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成墨做事已经足够坦荡荡的了。
毕竟他若是真的舍不下这皇帝的位置,就不会那样循循善诱着三皇子去做皇帝了。
但是这一番流言下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朝中还是有人每天几次地递折子,建议已经身为皇帝的三皇子召回俞成墨。
毕竟,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有的时候才是最最安全的。
“若是五皇弟想要这帝位,他当初大可不必让位于朕。”三皇子摆手将这件事压下去。
但是那进言的官员不依不饶,非要勾起来三皇子的警觉性才罢休:“皇上,切记居安思危啊!”
“五皇子虽早先大度让位,但是难保他吃苦之后又贪恋享受,所以借着游历的名声出去四处招兵买马,准备行大逆不道之事。”
三皇子的心中动了动,但是还是尽量保持面色如常一般与那些大臣交谈:“朕知道自己的皇弟是什么样子的人,无需多言。”
这件事在明面上,确实是被三皇子给压了下来。
但是实际上,到头来,最最不放心的,还是三皇子本人。
尤其是那一句“招兵买马,准备行大逆不道之事”,可真真儿是戳进了他的心窝子里面。
俞成墨……他会谋反吗?
正如他拿来堵住大臣的嘴巴的言论一样,他认为俞成墨会让位于他,就不会再回来争抢。
怕就怕像是折子上进谏的一般,俞成墨贪图享受,想要拿回来自己原本的一切荣华富贵。
“皇弟,你会吗?”
空荡荡的大殿里面,三皇子一个人呢喃出声。
当然没有回答。
表面上看,他是最最信任俞成墨的那个人。
但是实际上,他的心里却是最最怀疑俞成墨的。
甚至已经暗中派出去了人去调查这件事,只等着一个确切的结果。
哪怕俞成墨有那么一丝丝图谋不轨的举动,让他看出来一点点想要谋逆的势头,三皇子都会毫不犹豫地打压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忧思过重,心里总是揣着事情,那紧绷的神经一时一刻都不得放松,没过多长时间,三皇子就病倒了。
这一病,竟然来势汹汹。
药师一日日地吃着,但是却总是不见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是惹得三皇子自己每天担忧,总是不停地询问要什么时候才能病愈。
但是这种事情哪是急切一些就能办成的呢。太医也不知道自己是嘱咐了多少次了:“陛下这病乃是心中忧思过重所致,陛下还请放宽心,辅以汤药,才能快些治愈。”
若是还是这样吊着精神又是看皱着又是焦虑,还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说不定到时候病还没治好,人的底子就已经被掏空了。
但是他怎么能安生下来呢?
昨天看折子的时候,已经有另一派的大臣伤处央求三皇子召回俞成墨了。
但是这一派不为了那些流言要给俞成墨治罪,而是觉得三皇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病又是病得凶猛,朝政已经许久没人理会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连国本都要动摇。
“请皇上召回五皇子,主持朝政,陛下也可以安心养病。否则,国本动摇,实在是罪过!”
那些大臣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些资历,又见三皇子体弱病着,才敢这般雄赳赳气昂昂。
三皇子苦笑一声,没说什么话。
他心里都清楚。
请俞成墨回来主持朝政?
他先前做过皇帝,回来主持朝政,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而且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没有皇嗣,若是此时真的驾崩了,底下也没有一个能继承大统的孩子。除了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那些大臣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三皇子看着窗外的阳光一晃一晃,心中止不住地想。
先接回来俞成墨,暂时主持朝政。若是什么时候他病好了,再回去接管。若是他的病好不了……到时候俞成墨再顺理成章地即位,多么方便。
即便是他不愿意即位,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些大臣自然也会想尽办法地将他推举上帝位。
实在是……
“实在是可笑……”三皇子低低的咳了一声。
“朕这忙活了半晌,又是在给谁做嫁衣……”
最后那像是照进了他生命中的一束光一样的女子没能留住,连这富贵权势也快要留不住了。
他甚至,都没办法做这一具身体的主。
三皇子的心中犹豫不安,俞成墨那边何尝不是这样。
夜已经深了,俞成墨还站在门外没有回去。
时瑶拿了披风寻过来:“今天下午就看你心神不宁的,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俞成墨本不想告诉时瑶,但是看着她关切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出声:“是京城那边递来的信。”
“京城来的?”时瑶也吃了一惊。
京城来信做什么?
“皇兄病了,朝政无人把持,已经荒废了好几天了。”俞成墨叹了一口气,“我了解皇兄的性格,若不是真的病得厉害,他便是强撑着,也会去上朝处理政事的。”
时瑶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听俞成墨说话。
“那些人写信给我,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时瑶心中一紧。
其实她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只是还有些不太确定。
“那帮顽固,不过是为了让我去替皇兄处理一下政务……若是这样也就算了。”俞成墨将时瑶拥进怀里。
若是只是去处理政务,也就算了。
左右不过是三皇子养病的一段时间,等到三皇子病好了,他们又能继续山南海北地玩。
“怕就怕在,有的人会起别的心思。”
若是有意拥戴他即位,说不定会对三皇子不利。
到时候再引起朝野动荡,岂不就是他的过失。
“所以你不想回去。”时瑶的声音闷闷的。
俞成墨低低的应了一声:“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归去。”
“若是不回去,眼睁睁地看着国事荒废下来,我的心中也不好受。可是若是回去,难保不会有人存了异心。到时候万一皇兄除了什么岔子,我可吃罪不起。”
这才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