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禁区深处的禁术试炼场,纯黑金属内墙和广阔的空间令卿觉得像走进了游戏里的太空战舰。
“你是怎么知道我研究过降灵术的?”河之成在前面走得飞快,卿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从网上查到了河导士的一片论文,那篇文章旨在探究弃原威胁中,弃人在多维领域的发展情况,里面提到了降灵术。”卿觉得小跑已经跟不上了,得大点步跳着才行,“虽然弃人不称之为降灵术,而是叫做‘精神磁场’技术,不过导士您加了注解呀。”
“陈芝麻烂谷子都被你翻出来了。”河之成这会儿察觉到她在左右蹦跶,才放慢了步子,“那是443年发表的,现在定义的弃原威胁是从440年开始到451年结束的,我的研究只能作为过时的参考了。”
“弃原威胁在我父亲被弹劾之后仍在继续吗?”卿问。
河之成惊讶地瞅着她。
“我父亲被弹劾的事情四大界都知道,对吗?”卿苦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你知道是你父亲提出的‘弃原威胁论’吗?”
“究竟是‘弃原威胁论’导致的弃原威胁,还是弃原威胁让我父亲提出的‘弃原威胁论’。导士您认为呢?”
河之成没有给她解释。
“弃原威胁结束的标志是金教授去世。”他回答了最开始的问题。
卿似乎得到了以上所有问题的满意答复。
“您是怎么了解降灵术的呢?”卿把话题引到降灵术上去。
“以前在基因库的时候跟个巫族女人了解过。”
“巫族?我母亲不是基因库成员……所以我母亲那一辈还有第二个巫族人?”
河之成稍作沉默,道:“是的。但她已经……死了。”
卿这时不好再追究。
“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前期判断契合度呢?导士。”她还是回到降灵术。
“就目前已知的,至少脉原没有。”河之成说,“不过,契合未必是两个人共同经历了多少,生活了多久,也或许是血缘关系,种族脉络,对方的印象。种种复杂因素,形成了‘契合’。”
“要是有对方的毛发,随身物品之类的成功率会高一些。”河之成低头看着她,“你有你母亲的头发或者什么她留给你的遗物吗?”
“我母亲?”
“怎么?你不是要复活你母亲?”
“我要复活泽尔冀。”
河之成立刻转了个身往回走:“没门儿,回去。”
“请等一等导士!”卿想拉住他的袍子,然而上面都是鱼鳍似滑溜溜的膜,根本抓不住。“导士!导士你听我说——”她抓不住衣服就绕到前面去拦人,可河之成似乎极讨厌和人肢体接触,卿还没碰到他他就远远地开始躲闪。
“为什么复活我母亲就可以,复活冀就不可以?”卿不理解。
“因为复活你母亲的意义重大,也许她会……”河之成说到一半突然收口,他突然想到渧尔德反噬加重并已从千绝港离开的事情还没有让卿知道。也许复活大巫能够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阻止渧尔德的入侵,但是……要告诉她吗?
“也许她会有应对脉原现今状况的办法。”河之成决定隐瞒。
“河导士,您和我母亲很熟悉吗?”卿疑惑。
“不。”
“导士,我不想复活我母亲。”卿说,“我知道本身降灵术成功的可能性就是微乎其微的,但我宁愿把这个概率赌在冀的身上。”
“你这个奇怪的丫头……”
“没有母亲的孩子不但没有特别渴望母爱,反而非常不想要母亲,可能确实很奇怪。不过我只是觉得,对反正也从没有过的东西,还是接受现实比较好吧。”
“那为什么偏偏对泽尔冀不肯接受现实?”
“对我来说,冀存在过,并且我希望他能一直存在下去。”
“这样的理由太任性了。”
卿没办法反驳他,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道理,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河之成看见她哭就心软了,“听我说,由于血缘关系,你和母亲的契合必然高于一个外人。而且就算是要复活你母亲,也不是你动手,而是你将契合通过咒术联通给我,我来使用降灵术帮你去找她。我不可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你明白了吗?”他尽可能晓之以理,“但是为了泽尔冀——首先我不允许你自己使用降灵术,其次,没有必要。”
卿哭着点头。
“不哭了啊。”河之成俯身安慰道,但依旧束手和卿保持距离。
卿用力擦着脸上的泪,她的眼神让河之成感到意外。
“导士……无论如何……您不要同情我……”她咬着牙把头扭开,眼泪还没有办法止住,“我不是要……让导士以为我可怜……而同意我的要求……我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不下来……”
她背过身抽噎。
“我……我为……自己的无能……深感惭愧……”
“丫头,丫头。”河之成绕到她面前蹲下。
卿擦拭眼泪试图看清,可忽然她的眼泪都纷纷化成小颗水珠悬浮在空中,她惊呆了,几乎忘记呼吸。
河之成摇动手指把眼泪都聚集到自己的手心,微微攥拳再打开,泪水居然变成了一颗亮亮的珍珠。
“你所做的已经超乎我的想象了。”他说着把珠子递给卿,“收好你的眼泪,带着你的勇气慢慢变强大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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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朦朦的亮了。
这是第几次亮起来了?
只能感到天色交替,却不能确信自己醒着。
趴在床边的人睡得正酣,但不久他就会醒来,仍旧日复一日绕着床起来坐下,像太阳一样准时。
冀终于有力气伸出手去,揉上对方那头火苗似的红发。果不其然,他睡得很浅,稍一碰就醒了。
“嗨。”乔抬起一条胳膊支棱着下巴,还迷迷糊糊的。
阳光落在他脸上,仿佛投射在另一个时空的幻影。
冀躺在床上看着他,看着看着,冀就看不清他了。
乔感觉到他的动静,终于清醒过来。
“还知道哭啊,贱人。”乔揉揉他紧皱的眉心,“好了,好了。活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