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黑塔宠媳妇儿的程度，远比夏悦娘看到的更深。
明明大家住的都是山洞，他却将他的住处装扮成得极富诗意。
盛放的花卉、一幅一幅的画圈、一排一排的书籍，还有雅致的黄花梨雕花家具。
地上铺上柔软的白狐裘毯，香炉里燃着上好的香，旁边摆着精致的古琴。
而厨房，则搭在不远处。
一应用具俱全，食材无数。
夏悦娘做菜的时候，还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要不是她知晓这是个匪窝，真会把这儿当成哪家大户人家千金的闺房。
一边感叹，夏悦娘一边往面里加入豆渣。
“等会儿，你往里面加了什么？”厨房里还有另外一个厨娘，看到她加豆渣，忙惊叫着阻止了她。
“豆渣。”夏悦娘看了她一眼。
“那是猪吃的，怎么能给我们夫人吃。”厨娘皱着眉，伸过手，粗鲁的端走了面盆，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泔水桶里。
“……”夏悦娘无语的看着她的举动，好一会儿，她撇了撇嘴，走到一边舀了一瓢水，冲去了手上的面粉。
“我们夫人喜欢吃的糕点，用的面必得磨五遍以上，用的料都要顶好的，用的馅……”厨娘站在旁边，倨傲的看着她，喋喋的说了起来，一脸的优越感。
夏悦娘没理会她，洗完手，将手中的木瓢随意的抛了回去，转身往外面走。
“喂！你去哪？”那厨娘一愣，追了过来。
这儿是黑塔夫妻住的地方，门口并没有守着人。
夏悦娘出了厨房，便看到黑塔媳妇儿坐在花卉旁拂琴，她缓步走了过去，安静的坐到了一边。
厨娘跟到门口，见状不由大吃了一惊。
“这么快做好了？”莫零儿抬头，惊讶的问，停下了抚琴。
“没有。”夏悦娘摇头，坦然说道，“你家的厨娘说，我做的东西是给猪吃的，不能给你吃。”
“胡说！”莫零儿颦眉，抬眸看向了那边的厨娘，“我吃了那么久豆香斋的东西，难不成我当了这么久的猪？”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厨娘吓得一哆嗦，连连走了过来，解释道，“我只是看到她往面粉里加豆腐渣，我才说是猪吃的……”
“豆腐渣？”莫零儿再次惊讶的望向了夏悦娘，笑道，“那个能吃么？”
“当然能。”夏悦娘点头，掰着手指数道，“豆渣葱饼、豆渣手抓饼、豆渣花卷、豆渣……很多呢，还有，豆渣可以用来敷脸，对皮肤很好的。”
“真的？”一说到皮肤好，莫零儿双手捧着脸，两眼冒光，“你会么？帮我做。”
“你不怕我？”夏悦娘失笑，“你家的厨娘方才可是说，你吃的东西样样精致，似这样只能给猪吃的东西，你能忍受敷到脸上？”
“我才没有这么精细呢，之前遇到你阿娘的时候，为了逃命，猪屎糊脸都做过，猪吃的东西怕什么？”莫零儿撇嘴，冲着她扬起了笑脸，“再说了，你是夏掌柜的女儿，我信她，当然也信你。”
“……”夏悦娘无言以对。
她很想说，夏书华是夏书华，她是她，并不是母女就能一样值得信赖。
可是，看到莫零儿单纯无忧的笑容，她又压下了这句话。
也许，黑塔这样宠着莫零儿，就是想让她过得无忧无虑吧。
一个女人，一辈子天真，是因为她遇到了对的人。
而一个本是嫡滴滴的女人最终成了女强人，则是因为她没有遇到一个能为她撑起风雨的男人，为了生活，她必须坚强，最终磨砺尽女人的娇柔，套上汉子般的壳。
莫零儿明显是前一种。
黑塔人如其名，对妻子却如此周全，这让夏悦娘十分的羡慕。
不知道她和杨安戈又会是哪一种。
“悦娘，好不好嘛？”莫零儿见她不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撒娇的晃了起来。
她的手软软的，长长的指甲修得没有一点儿的毛刺，只是色泽有些偏白。
“我是可以啦，但是……”夏悦娘有些犹豫。
“拜托啦~”莫零儿拖着长长的软糯语调，不断的晃着夏悦娘的手。
“好啦好啦。”夏悦娘哭笑不得，只好顺了她的意。
“太好了。”莫零儿开心的抱着夏悦娘的胳膊蹭了蹭，丝毫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陌生感。
又一个自来熟的。
夏悦娘哑然失笑，想到周小婉。
周小婉也是自来熟的那种，只是，她是有目的的，而莫零儿却是很纯粹的感觉。
“你不想吃东西了？”想了想，她问道。
“不吃了，最近总是没有胃口。”莫零儿摇头，靠在夏悦娘的肩上，竟打了个哈欠。
“没有胃口？”夏悦娘侧头，想抽手，却发现莫零儿竟倚着她的肩眯上了眼睛，不由愕然。
刚刚还说吃东西、还说要做面膜的人，一眨眼的工夫竟然这样睡着了？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莫零儿靠在她这个才见面一会儿的陌生人身上睡着了。
夏悦娘想了想，抬眸看了看还站在一边的厨娘一眼，轻声说道：“你去忙你的，最好，给她熬些白粥，一会儿她醒来就可以吃。”
“夫人不吃白粥。”厨娘皱眉，说道。
“让你做便做，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夏悦娘冷了脸，轻斥道。
她在家里可是说一不二的，再加上前世的教养，此时沉了脸，自然而然的也带出了些许威严。
厨娘愣了一下，老实了，转身回去熬粥。
夏悦娘叹了口气，侧头看了看抱着她胳膊倚着她肩头的莫零儿，放轻了呼吸。
算了，为了给自己一个护身符，能安全的等到杨安戈，她勉为其难当一回莫零儿的抱枕吧。
可谁知，莫零儿这一睡，直睡到天色全黑，还没动静。
“零儿！”黑塔从外面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由错愕的停下了脚步，瞪大了嘴。
“黑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夏悦娘看到他，长长的松了口气，“赶紧的，把你媳妇儿抱走，我手都没知觉了。”
“不能抱走。”黑塔回过神，放轻了脚步到了她面前，眼神竟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