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脸的苍白,感觉这个世界都是苍白无力的。
谁能告诉我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明明没风啊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求斗嘛得。”我赶紧喊停。“你说我怀孕了,谁的孩子?啥时候的事?几个月了?我去,为啥之前我都没发现?”
“你怀孕时去年的事了,你的丈夫抛弃了你,你也应该记得,阴家人到了一定年纪必须结阴婚才能避免自身的灾难,离开阴家,你也是,你有自己的鬼夫,并且已经怀孕了,现在为止应该也有五六个月了,不过你也知道鬼胎的怀孕期是不定的,在你重伤的那次事件中,你们吵架,他们抛下了你。”洛邑说得很简单,我却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把头埋进被子里,伸手摸着小腹,这里有个新生命,可是……他该不该出生啊?还没出生就被自己的父亲给抛弃了,我一个人,能养活他吗?最重要的是,洛邑,会接受这样的我吗?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缩在被子里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有人将被子抱着,我也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没事,你的,就是我的,你想要,这也会是我的孩子。”
我一下子愣住了,洛邑的话无意识给我一剂强心针,让我安定了不少。
洛邑,世间能如此宠着我的,只有你吧。
我会选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有你在,我不会再害怕什么了。
“洛邑,谢谢你。”
这场雨一只下了很久,一直在倾听着一个女人的自白。这片天空下,他们都不是孤独的一个,却是唯一的一个。
我举着伞,手上的袋子沉甸甸的,都是一些关于孕妇保健和胎教的书,从图书馆三楼借出来。雨大得有一种暴烈感,路边开着的花都被打颓了。大广场上有两个流浪艺人穿着雨衣在雨中吹笛子,旋律凄婉回转,穿透雨幕空灵清脆。两只笛子的笛声一高一低的浅吟深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我站在远处听了一会才走开,那个梦让我忍不住去怀念那些失去的记忆,我身边有很多人,我们一起说说笑笑,但是我却始终都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也看不清楚,那些人是什么样子
我是笑着醒过来的,醒来时满室凉风,窗外倾盆大雨。然后我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才重新躺下蒙被子闭眼睡觉,偶尔出现的脆弱柔软我总细细地任由这些情绪自然沉淀下去。
走到了两个流浪艺人面前,将口袋里零碎的零钱丢尽他们面前的碗里。“祝你们好运。”
我转身走远了,身后传来一阵喊声,“姑娘,也祝你好运,你会越来越漂亮的。”
听闻,我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流浪艺人淡淡一笑,“谢谢,你们也是。”
慢慢往前走,一条被水浸透的卵石道出现,两旁都是开花的植物。
我走到一半时停步,白色的丁香被人用脚直接开道折茎踩花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我沉默,看着那一串倒下去的花朵,想说服自己是别人不小心弄坏的都难。
沿着痕迹我走过去,雨水打在雨伞上有很清脆的声响,雪白的花瓣残如鲜血顺着雨水流过我湿漉的鞋。
洛邑不声不响倚着短廊外那块刷着粉青色的墙坐着,这里与外面形成一个视觉死角,不注意就会忽略。
我面无表情地任由那些花瓣继续碎碎烂烂被水冲走,看到这个家伙突然冒出来连惊讶等多余的力气都省了。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外面随便套了件邋里邋遢的不同色长外套,雨水顺着他湿答答的黑色头发滑过脸孔轮廓线落到领子里,两眼黑漆漆的瘫痪地望着头顶上的风铃,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让这份石化似的平静多了种阴暗的诡异。
看我走近时他也没反应,偶尔用手继续从旁边拽过一朵活生生的白色丁香碾得碎碎的,然后将手指迎着雨水让水冲洗掉碎烂的花瓣。
这种摧残花朵的恶作剧动作告诉我,他很不耐烦,等人等得很无聊。
继续沉默,没有哪一刻觉得语言也可以如此苍白无力。
我从那座大厦搬出来了,还是不习惯从那么高的地方看远处,我纠缠着洛邑在市区买了一栋两层的小洋房,还免费赠送了一个小花园。
把人连拖带拽的拖进屋里,随手扯过白色的毛巾给他擦拭身上的雨水,一边跟老太婆一样的唠唠叨叨,“你还是小孩子吗?又不是没给你钥匙,进来等不好吗?总是这样别以为自己身体好就可以乱来,到老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菲儿,你真像个老太婆,”
我一下子怒了,伸手在他头上擦得更厉害了。他伸手按住了我的手,“如果我们以后老了,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唠叨我就好了。”
就这样一起相约到白头了吗?你这个家伙还真是草率啊,“当然可以啊,谁让你总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当我们都老了,没有牙了,我肯定还得唠叨你,你这个家伙啊,总是让人这么不放心。”
“菲儿,我们说定了,”他侧头吻了吻我的手,菲儿,上辈子我们没有完成的誓言,这辈子来完成吧。“你去图书馆了吗?想要什么书告诉我就好了。”
“没有啦。顺便出去逛逛。”我挠挠头发。
他随手翻了翻,“育儿百科,孕妇保健,胎教大全……”念着念着,他忽然笑了,“菲儿,你一定是个很棒的母亲。”
我夺过他手里的书放在一边,“当然啊,第一次做母亲,难免有些紧张,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那可能要很长时间了,你都怀孕五个多月了,肚子还是一点凸显的痕迹都没有。”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小腹。
“是啊,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轻轻叹了口气,还好那段时间没作死的做什么危险事情,额……跳楼不算。
洛邑笑了笑,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抓过我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你出去遇到了谁?”
“啊?”我有些不解,“没有啊,图书馆的管理员,还有超市的大妈,他们好像都跟我挺熟的样子,但是我都忘记了。”
不,不对,“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妖气?”
“妖气?”我抽回手,闻了闻,“不会啊。”
“这妖气被隐匿符封锁了起来,一般很难察觉,连我都差一点被骗过了。”洛邑紧紧的咬着牙,“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不认识你的?陌生的人?”
对于这里的每个人我都很陌生,“额……好像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吹笛子的流浪艺人,好像不认识我。”
“你做了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洛邑着急的问道。
“就是给了他们一些零钱,然后他们感谢我。”我一脸的理所应当,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啊。
洛邑放松了下来,思索了一会儿,“汐人的祝福。”
“啊?那是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汐人是一种生活在大海底层的海妖族,跟传闻中的人鱼差不多,但是人鱼是虚构的,汐人确实真实存在的,他们是龙族与人类的后代,人类的身体,长长的龙尾。可以上陆地生活,但是在陆地上他们的妖气格外的大,所以很容易被抓,汐人的鳞片是龙鳞,是很好的药材,油脂可以做成长明灯,他们的眼泪有一种特殊的香气,所以经常会被人把眼睛挖掉用来做香水。”他详细的跟我说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一个传言,传说中的龙珠就在汐人的心脏里跳动。”
我似乎是明白了,“所以,他们上岸都要用隐匿符,但是用了隐匿符,他们应该也无法施展妖法,一用的话隐匿符就会失去效应的。”
“对,所以汐人一般不会上岸的。他们很讨厌陆地上的生物,包括妖族。”洛邑坐到了我身边。“汐人善乐,他们的歌声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演奏的乐曲也是最好的。”
“也就是说,今天我遇到的真的是汐人。”天啊,我竟然遇到了两个汐人。“可是,什么是汐人的祝福?”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汐人送给他们接纳的异族的祝福,这种祝福是很灵验的,受到了海神的庇佑。”简单来说就是好事就是了。只是……“最近这里有些不太平了,你还是少出去的好,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会立即过来的。”
我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乖乖点点头。“哦”
洛邑的话并没有什么错,自从那次战斗之后,几乎世间所有的修道者,妖族都感觉到了那摄人的妖气,那是只有曾经的一个人拥有的妖气,他们还都记得,那鲜红如血一般鲜艳的妖气,是他们所有人的噩梦。
如此众多的妖族齐聚这座城市,也无疑是给掌管这座城市阴阳平衡的修道者不小的压力,尤其是阴家,已经焦头烂额了。
那场战斗他们也察觉到了,那是属于他们祖先的气息,同根同源,所以阴家人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并且得知自家大小姐阴菲失踪了。
阴林子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不再是那个笑呵呵的弥勒佛了,没有了女人,他还能笑给谁看啊?
“还没有找到吗?”似乎是已经过了一百年了,这些沧桑留给了这位老人。
“抱歉,属下无能,小姐她……还没有消息。”下跪的人一脸的遗憾。
“再去找。”因为他们都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死的。
“可是,道门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最近市内大量妖族齐聚,这……”那人有些犹豫,似乎是再担心什么。
“不必多说,你去告诉道门那些老家伙们,找到了小菲,群妖的事自然解决。”阴林子挥了挥手。
顿了顿,没有在犹豫,转身离开。阴林子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