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秘密花园”中转了很久,头纱上的红色晶石花蔓延垂落在脚边,久了竟连在裙子上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大拖尾。
“啊,好像婚纱。”她忽然愣了一下,匆匆打开手环,“啊啊啊太好看了赶快自拍——”
她打开镜头却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
被结晶慢慢埋没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才是最自然的。
婚礼的同时是葬礼。
卿低头抹去脸上的结晶,她被红色的闪粉弄得难以呼吸。
——我有点喜欢你了呢。
——我也很喜欢你。
她忽然感到,冀说不喜欢乔也许是真的。如果一般情况下喜欢的总是和本身相似的人,那么反而因为有着比表面相似更深入的牵绊,才会即便当对方是不喜欢的异类时,也愿意和对方相处。
而喜欢的人却因为和自己太相似了,连缺点和弱点都一样,所以才不停维持着自我保护般的敌意。
爱有时不是喜欢的递进,爱和喜欢甚至可能是对立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卿重新抬起头,“……好不开心。”
“还是乔更合适……但是这个二傻子,要是真的太执着于找到冀,没准真的会把命扔进去。”
“刀锋也是……如果执着于做英雄,要用拯救别人来给自己赎罪的话,不找到人也绝对不肯回来的。”
“只有理智镇定又懂得知难而退的我才可以在降灵术中以明哲保身的智慧得到最终存活!”卿一鼓作气发动异能,势能冲击波撞碎了“秘密花园”的景象,她离开了这个不稳定链接。
“秘密花园”站完成。下一站是,镜屋。
她没有绕路,直接按新编排的链接抵达镜屋。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仍旧是那个古怪的蛇发女妖。
“难道还会变样子不成?”她笑一笑就快步出去了。
禁行令是最后一站,然而在这里她只记得和零的那次冲突。虽然冀在场,但好像一切关联都集中在他冲来为自己挡下“颤爆”的瞬间。
卿看到有人从禁行令开关出来了。
“来了?”河之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就停住了,“还看我干什么,跟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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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乘电梯穿过“明镜之匣”直接进入另一个区域,卿看到巨大的管道遍布墙体,地上立着许多尺寸不一的不透明柜子,她和河之成在柜子间隔的步道上行走。
她好像在查资料的时候见过这种柜子,隔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标本室。”卿把资料中的图像和冀第一次对她说起禁区内部时的内容联系起来,她很意外他会把自己带到这么深的地方,“河导士,我还没有说我联系您的原因……”
“我正好有我的打算,等一下再说你的事情吧。”河之成停在墙边。
卿惊恐地在他对面僵立:“那么……河导士希望我做什么?”
“这件事我正怀疑该不该做。”
河之成瞥着空无一人的标本室,死鱼眼和黑眼圈的组合令他的眼神总是难以形容的古怪。
“我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应该让它这么轻易过去吗?”他说着一勾手指卷起一阵邪风把卿兜到近旁,在她惊讶的当儿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的眼神催促下打开看了。
盒里是一颗乳白色,一头尖尖的石头似的东西。卿比量了一下,和自己小指的一节差不多长宽,表面上似乎还有浅浅的划痕,一边一道,在整体上的位置十分对称。
“这是……牙齿?”卿疑惑。
河之成抬头环视周围,他在警惕着什么。
“你不应该再知道更多了。”河之成说着低头看她,“渧尔德的女儿,‘脊椎’中应该没有第二个人更适合保管它。”
“河导士……?”
“我无法向你说明原因,这是对我而言的不可抗力。”
卿扣上小盒。
“但是,只要你留着它,迟早有一天真相会自己出现。”河之成说,“当然这件事……我保证不会为你我带来任何危险,但却会令主上及元/首府都十分为难。”
“这听起来有些矛盾呀……”
“我唯独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
卿抬头看着他那双令人想笑的眼睛。
“他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据只有这颗牙齿了。”河之成无奈地抬起眉毛,“当然,我基本肯定这只是一颗没有任何问题的牙齿,因为在弃原它都已经被束之高阁太多年了。主上让我们守口如瓶自然有他的顾虑……但是我不希望他就此永远地人间蒸发。”河之成很紧张地絮絮叨叨,“不过,我已经不适合来保存它了。”
卿在脑子里把许多事情串联起来,这必定不是人类的牙齿,那除了血族以外还能是什么的牙齿呢?牙上面对称的划痕,牵涉到弃原的血族,能够让张师士和元/首府都十分为难……卿觉得自己瞎猜猜得也不会大错。
但这个猜测让她异常心急地想要得到解释。
“导士……我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卿说着重新打开盒子,“但这里是标本室……他可以不被蒸发的。”
“等等,你在做什么?”河之成看到那颗牙齿下闪出一轮亮色的圆环,那牙齿上的划痕迅速弥合,转眼便从根部生出新鲜的肉芽来。卿继续念诵咒语,那些肉芽慢慢变出现了牙龈的形状。“停下。”河之成对她说,“停下。”
卿在他爆发之前停下了。
“时序咒……你难道还想把他复活不成?”河之成夺过小盒。
“德拉贡亲王能复活吗?”卿拉住小盒不想还给他。
“他的意识体已经彻底逸散,没有复生的希望了。”河之成松手,“既然你猜到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不要再试图恢复他的肉身,你不希望刀锋看到他父亲的尸体吧。”
卿握紧小盒,她默默倒背时序咒,再打开时又是那颗有划痕的牙齿了。
“冀说过……这里有一具吸血鬼的干尸,滴上三滴血就能使其复活。那难道就是德拉贡亲王?”卿说完惊慌地看着对方,她很想从对方的反应中判断冀当时是不是危言耸听,“原来德拉贡亲王已经死了吗?德拉贡亲王的遗体难道一直在‘脊椎’?”
“德拉贡亲王很早就已离世,遗体现在也已经不在了。”河之成没有能力把全部的原因告诉她,“主上考虑到刀锋的心情,没有告知他这一事实,也命令我们不能说出细节。我不能违抗主上留下亲王的痕迹,所以转交给与当前一切利益团体都无关的你。”
“但刀锋迟早要知道的……”
“是的,但不是现在就没关系。”
“导士……是谁杀了德拉贡亲王?”
“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是被杀死的?”
卿愣了,她的印象里仿佛血族就没有自然死亡的概念。虽然三族之战后血族的体质变异,寿命较三族之战时期大幅缩短,但数百年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过漫长。
“德拉贡亲王已经上千岁了,他完全有可能寿终正寝。”河之成尽力弥补着自己的言语,“主上同亲王是三族之战时期的旧交,亲王或许正是在临终前托孤给主上,而后自然安息的。”
卿讷讷地点头,把小盒掖在袖管里收好。
河之成花了一点时间冷静。
“丫头,我们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他指示道,卿听话地继续点头。
他们又默默愣了一会儿。
“对了。”河之成想了起来,“你会时序咒?你之前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