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铺天盖地。
整个世界像是被大雨所包围了起来。
小巷子里就看到一个行事疯癫的女孩儿冲进了大雨里。
她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一边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杀人两个字。
脸上那张假面早已随着雨水掉落,显现出来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街上只有几个零星的路人。
他们行色匆匆。
根本没时间去顾及到这个行为异常的女孩子。
大多数都只是随意地瞥上一眼,然后就步履匆促地离开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怪异地喊叫苦闹,在滂沱大雨之下,她踉踉跄跄地随意行走,直至消失不见在雨幕之中。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
但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女孩子好像精神不正常。
估计是从哪个精神病医院里出来的。
*
而在同一时间里,江暮韫正坐在车内。
豆大的雨水砸在车窗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他闭着眼看上去正在闭目养神。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
车厢内突然传来了“嗡嗡嗡”地细微震动声。
这一个声音让车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了起来。
江暮韫睁开眼睛,沉冷如渊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
这个手机朴实无华,上面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显然并非是江暮韫本人的手机。
而是从那些死尸堆里扒拉出来的。
当时江暮韫在走之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周乔说,她自己是被抓过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
谁抓的她?
为什么要抓她?
把她抓了之后丢在这个小院里又要干什么?
当这些问题从他的脑中闪现时,他就立刻改变了主意。
于是,在让那些人清理那些尸体的时候,他让手下的人把为首的那个手机给找出来,交给他。
既然周乔是被抓来的,那么必然是有那个人自己的目的。
他要弄明白那个人到底是谁。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江暮韫怀疑很有可能对方是时珺在自导自演,设下的陷进。
毕竟她真的很狡黠,又诡计多端。
说不定这一场就是演给他,或者是某个人看的也未尝不知。
江暮韫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此时,桌上不停震动的手机突然屏幕一暗,就此停止了。
车内立刻陷入了死寂之中。
江暮韫这时候才被那片刻的宁静给拉回了思绪。
看着那支手机,对于自己错过那通电话,他的神色间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懊恼和着急的神情。
依旧不急不缓地坐在那里。
大约十分钟后,手机屏幕再次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嗡嗡嗡”地震动声再次响起。
这次,江暮韫总算有所动作了。
他伸手,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按下了屏幕上的通话键。
紧接着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男人紧张的语气,“怎么样,情况如何?”
这一声让江暮韫眉心就此轻拧起。
怎么是个男的?
而且这个声音怎么会那么的熟悉。
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静默了几秒后,这才开口,声音很是平静,“都死了。”
顿时,电话那头就此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之中。
不过短短的两秒时间,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啪”地一声,然后电话就响起了忙音,就此挂断。
江暮韫对于这个结果也并没有太过意外。
他只当对方是在得知了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太过害怕,所以挂断了电话。
但事实上,害怕是有,但更多的愤怒。
电话那头的人在听到江暮韫一句都死了之后,又惊又怒,随手就把手机给狠狠砸了出去。
那手机立刻就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都死了?
竟然都死了!
男人站立在那里,额头太阳穴上突突地跳动,只觉怒火随着气血往脑袋上冲。
这么多人派出去,竟然都没有挡住她。
从时家到海城,他一共暗杀了两次,却始终无法暗杀成功。
这时珺难不成是长了通天的本事不成?!
他真是想不明白,当初被关在时家的时候,她侥幸逃过一劫,这也就算了。
说到底这是在她的势力范围内。
以至于后来她成功逃出来,改头换面的成了另外一个人,让她苟延残喘得多活了两年。
可眼下,她落在了海城这个偏向北方的地区,她手下的势力也都没有跟过来,怎么就让她又成功逃过去了呢?!
甚至嚣张到敢接他的电话来以示通知。
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
越想他就越生气,心里的暴躁让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狰狞。
几名手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连喘息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下来,生怕惹到了这位的不痛快。
窗外风雨大作,雷声滚滚。
明明是早上六点,可这窗外的天色却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就像是凌晨四五点时的样子。
屋内的光线昏沉黯淡。
气氛更是冷肃压抑。
终于,在漫长的五分钟过后去,就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给我去查!”
周围那些手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家的主子。
查?
查什么?
见那些人一个都不动弹,他气得当场直接把桌上的东西全都一把扫落在地,厉声呵道:“去把时珺和她手下的那些人给查出来啊!给我挖地三尺的查!”
他就不信了。
时珺在这海城里还能领一支队伍出来和自己打!
他可是查过的,当年为了逃难诈死,她名下的那些人和势力一样没有动过。
除了阿宇知道之外,其他人真的全都以为时珺已经死了。
可以想象在海城她有多么的人单力薄。
就算她有几个帮手又如何,难道还能比得上他带来的人吗!
所以,他这次非要把人给弄死在这海城里。
绝不让她有回归的可能!
周围的众人一听,忙不迭地应答了下来,然后就此退了出去。
窗外雷电交加。
瓢泼的大雨哗哗而下。
他一个人坐在屋内,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地上那个四分五裂地手机外壳上。
被挑衅的盛怒过后,渐渐地他反而有些庆幸起来。
还好当时他当时多留个心眼,把周乔往别处送去,这样一来,时珺想通过周乔来找来自己的事情就泡汤了。
不然的话,只怕自己眼下也逃不过去。
时珺这人做事狠辣,不讲情面,就是亲爹她都敢下手,更别提自己了。
这次如果没有把她彻底埋在这海城,将来一旦让她回去了,必然会对自己下手。
因此,他越想越觉得未眠夜长梦多,还是尽早把人处理掉才好。
当即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想让自己身边的手下去和那些人说一下,让他们派人先把所有机场和火车站都找人守着,免得被她再次逃了。
可奇怪的是,他喊了好几声,门外都无人应答。
正巧这个时候又雷声阵阵。
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外面的人没听到自己的叫喊声。
于是,压着火气就快步一路走到门口,猛地一下拉开门大门,正想质问门外的人是不是耳朵聋了的时候,却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当场被震住了。
“轰隆隆——”
远处的天际线边有闷雷滚过。
就看到眼前赫然站着的正是那个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的人——时珺!
而门口的两名手下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成功被她斩杀,倒在血泊之中,没了声息。
还有最后一个也已经半死不活地被她抵在墙柱子上。
此时,她抬头,冷冷地朝着自己瞥了一眼。
显然也已经看到了门内的人。
可她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完全没把门内站着的人当回事,而是专注着手中那个人。
手一扬,锋利的匕首瞬间割断了喉管,温热的血液瞬间飞溅了出来,有几滴甚至落在了她的假面上。
站在那里的人心头倏地一缩。
紧接着就看到时珺嫌恶地将匕首随意地在那个手下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手一松,那人轰然倒塌。
整个人看上去气压阴沉如鬼魅。
当她的眼神再次锁定在了门口的人身上时,突然“轰隆——”一声雷声响起。
一道闪电倏地划破天际,像是要将天幕切开。
“四叔,你要去哪儿?”紧接着,冰冷至极的一个声音就此在这天地间响起。
原来周乔所谓的幕后黑手就是时家的四爷——时至敬!
在被点到名的瞬间,时至敬一股寒气从脚底顺着脊骨窜上后脑勺!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磕磕绊绊见才出了声,“时……时珺……?!”
这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
她不是一路跟着周乔的吗?
周乔所处的地方,和他所在的位置可是相差了两个极端啊!
这是他特意选的位置。
为的就是怕时珺到时候万一查到了地址后,有时间追过来。
可……
可她是怎么做到在两个小时前赶到周乔那里,处理干净后,又追过来的?!
时至敬眼中的内容太过容易解读了。
所以时珺径直回答:“我没上钩。”
时至敬当即神色一变。
随后就听到她继续道:“我知道周乔是你的诱饵,所以我没上钩。”
“这不可能!”时至敬不相信地反驳。
时珺手里握着匕首,一步步朝着他走去,一字一句地道:“周乔的确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将计就计引我过去,所以我没去,而是在周乔的手机里动了手脚。”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找到他踪迹的原因。
她知道周乔必然会在如此六神无主的情况下打电话求救。
此时,时珺站定在他的面前,淡声道:“四叔,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时至敬顿时毛骨悚然,脚下一软,“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不,这不可能……如果你没有去,那是谁杀了我的手下……”时至敬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满是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难不成是你在电话那头骗我?”
这次时珺倒是摇了摇头,“电话那头的人不是我的人。”
不是?
时至敬这下反倒疑惑了,“不是你的人,那是谁的人?”
“江暮韫的人。”
随着这一句话,时至敬的脸色变得十分的复杂和意外,“他怎么会和你站在同一条线上?你们两个不是站在对立面的吗?”
时珺点了点头,“所以他也被我利用了。”
她因为知道江暮韫那多疑的性子,必然会找机会追踪到她们的位置,所以当时在带走周乔的时候她没有浪费时间的在海城里兜圈子,而是直接去了酒店,在和周乔聊完后,确定了周乔身后的人,就索性顺水推舟的借此机会,让江暮韫变相的替自己去追周乔,而自己则有更多的时间去锁定时至敬的位置。
时至敬在听完这一句话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虽然他不能完全明白时珺是怎么能够谋算得那么细,细到连江暮韫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了一把。
但有一点却明白。
他自以为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自以为罢了。
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猎物。
而时珺才是狩猎者。
他被彻头彻尾地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