,什么?”刘大富憋红了老脸,他是不是听岔了?
青梅依然笑答:“老太爷没听错,是两大一小,这回,黄夫人不但带着自己的娃,还把自家的小妾也一并带上京了。”
“什么?胡,胡闹,她当这里是她家么!”刘大富气得不轻,朝外大喊:“还不快给我滚进来,还要你老子拿八抬大轿抬你进屋不成?”
刘小兰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在大门口磨磨蹭蹭的。
“爹!”
刘稻香瞧她那纠结的小样,嘴角微微上翘,先前那一跪,估摸着到现在都还痛,刘小兰定是不想再跪的。
“跪下!”刘大富怒火中烧,在自家么闺女出生时,要是知道她会如此叫他这个做爹的不省心,当初就该直接给塞回娘肚子里。
刘小兰撅着小嘴,不肯妥协,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红了眼眶:“爹,你还是不是我亲爹,闺女儿为了见到您,这一路上都不知吃了多少苦,您怎地不问问闺女过得好不好,一来,就要打要骂的,娘啊,呜呜,您当初咋不连我也带着一起走啊,呜呜,您这一走,便撒手不管了,可知,闺女的命好苦啊,娘没了,爹也不是原来那个爹了,反到更像个后爹,呜呜......”
她站在那里到是哭得挺欢,刘稻香淡定地坐在那里吃茶,心里却是想着早先自家小舅舅的回信,护短的小舅舅在信里狠狠地骂了她一顿,说她心慈手软,像这种不要脸的货色,早就该出手狠狠整治一番,又在信里告诫她,往后出门子了,但凡有人招惹了她,便给他狠狠的咬回去。
最最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她的小舅舅竟然在信里说:出了事莫怕,自然有你夫君顶上。
“你,我怎么就有这么混帐的闺女,当真不该把你生下来。”刘大富气得一张老脸成了猪肝色。
刘小兰的话还真有些戳中了他的心思,他就悔不当初,不该因为刘齐氏的爹几次上门说提亲事,碍不过去面子,又听信邻里的话,讨个好身价的婆娘,后代都会跟着享福。
结果呢,福不福的先不说,这些年看着他三儿一女锅里斗,他是真的很痛心。
刘小兰闻言更气,心想,娘才过世几年,就如此不念夫妻情份,冷笑道:“是啊,你巴不得我们四个都从来没出生过吧,娘跟了你几十年,你有了娇妾后,说和离就和离了,把娘扔在青州不管不问,自己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