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步行回家,她拿着啤酒的手没有特别小心,反倒随意地摇晃着,玻璃酒瓶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说实话,张超也有点担心,说不定再这样下去,走完这条路以后,酒瓶或会就这样互敲碎裂了。
玻璃酒瓶到底有多脆弱?大概制作它的人会一清二楚!但一个人的心到底有多脆弱?能承受多少回重击才会彻底粉碎?或许未到最后,也不能揭盅。
命运不疼惜张超,张超也不想花心思疼惜玻璃酒瓶。心情愈来愈郁闷,便开了一瓶酒来喝,喝着喝着,张超的脚步越放越慢。
从前只要张超离开废铁场一会,便会盼着能早点回去。此时此刻,她竟然生出一种不想去的念头。
或许是林姨的一席话,刺激了张超。因为执念,张超一意孤行,想要不顾一切誓死保留废铁场。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幌子,废铁场并不是张超真正想要留住的东西。
张超真正想留住的是已经过世了的养父母,舍不得的,是那些已成过去的幸福回忆。只是过去了的人和事,是铁定一去不返的,但张超仍对其恋恋不舍。
曾经在废铁场中经历的种种经已不再存在,沧海成桑田,余香早散尽。但是,张超的内心永远都在说…但是…
一次又一次,张超所珍视的东西都失去了。亲生父母离世,她饱历沧桑,身心受尽创伤,对前路感到绝望。
后来新希望因为养父母的爱而重新燃点起来,可惜好景不常,很快又随着养父母埋葬于空难之中。
张超留不住幸福,也无力跟欺负她的命运抗衡,但她死心不息地反抗,却屡战屡败。
人最不应该就是明明知道得不到留不住,却仍旧不愿意放手,苦苦纠缠着,重重沉溺于痛苦难受之中。苦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其实张超那比顽石还要坚定的心智,并不是因为确信只要这样做便能够得到幸福。她只是无助地认为,除了这样,别无他选。
现在的废铁场只是张超的一个落脚点,一个破了洞的家。尽管如此,也总比其他地方安全。重点是张超要是离开了这里,她没有自信能在哪找到这些仅有的安全感,她更加不确定要到那里才能找到属于她的最后归宿。
陈日琛陈日琳对废铁场被收购一事一直对张超好言相劝,她就是听不进去,还认为别人不重视她的想法,因为林姨,张超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不可理喻。
林姨背负着三代人的理想,还有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最后放弃了并不是因为耐弱,而是认清了转变才能引来转机。为了孩子为了自己,必需转变。
回到废铁场时,张超已经喝掉两瓶啤酒,心情才渐渐放松下来。
所谓一醉解千愁,这话并没有说错。只可惜酒醒了以后,问题仍在,痛的地方仍然在痛,想要忘记的仍旧忘记不了。加上来的,还有是醉酒后带来的身体不适,喝口水也会不吐不快的反胃感觉。尽管这样,人还是喜欢醉酒。因为,深信别无他法。
这时,许诺言已经把饭菜做好,见张超提着大袋啤酒回来,立即上前帮忙。
一看张超的神情,迷迷糊糊似笑非笑的,许诺言就知道出事了,张超铁定是喝酒了。
第一次看张超醉酒的时候,大概是两年前吧。许诺言永远不会忘记那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那天陈日琛刚好有事不在,张超便一直独自在喝酒,一言不发。那时许诺言知道张超大概是有什么心事…
许诺言坐到张超身边打算开解她,谁知他还没开口说话,张超便靠到他肩膊上说:“小言,爸爸今晚淘气了,把星星都藏了起来。”
许诺言一听,苦笑回应说:“说不定藏起星星的是我妈,张叔叔正忙着把星星找回来,让他家闺女能高兴。”张超闭上眼睛,看似睡着了,泪水却不断滑下,沾湿了许诺言的衣服。
许诺言立即僵住了身体,心头一痛…“姐,你喝多了。”
张超一听立即站起来大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姐的酒量没有那么差劲!”接着张超便跳起醉舞来,一直在转圈,这时刚好陈日琛回家了。
张超嘴角一牵,便顺势倒在陈日琛的怀抱之中。张超已经闭上眼睛,手脚还在摇晃着说:“琛哥,陪我喝酒,我看见爸爸了。”
“小言,以后我不在,你要负责照顾小超,不能让她醉酒。”陈日琛说完便把张超抱回小屋里去,那一刻的许诺言就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张超,要比陈日琛照顾得更好,不能让她流泪。
许诺言把声音压低,不想惊动陈日琛…“你的胃不好,实在不宜喝酒,就喝到这里吧。”
许诺言想扶张超,她笑着甩开他的手说:“姐才喝了两瓶,你在盲担心什么?”
陈日琛早已梳洗干净,在办公室里翻看帐目,看着实在感到欣慰。因为许诺言是真的长大了,尽管陈日琛不在,许诺言还是把事情做好了,这点已经不容易了。
陈日琛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张超,立即面带微笑地张开怀抱。这种表现是自然而真诚的,就像久别深爱的家人,那种真情流露的思念,正深深打动着张超。
尽管心事重重,纠结万千。张超看到陈日琛这样热情,她只只是犹豫半秒,便上前拥抱他真心地回应他。
陈日琛轻拍张超的背问:”琛哥不在的日子,小超是不是十分想念琛哥?”这确是陈日琛最想知道的事情。
张超把头埋在陈日琛的胸前乱擦地说:“那是当然,小超是不能没有琛哥的。琛哥为何要明知故问呢?”
陈日琛嗅到了张超身上的酒气,就知道她的过份热情和大胆回应是因为喝了酒,并没有别的意思。
“小超喝酒也不跟琛哥一起吗?”陈日琛破例地没责备张超。
张超反倒激动地说:“琛哥才刚受伤出院,是千万不能喝酒的。”
“那小超呢?身体已经康复了吗?”陈日琛温柔地看着张超,如果眼神能拥抱一个人,这个拥抱大概是最深最紧的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