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得自求灯师这家伙没问题,天灯真能挡她一下。不过,她早就掉进蜜罐里醉生梦死了,我的监视显示她现在还没下来床呢。我们五分钟之内就能拿下圣庙,她就算赶来也没用了。”
沐尔月没有再和他讲话,她口中念念着耳机对方也听不清的话语,带着淡淡的调子。反抗军的狼群在广场和街道上浮现出点点影子,人头攒动在黑暗之中,城警和军警果然立刻发现了他们。伴随撕裂夜幕的巨响,悬车成群结队地向他们扑来。
忽然呓语般的歌声在所有人耳畔响起,城警和军警的悬车结成队列赶忙接令散开呈守势,他们的统军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军队正在经受一种精神异能的侵扰。
脑海中的回响随着湿咸的海风浸没肉体,深达五脏六腑。守军在悬车中张开异能屏蔽,但那歌声仍意识中嘹亮起来,从他们俯视下的土地向上攀升,铿锵有力地催动着每一根筋络勃发生机。无数的影子在移动,一张张清晰的脸在扫描界面上展现出来,每个人表情狰狞,野兽般的亢奋覆盖了反抗军的阵营。那是让任何敌人看了都会紧绷起神经的表情,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嘴巴在大声地歌唱,他们的歌声义勇无双,力量和热血在卑微的躯壳下燃烧了灵魂。
“开火!”
守军得令。
雨点般密集的火力向人群泼洒而去,但攻势根本没有明显的变动,刹那间无法辨明的位置上爆开烟雾,在人潮逼近的当下将守军悬车淹没。
“扫描仪失灵。异能攻击。三阶‘蒸笼’,重复,三阶‘蒸笼’。”前锋军警的报告此起彼伏。
扫描设备一片空白,悬车里面的人捏了一把汗。
突然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滚动的气旋,紧接着气旋化为人形——。
“目标靠近,低空前锋报告,目标移动速度异常……”
“目标已瞄准。”
扫描屏幕上跳出男人清晰的模样,他有着干净耐看的五官,只是紧锁的眉心挤出一条深深的竖道。他赤着上身奔跑,精壮的身体仿佛切开雾气的一道狂风卷携来杀气与执念,他是杀出重围的领袖,领袖的背后跟随着千军万马。
漠尔言墨飞身起跳,他在扫描仪中消失了,悬车的底部传来恐怖的震响,悬车的稳定和平衡在瞬间被打破,仿佛一个巨人正抓着这架坚如磐石的飞行器底部,将它凶狠地从半空甩下。
“目标异常!攀升!立即攀升!!”
“——撤……退——嗞——退……嗞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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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测到反抗军异能波动,目前可以辨明的是一个三阶近二阶强化、十几个四阶强化、三阶蒸笼、四阶煽动,还有数目不明的五、六阶攻击性异能,主要是火训,看火势控力普遍不足。如果不对火训加以制约,他们很快就会烧到城心区。”
“蒸笼本身没攻击性但可以承受火训的温度升高,蒸笼不散掉扫描仪还是会受到干扰,守军必须继续攀升。”
“煽动只是辅助,带动情绪的——强度也不算大先不要急着找那个人了!”
“这么怎么行,敌军士气高涨,根本感觉不到疲惫只会一直进攻,他们马上就要占领圣庙了!”
“那个强化是怎么回事?有可能突破二阶强度吗?”
“现在还在波动中,他应该在冒险……可是他的进攻太古怪了,等等!不好他进入圣庙了!”
“卡提埃得她在什么地方?!元/首请下令吧,她再不出动就来不及了!”
耳机中嘈杂的声音和接连不断的报告表明了“蝎子尾”主控室有多么乱套。但是那一切都没关系,只要某个重要人物还不慌不忙没给出命令。她打了个呵欠,在圣庙金顶的狂风中扶着雕塑站稳,眼神淡淡地打量着这一方匆忙飞出雾障的悬车和雾气中闪烁的火光,看得无聊了又放眼瞅瞅隔城远处放烟花似的大火力进攻。
“呵呵呵呵呵……怕死了呢,一会儿暴民要登上城来,人家这样如花似玉的娇娃可不是要被屈/辱蹂/躏哎呀呀多值得期待呢呵呵呵呵呵~~”卡提埃得搂着飞檐浪笑,风将她的金发扯成一团乱麻,漂亮的眼里一贯狠厉的目光丝毫没有消减。
“你现在跳下去就满足心愿了。”泽尔森冷哼一声道。
她的风镜上出现提示消息,地图展开在眼前。“蝎子尾”通过置换的势能波动跟踪上了天灯的行动线路。
城心区的幻影缓慢旋转,这份模型延伸到地下,一匝一匝的光圈在城心区这个范围庞大的底座盘踞着。地上移动的人群标示和它对比显得像一张薄薄的纸。
“‘天灯’的进攻暂停了。”泽尔森示意她注意远处,“它在蓄力。”
“完了完了,圣庙已经进来了漏网之鱼。”卡提埃得漫不经心地探头看着下方,浑身燃着火的人正在枪林弹雨中向上攀缘。已经攀高的悬车尽管用火力顶着,却对拥有强化异能的反抗军先锋无能为力。雾气中电光闪动,但反抗军还是大量地冲出重围。军警和城警已经习惯常规武器,他们的异能屏蔽和四阶雷训衍生的电磁炮,面对阶度相当却范围不断扩大的火训也渐渐乏力。
卡提埃得抬腿跨过观景台,单薄的衣裙在风中盛放。
“我要跳下去了哟~”她踮起脚尖。
忽然她被一道光吸引了视线。割破黑暗的白光,在城的另一端越来越强烈。
灯师将拳向胸口收回,双手被片状的幻影覆盖,控盘在指关节旋转着,脏兮兮的胡子上沾满了破碎的荧光。他风镜中的“天灯”再次变形。中心的枪管直指天空,被基座推着上升,指示灯显示着蓄力程度,随着灯光在数秒之内悉数亮起,枪口中含着的一股白光也积聚到极致。
那亮度照明夜空,整座城市在它刺眼的光线下虚晃了形状。
伊在他背后静静地坐着,在这个歌声潮涌的时刻她却噤声,与世无争。
她的视线留在自己手上,即便这光连她的视野范围都抹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她的眼中还是坚定地存在着什么,在深凹的眼眶里清晰澄澈。
“大小姐,点天灯啦。”灯师张开十指。
伊抬起头。
奇异的爆破声从一处广场的中心荡来,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那光燃烧了阴云,将天空变为沸腾的焰池,那一刻透明的巨型屏障波纹翻涌,喷泉般的流火沿着屏障的内壁反射,向城心区倒灌。坠落的能量在守卫部队头顶降下了一场炽烈的火雨,无人机坠落,守军慌忙撤回城心区屏障。但是那光柱还在裂解,在空中攒射出绚烂的礼花。昼夜混淆,时间在震撼的窒息中静止,瞬间也仿若隔世。
“好美啊。”伊愣道。
天灯高照——是熔岩喷发,是风卷云霞,是火树银花。
整个长宁为之侧目。
漠尔言墨从圣庙的窗口凝视那方,沐尔月停止呢喃的歌扭头仰望。
“蝎子尾”的海面鸟瞰如同覆雪。
梅忧心忡忡回头望着泽尔森,她怔住了——泽尔森的嘴角上翘着。
他竟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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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微的震动在城心区地下穿行,条条蛇行般的轨迹相互交错张开一片无形巨网。
死寂中猛然迸发出炸裂般的响声,天灯基座下的地面崩碎,银亮的线条捆缚着枪筒把它从基座掰折,广场碎裂的大块砖石顶起天灯残骸,光柱戛然切断。那些闪着银光的线条从地下迸射而出,穿透过残骸剪影,坚固的装甲被撕扯成碎块。
刚刚还沉浸在天灯光芒中的人们面对这一幕纷纷悚然。
遥隔半座城就能看清那些闪亮的银条。当明白那是什么的霎时,恐惧卡紧了漠尔言墨的咽喉。
那是一条条布满倒钩的巨型钢索。
“呵呵呵呵呵……”
卡提埃得掩唇,她清甜动人的容颜此刻同黑夜中潜伏的妖怪没有两样。
粗过脖子的钢索戳碎地表,绕着圣庙外墙巨蛇般扭动着爬来。钢铁荆棘围着城心区铸就一道银白色的密林,风声被钢铁冰冷的铮铮声杀灭。
卡提埃得坐在屋脊上,翘着二郎腿压住半透明的裙摆遮羞。
钢索攀上圣庙金顶,纷纷张开锐利的尖端,将她娇小的身体护卫。像孔雀张开尾羽,华丽的开屏并非只是炫耀美,而是对敌人居高临下的威慑。
她吮着指尖:“正好正好哟,拿你们的血肉来开开刃嘛,好久没动过了,我的……”
一阶,“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