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围在白鳍豚附近的电网开关撤了。
这个动作惊呆了同样潜伏在海底的陈年和陆放。
可船上的鹿离却毫无察觉。
直到船底产生振动，顾未生带着氧气设备从船底再次游上来，去跟历城借了一条小型潜水艇，单独去追那条白鳍豚。船和历城带货的游轮分开后，没多久，潜水艇便从海面降落下来，藏进水里。
陈年和陆放等人也手脚麻利的从水底钻进来。
从他们的言谈中，鹿离得出一些信息。
刚才在海底，顾未生带人检查电网附近的撞击痕迹和白鳍豚身上伤口的时候，发现撞击的地方不仅留下了食物残渣和粪便，而且一整天都没挪过位置，一直在同一个方向用嘴碰撞。
“像在找什么东西。”
“又像在呼唤同伴。”
海豚和鲸鱼都有自己的一套交流方式，甚至有时候比人类都要聪明，只是他们不能说话，却能从海底分辨出同伴的叫声，同时做出回应。哪怕受到类似的合成音干扰，它也绝不会认错，反而会屏蔽一切干扰信号专心去追逐同伴发出叫声的方向。
刚接触这一行时顾未生也不信。
但后来医疗队做实验证实了这一点。
就算发出再多干扰声音，它们依然能从嘈杂巨大的干扰中分辨出同伴的声音。
尤其当它一直撞击一个地方，试图穿过电网去找什么东西，排除身体异常，唯一的可能就是它听到同伴的呼声，想穿过电网过去找它。
顾未生的判断没错。
因为他打开电网没多久，就看到那只白鳍豚挣脱束缚，顺着什么追过去，带着身后的船只拼命向前，像在什么东西。
左嗅嗅右问问，时不时还回头往身后看一眼，好像在确定他们在不在。
顾未生再次改变航行方向，白鳍豚怎么走，他就怎么调整潜水路线。
车里其他人仿佛默契的达成了一致，什么都没有说，分工工作。顾未生总调度，小静和陈年时时刻刻观察者白鳍豚身上的定位器和身体变化的数据，陆放则在旁边给顾未生打下手。而这期间，只有鹿离全程被屏蔽在状况之外。
她不着急。
也没添乱。
直到抵达目的地，顾未生才想起有她这个人，放下手里工作，让她准备一会儿下水。
因为他们在白鳍豚停下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半地下海洋动物游览园。
游览园就建在海岸附近的一片水域里，用高墙隔开，中间架了一座桥，游览园一半儿建在桥上，一半儿建在水下，被巨大的透明玻璃墙围着，与海水彻底隔绝。而那只白鳍豚游到这里时，忽然开始头抵着玻璃墙哀哀的低鸣。
鹿离虽然听不懂，却从它的眼神里看到了悲伤。
人和动物有时候仿佛有种特殊的心灵感应。
她伸手攥住顾未生的胳膊借力下水。
几人快速爬上岸边，买票进了那家海洋动物游览园。可他们进去以后，逛遍整个游览园，也没在里面发现白鳍豚的同类。
鹿离调整了一下针，孔摄像头的角度，目光搜寻在游览园里浩瀚的表演池里，说，“会不会是你们理解错了。”
“说不定它真的只是哪儿不舒服。”
可是那怎么解释白鳍豚带他们一路拼命游到这儿来。
也无法解释它到底在哀鸣什么。
鹿离去看旁边的顾未生。
他眸色沉静的落在四周，步履沉稳的站在在人来人往的玻璃世界里，收集着附近看到的信息。
鹿离比他矮，站在身后什么也看不到。
但她知道，这儿是游览园中心，能最全面看到游览园全貌的二楼景观走廊。
十分钟前，从船上下来后，他们一行人分成三队，一队留在海底看着白鳍豚，一队进前门装成游客进来四处游览。
另外一队则直接趁没人的时候，躲到游览区外被围起来的工作区去查看情况。
顾未生说，“就算真有白鳍豚，他们也肯定不会放在外面。”
是啊，白鳍豚一只价值连城，何况已经濒临灭绝，很多动物园和海底世界一类的机构根本拿不到正规资格。
就算有，这家游览园的工作人员也绝不会把它放在和其他动物同等的普通游览区让任何人都能看见。
这里还离保护站那么近。
万一被人发现，可不是闭馆破产那么简单。
从正门进来以后，鹿离和顾未生把附近几条海底游览走廊转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走廊外是盈盈如波的蔚蓝海面，脚下是正在顶球表演博众一笑的鲸豚，还有许多鹿离叫不上名字的动物，被圈养在海水填满的玻璃水池里，翻滚，跳跃，坦着肚皮懒洋洋的浮在水面，时不时眼睛一转，手疾眼快的抢走周围游客手上的小鱼干，惹的其他人争相逗弄。
走廊内是充满好奇的游客，他们热情洋溢的趴在每一个表演池外合影拍照，留念喂食，甚至还有人船上衣服和驯兽员一起下水嬉戏，玩的不亦乐乎。
可他们要找的白鳍豚却没有任何痕迹。
蓝牙耳机里，潜水艇上的陆放跟顾未生汇报情况。
“它还是很焦躁。”
陆放看了眼船舱外头抵着玻璃墙煽动双鳍的白鳍豚说，“但是我也判断不了它到底是因为听到呼声还是身体不舒服才这样。”
陆放说，“我已经按照你叮嘱的联系那个专家了。”
“他说明天过来。”
“恩。”
顾未生嗓音低沉的应了一声，漆黑分明的眸子落在鹿离身后的一个表演池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半眯了一下。
鹿离没有察觉。
她只知道顾未生应该是在和陆放或者小静他们打电话沟通情况。
因为此时历城他们也在游览园外面等消息。
她一边四处扫荡，一边在附近的一个表演池上等顾未生。
等着等着，目光被旁边一只体形刚刚成年的水濑吸引过去。
水濑圆溜溜的眼珠盯着她，浮在不深的水池里，好奇又天真的打量着这个面前忽然蹲下身，用镜头对准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