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杨正奇照看好家里,钟承德起早又去市场上买了两只土鸡,往麻袋里一装,带上何采青和季兴才乘大巴去北京的剪子胡同。
傍晚,耿杰穿着大裤衩和白褂子,在自家的露天院子里边开广播听戏,边泡脚。
“老耿,在泡脚呐?”钟承德把麻袋往耿杰的脚盆旁一扔,里面两只受惊的土鸡连忙‘咯咯咯’地叫起来。“这都是乡下纯天然的跑地鸡,吃了炖汤,对身体好。”
耿杰把脚从水里伸出来,一双眼睛盯着跟在钟承德进来的何采青和季兴才。“你要是打着让我去给他们到周副主/席那儿说好话的算盘,那你可就打错了。我不爱吃鸡肉,你拿回去。”
“胡说,我能让你去做那种事?”钟承德走到仍旧坐在小马扎上的耿杰。“他们两个后辈是仰慕老耿你的看家本事,特地过来学习。”
耿杰上下扫了几眼何采青和季兴才,从鼻孔里哼出气,“我怎么没看出他们两个有仰慕的意思。”
钟承德连忙走到何采青和季兴才身边,手往季兴才的背上招呼,“快弯腰鞠躬。”
反应过来的季兴才连忙九十度鞠躬,“耿大师,您好。”
何采青也态度诚恳的弯腰鞠躬。
“我这可是看在老钟你的面子上。”耿杰的谱子摆的也差不多了。他正色道,“我舞的是北狮的路子,可不兴你们南狮的那一套。你们可要想好了,跟不跟我学。”
“耿大师,我们学的不是舞北狮,我们想学狮子过天桥。”何采青看见耿杰突然站起来,背对他们。右手成拳,情绪波动很大。
“老耿,你这是怎么了?”钟承德也注意到耿杰异常的行为表现。
“这个我教不了。你们走吧。”耿杰直接下了逐客令。
“老耿……”
钟承德还想说些什么,耿杰转身拿起地上的洗脚水,冲三个人的脚面泼去,“快走,快走!”
三个人被轰出门外,耿杰关上门。
“得,还赔上两只鸡。”钟承德感慨。
话音未落,耿杰就把麻袋从院墙上扔了出来。
“这个倔老头。”钟承德打开袋子一看,里面两只鸡被扔的晕头转向。“怎么样,你们还想学吗?”
季兴才看向何采青,何采青直视钟承德的眼睛,“要学。”
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乡下了。钟承德认清现实,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何采青和季兴才坐下,“等老耿开门,我们再进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季兴才摸摸因为夜风吹过而起鸡皮疙瘩的手臂,“钟叔,怎么没见耿杰的儿子女儿们回家?”这都过了饭点,他们身后的院子还是静悄悄,没有一丝儿人气。
“他一个人住。”
“没结婚吗?”也许是跟胡宝儿待久了的原因,季兴才也变得八卦起来。
“不是。他老婆早几年死了。倒是有个儿子。不过当年离家出走后,没再回来。”
“他儿子肯定是被他气走的,耿杰这脾气,谁能受得了他。说翻脸就翻脸。”季兴才见何采青在发呆,伸手戳了戳何采青的肩膀,“采青,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入迷?”
“在想院子里的椰子。要是能拿几个来就好了。”
真是个舞狮狂人阿。
季兴才对何采青竖起大拇指。
夏天的夜,蚊虫飞舞。
在打掉第十五只蚊子后,钟承德忍无可忍,从墙根一下子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季兴才连忙扶住钟承德,“钟叔,这么大年纪了,站起来要慢慢的比较好。”
“松开。”钟承德拍掉季兴才的手,爬上矮墙,对着在屋里听收音机的耿杰大喊道,“你有本事听戏,有本事出来阿!”
在屋里听收音机的耿杰按掉收音机,一拉电灯的开关,屋子一下子变黑。
耿杰,睡觉了。
这个老头儿!
钟承德不愿意在这里受气,跳下墙头,“走,我们找别人去。”麻袋被结结实实地甩在背上,钟承德大踏步出去好远,才发现何采青和季兴才没有跟上他的脚步。“喂,还不回去吗?”
何采青不愿意走。
论倔强的劲儿,何采青和耿杰不相上下。
何采青不走,季兴才当然也不会走。
两个人安安分分坐在墙角,就像天生就长在那儿的两朵小蘑菇。
看来他们不等到耿杰开门是不会回去了。钟承德有了这个清晰的认知后,背着麻袋,自己干脆利落地走出剪子胡同。
来到一家热闹的饭店,钟承德把麻袋往柜台下一扔。在店主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提出宰杀两只鸡,煲一锅美美的鸡汤这种过分的要求。
看在加工费的面子上,店主看了眼可气的来饭店还自带食材的客人,拎起麻袋去厨房了。
坐在靠门口的桌子上,等鸡汤的过程中,钟承德拿出大哥大,给李延庆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杨天天的事,是你这小子搞得鬼吧?”
李延庆直截了当地否认,“不是。”
“还嘴硬。那两个丫头,一个劲儿地说你开红色跑车朋友的坏话呐。没有礼貌,人又粗鲁。”钟承德劝李延庆还是赶快从实招来比较好。
既然还担心采青,两个人之间是闹什么别扭嘛。
“他多管闲事。”李延庆给出一个简略的理由,挂断电话。
正在说话兴头上的钟承德被李延庆突如其来地挂断电话,心里大为窝火。“臭小子,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钟承德又开始给别人打去电话,“喂?老陈阿,跟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耿杰会狮子过天桥的事儿吗?对对对,住剪子胡同,脾气不咋地的耿杰……”
先后问了五六个人,钟承德煲的鸡汤,店家也已经帮忙打包好了。挂断电话,钟承德左手拎鸡汤,右手拎白米饭,哼着小调儿离开饭店。
季兴才远远地看见钟承德去而复返,高兴地从地上站起来,跑过去接钟承德带过来的晚饭。“钟叔,我以为你生我们两个的气,先回去了呢。”
“哼,宰相肚里能撑船。”钟承德看了眼依旧坐在墙角等待的何采青,“快起来吃晚饭,喝风又喝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