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的怪事,可是经过了几十年的事实证明。
孩子生,生父亡,留下满门的寡妇。
偏杨门这些女人个个性子烈,全都不愿离开杨门另寻良婿。
夏悦娘的性子,可半点儿不比她们软多少,杨安戈要真的走上了先祖老路,她肯定也会成为杨门女人中的一员,守着孩子,虚度余生。
叶知县昨日一夜未眠,想的都是这些事。
他想给她找一条生路,可是,辗转反侧,愣是想不到一条能通的路。
除非,杨家放弃子嗣,她和杨安戈才有可能白头偕老。
可是,杨安戈是杨家唯一的嫡系血脉,杨家人怎么可能放弃?
他能想到的这些,夏悦娘之前当然想过。
“大人,我不信命,若是当年太夫人的誓愿能成真,未必,我们便破不了它。”她只是眨了眨眼,便坦然的笑道。
“事关你的终身,你可不能糊涂。”叶知县急忙劝道,“杨老夫人昨日与我说时,也是想让我转告你,好好想想,她不想你过了门后才后悔。”
“大人,这无须想呀。”夏悦娘摇头,认真的说道,“从我决定一命换一命时,我的决定就很明显了,杨安戈的命是我的,我才不会将他让给其他女人。”
“你现在年纪还小,你能确保将来不悔?”叶知县再次重复。
“落子不悔。”
夏悦娘笑了起来,心意坚定。
“他活,我活,他若逃不过杨家先辈们一样的命,那么,我也会连同他的那一份一起,活着养大我们的孩子,教他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我相信,他若真的先走一步,必也会在奈何桥上等我重逢。”
“悦娘,谁都有年少时,可你真的觉得,山盟海誓能过一辈子么?”叶知县听得震惊,但,他并不想她真的因为一时冲动作了决定,又是,又问了一句。
“确实,单靠山盟海誓过不了一辈子。”夏悦娘赞同的点头,“但,人不能因噎废食,不是么?因为害怕行差踏错,便将自己禁锢在原地,那人活着多没意思。”
“悦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守得住的,你阿娘这些年的难,你应该更清楚?”叶知县无奈的叹气,心里有了答案。
她果然像她阿娘,性子烈,还死心眼。
“请大人成全。”夏悦娘退后一步,双手作揖,深深的拜了下去,态度诚恳坚定的表明了决心。
她也知道,以她如今孤女的身份,想和杨安戈议亲是不可能,而她又不想让叶正彦和华家人出马作这个主,那么,身为东凌城父母官的叶知县反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父母官做主,这婚事比父母之命还要靠谱。
杨老夫人这样的安排,甚得她心,让她很是感动。
“好吧。”叶知县长长的一叹,抬手扶起了她,“纵然你父亲知晓后会怨我,我也替你担着了。”
“谢大人。”夏悦娘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真心觉得这叶知县好。
“你先回去吧,最近小心些,华家人有什么消息,记得来知会我。”叶知县收回手,再次长叹,“我这就去给杨老夫人回话。”
“是。”夏悦娘见他同意,心里一松,高高兴兴的告辞出去。
至于叶侍郎……不对,现在那人已经不是兵部左侍郎了。
不过,对于这件事,她还是挺意外的。
皇帝这么英明?
因为臣子私生活不检点,就贬谪了官职?
“姑娘,茶楼有人等你。”
夏悦娘从连宅出来,没看到韶江和周小婉,倒是看到一个长得清秀的半大小子,看到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说了一句,转身就跑了。
夏悦娘顺着方向看去。
这小子指的方向,说的茶楼,正是之前还是杨安时的杨安戈带她去过的。
这么说,他在等她?
“这又在闹什么?”夏悦娘想到刚刚叶知县说的事,想到杨安戈的话,心里一甜,脚步便自动的转了方向。
茶楼,依旧是那几个人,迎接她的还是之前的小厮,看到她,他恭恭敬敬的行礼,将她领到了三楼。
叶沐凡的虎骑军有四个在走廊上,那间雅室的门着。
“公子,夏姑娘到。”小厮在门口处回报一声,就快步下楼去了。
屋里,只有叶沐凡和杨安戈在。
“悦娘。”杨安戈闻言,迅速起身迎出了门,眉目间尽是欢喜,隐约的还带着一些紧张,“见到叶大人了?”
“你知道啦?”夏悦娘瞧了瞧那敞着的窗户,顿时恍然。
“嗯。”杨安戈站在后面,握住她的肩,将她推到了桌边,微有些紧张的问,“叶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唉,别提了。”夏悦娘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憋着笑,故意逗他。
“怎么了?”杨安戈也不管叶沐凡,直接坐在一边,肘支着桌倾身盯着她急问道。
“大人说,叶正彦从兵部左侍郎降至粮草督运。”夏悦娘慢条斯理的提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叹着气说道。
“此事是奚家所为。”旁边的叶沐凡点了点头,确认了消息属实。
“就说了这个?”杨安戈微皱了皱眉,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当然不止,他还说杨老夫人昨天亲自去请媒。”夏悦娘喝着茶,漫不经心的又吐了一句。
“你怎么回的?”杨安戈顿时笑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等着答案。
“你咋不问他还说了什么。”夏悦娘睨着他。
“我管他问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回的。”杨安戈霸道说道,“快说,你愿不愿意?”
“我倒是挺好奇,五叔说了什么?”叶沐凡在边上捣乱。
“叶大人问,万一杨家的怪事继续,我是不是有决心像我阿娘那样,独守那么多年,独自带大孩子。”夏悦娘说到这儿,侧头瞧着杨安戈笑。
杨安戈怔了怔,情绪明显的低落了下来。
这也是他担心的事。
“杨安戈,我告诉你啊。”夏悦娘瞧在眼里,笑盈盈的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眸光含情,字字清晰的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