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稻香耸耸肩,表示知道了。
“娘,你那处的银子可还够使?”
张桂花点点头:“应该是够了,后街上摆的三天流水席,是你亲爷掏的私房钱,咱不用管,就是今儿太......”她本想说今儿太破财了,后又记起今儿是年初一,忙又连声“呸、呸、呸!”
“亏得罗姑姑提醒了我,在年前差人去问了你们爷爷,估算了一下该准备多少见面礼与回礼,我多准备了些,差不多有五六千两吧,却不想待做完这事,早先备好的礼已所剩无已。”
这样的事,说起来还是刘稻香一家子吃亏些。
因为族亲很多,总会有那么些睡摇里的爷爷、姑婆,又或是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孙子、孙媳妇之类的,碰上这一种,连刘稻香这做惯了小辈的,都破费了不少见面礼。
即然是宗亲,又是初次来拜访,这见面礼不能给得太没诚意。
少则四五两、多则十多二十几两,都是有的。
偶尔还得给上百两的见面礼,这样的,多是同属嫡系,又是近亲。
她粗略算了一下,自己今日光撒出去的见面礼就不下千两。
好在刘稻香姐弟几人也收了不少见面里。
但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刘稻香一家子送出去的。
要知道,刘正信是刘氏一族鲁州留山堂这一支的族长,也是官位最高的一个。
“娘,明儿我不想早早起来吃早饭,太累了。”
她伸了个懒腰与自家娘撒娇。
“行,等会儿我吩咐下去,叫婆子明儿把早饭送去你们住处,说起来,我这两日也累坏了,明儿也不想早早起来。”
但却又由不得她,明儿,她还得早早起来去给刘正信夫妇请安,再安排院里的事,即然大姑子回娘家来走亲,自然少不得她要应酬一番,就是不知那大姑子性子如何,她真担心明日又是一场风波。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因着实在累得紧了,张桂花赶了刘稻香早些回鸣翠馆歇下。
出了静水院后,刘稻香见到嫣香阁的院门已落锁,又听得青梅在身后小声说道:“三姑娘先前让人传话来了,说是累坏了想早些歇下。”
刘稻香点点头,心里却是惦记着刘老夫人的事。
“罗姑姑,你说咱爷耍了这么一手,那位会不会不甘心?”
罗姑姑想了想,小声回答:“姑娘是个聪慧的,只怕早已看出不妥,同样的,想必姑娘也听说过快刀斩乱麻,这一点,很有老太爷一惯的作风。”
刘稻香了然的点点头,当初来京之前,刘正信便已答应她们一家子,必须是嫡出。
不知最后她便宜爹用了何法子,竟让刘正信头回越过了刘老夫人,直接把已故的凤氏梨花,也就是她的亲奶奶给抬为了平妻。
不管如何,她们姐弟五人的身份已经很明确的是属嫡子嫡女了。
相比记在刘正信的正室叶玉钏的名下,直接把凤梨花扶为平妻,刘稻香一家子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吴姑姑,麻烦你去那边瞧瞧可好?”刘稻香眼睛在黑夜里十分明亮。
吴姑姑无声的点了点头,一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刘稻香回了鸣翠馆后,没有等来吴姑姑,人一挨着枕头便熟睡过去了。
这一夜,刘稻香一家子睡得十分香甜,而有的人却是碾转难眠,心思难测。
次日一早,刘稻香是被外头的吵闹声给惊醒的。
“青梅!”
有严重起床气的刘稻香猛地一吼。
连着累了两日,她实在惫懒了,人一放松下来,身体里的那股懒劲儿又回来了。
被吵的心烦的刘稻香连着喊了两声。
青梅急匆匆地绕过碧纱橱进来了。
“姑娘,奴婢在,可是外头吵醒了姑娘?”
刘稻香困意尚浓,抱着被子眯着眼儿继续赖床中!
半晌后,才听她含糊不清地问:“外头——怎地——如——此吵!”
青梅听着她睡意浓浓的嘀咕声,抬头看去,只见自家姑娘似又入了梦乡。
她回难地看了外头一眼,最终咬了咬牙,十分手脚轻巧的退了出去。
不知她在外头低声说了些什么。
睡梦中的刘稻香微微拢了拢眉随即散去。
待她起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青梅一边给她梳妆一边说道:“姑娘,今儿大姑奶奶回府了。”
“回了?几时?”
刘稻香的脑子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卡壳,随后才想起来,大姑奶奶就是她的大姑,刘老夫人的嫡女刘芷蓉。
青梅挑了一支粉水晶山茶白紫双色珍珠金钗轻轻给她插上,又别了两朵粉紫双色绢纱堆花,再挑了一对吉祥经红珊珠耳坠,再配了一赤金石榴石金莲花项圈,取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紫罗兰玉镯给刘稻香的双手套上。
“姑娘,今儿穿这身紫藤长袍怎样?”春娇领着一众小丫头鱼贯而入。
长袍并非她所说的那一件,还有樱草色,一件彤色。
刘稻香转了转眸子,笑道:“为何要我穿那件紫藤色的?”
“姑娘,这件紫藤色长袍是用上等云锦裁的,奴婢觉得与姑娘今儿的装扮相得益彰。”春娇的话十分受用。
刘稻香笑道:“便依了你吧!”
今儿虽不用出门应酬,却是头一回见刘芷蓉这个大姑。
随后,她又问道:“我大姐可回来了?”
端了热茶进来的青丝答道:“夫人一早就打发人去黄府送信了,让大姑娘吃过午饭后再回来。”
张桂花这样的安排很妥当。
不待刘稻香再发话,青丝又答:“奴婢刚才出去问过了,大姑奶奶先前进了仁禧堂后,听说,里头传来一阵阵哭声呢!不过,不曾听那些下人乱嚼舌根子,只说大姑奶奶是想老夫人想得紧。”
刘稻香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也就是刘芷蓉,若换了另一个人只怕是另一种下场。
“叫人摆饭吧,另外,去嫣香阁看看三妹可起来了,还有,今儿天太冷,便让我两个弟弟莫要太早出门。”
她打算只带了刘春香去给刘老夫人请安。
想了想,又道:“若有人问起,只说老爷今儿早上查了两人的课业,正罚两人写大字。”
青丝忙应了,与春暖一并出了东屋。
“姑娘,吴姑姑来了。”
外头的小丫头打起帘子通禀。
刘稻香看了春娇一眼,后者会意,忙去请了吴姑姑进来。
吴姑姑进来时,正好看到刘稻香在穿那件紫藤色云锦镶白狐毛长袍,下罩白青色百褶裙,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温婉,亭亭玉立中透透淡雅,一眼瞧去,无须多言,便知其出身书香门第。
“姑娘!”
刘稻香从铜镜里能看到吴姑姑模糊的身影。
“事儿办得如何了?”
吴姑姑微微顿了顿,然后把昨儿晚上在仁禧堂看到的一幕告诉了刘稻香。
却说刘老夫人除夕那晚硬生生挤出得体的笑容陪坐了一晚,又守岁到早晨,早已心头火旺,哪里知道,初一一早便又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宗亲,不是问候就是来拜见,弄得她身心疲惫。
好容易到了晚上,终于,刘正信打发人回来说,他要带了刘三贵在前院与几位嫡脉近亲吃酒谈心。
又待她把最后一位爱闲话家长的叔婆给送走后,她才来得及回想这两日发生的事。
刘老夫人人前依然很风光,只是人后歇去了那层光环,已疲惫不堪。
此时,正依在罗汉床边,郭妈妈正给她捶着腿儿。
顾妈妈正一手拿着一个万寿点翠梅枝水烟袋,另一手往里头塞烟丝。
“主子,要不要抽一口?”
“嗯,也行,提提神,饭后一口烟,赛过活神仙。”刘老夫人是北地人,打祖宗辈儿,家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抽两口。
“红梅,给我按按脑门,涨得酸痛,我怕晚上会睡不好,有心想叫你去歇歇,这些小丫头片子,没一个能让我顺心的。”
郭妈妈站起身来,拿帕子擦了擦很干净的手,笑道:“可不,也不看看奴婢是谁,可是与主子一块儿长大的,自然知道手法轻重,不像那些小丫头片子做事毛手毛脚。”
顾妈妈把点燃的水烟袋递给了刘老夫人,又小声劝着:“主子,烟好了,抽两口缓缓神,要奴婢说,主子何苦动这般大的气性儿,瞧瞧隔院那一家子,吃得好睡得香,你这般折腾自个儿身子,除了老奴两个,还有几个真正心疼主子身子骨的?”
“你们自小在我身边,我不说,你们也懂这其中的理儿,只抬那贱人为平妻之事,我事先可是一点都没听到风声,我怎能不气?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男人,临到老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刘老夫人对于取小妾们的命,那就如同喝凉白开,而且,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正室打压小妾,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还是毫无根基的小妾们。
刘老夫人不认为自己错了,同样,她的两个陪嫁丫头也不认为有错。
这样的手段,哪个大宅门里没使过,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唉,夫人,当初有老太爷在上头压着呢,老爷怎敢欺负了你去,只如今老太爷早已做古,而老爷正是官运当鸿之时,依奴婢瞧,可不能正面对抗。”
果然,还是顾妈妈手段利害。
她不主张自家主子与刘正信硬碰硬。
刘老夫人有心豁出去,闹她个天翻地覆,可她怕害了娘家人,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只得再次忍耐,问道:“当如何?”
顾妈妈答:“东院那一家子入了老爷的眼,更何况还是老爷的心头肉,无论什么事,都比不过老爷有后这一大事。”
“你的意思是?”刘老夫人再次叹气:“那又如何?”
她的肚子不争气,依然像是泄气的布袋子。
毫无动静。
顾妈妈小声道:“狸猫尚可换太子!”
刘老夫人闻言一惊:“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