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就你实诚!”赵太太含笑嗔道:“趁我们说话,你都赢了几把了?”
“就俩把。三位太太赢了一下午,也让让我吧。”毓秀噘着嘴道,样子委屈极了。
“这可不能。”秀和太太边抿嘴微笑,边推到自家长城道:“胡了。”
“不玩了不玩了,这一下午,累死了。”毓秀左手边的太太毁掉牌,一手按摩脖子,一手锤腰。
毓秀听这话,向窗外看去,只见夕阳在浓云中若隐若现,她竟在赵家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她赶忙点头附和那位太太的话,她确实该回去了。
见众人皆是如此,赵太太的挽留之语吞进肚子。作为东道主的她无奈说道:“好吧,你们一个个拖家带口的,我就不留你们了。”
她送众人到门口,问毓秀道:“你怎么来的,用派车去送吗?”
毓秀是租车过来,回去只能坐黄包车,但看别人都走向自家锃亮的汽车,她又觉得丢脸,正在踟蹰之时,秀和太太道:“你家住在哪里?我捎带着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毓秀睁大眼睛惊讶道,她实在没想到秀和太太会主动送她。
“跟我走吧。”秀和太太微微一笑,酒窝在腮边若隐若现,她说完直接向前走去,不给毓秀一个拒绝的机会。
毓秀无奈看赵太太一眼,道:“那我就去了?”
“快去吧,宋太太这人很好相处的。”赵太太站在门前挥手笑道:“别因为这次输了,下次我请你时不来呀。”
“嗯,下次我一定得来,怎么也得把这次输的赢回去呀。”毓秀也冲她挥挥手,转身跟上宋太太的脚步。
毓秀到家时已是六点半,她一进门就接收到张妈意义不明的视线。毓秀边走边琢磨这个眼神,似乎有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回来了?”廖宏恺手里拿份报纸,靠坐在沙发上出声。
毓秀往客厅的方向瞥一眼,恍然大悟:她这是被告状了。
廖宏恺见毓秀不出声,摘下鼻子上挂着的眼镜,问道:“怎么不说话?”
毓秀自觉没做什么亏心事,便理直气壮地往客厅走过去,她走到客厅的单人沙发前坐下,高声吩咐道:“张妈,沏茶。”
“别叫张妈了,茶早就沏好了。”廖宏恺将眼镜放在一边,拿出一个新杯子,沏了杯茶放到毓秀跟前。
“哦。”毓秀应了一句,她本来就不渴,只是在廖宏恺面前装模作样而已,她想告诉他,她是知道谁告状的。手握着茶杯,她又诡异地气短起来,觉得自己气量太小了些,报复的行为又太幼稚了些。
两人静坐无言,只有茶杯里的袅袅白烟在空气里盘旋。
“我去赵太太家了。”毓秀最先憋不住,她讨厌这种安静等待裁决的感觉。
“唔。”廖宏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漫不经心地应声。
毓秀仿佛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又被人悄无声息地放了气,滑落在地上,她弓起后背,低头垂目。
“赵太太人很好吗?”廖宏恺翘起二郎腿问道。
“挺好的,对我很照顾。”毓秀低着头轻声答道。
廖宏恺摇摇头,道:“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要观察她的一言一行。”
毓秀抬头瞪大眼睛,她是看了她的一言一行得出这个结论的,不对吗?
廖宏恺从她的眼神中极为轻易地看出她的未言之意,不禁胸口一堵。他咳嗽两声,呼吸道通畅些才道:“我觉得你平时和张妈相处相处就挺好的。”
毓秀恼怒地瞪他一眼,道:“你怎么那么不相信我。”
“你没在上海滩混过,你不知道这里的男人女人心里想着什么,她们不会无缘无故对任何人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别有目的。他们不屑于你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女人打交道,除非他们想从你身上获取什么,比如说我的动向。”廖宏恺双眼盯着毓秀认真说道,他一眼不错地观察毓秀,想看出今天下午是否有人问过他的信息。
果然,毓秀没让她失望,等廖宏恺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眼神飘忽,手攥着旗袍边。
“那就是有。”廖宏恺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可我什么都没说,我只说了我不知道。”毓秀做到廖宏恺身边,两手无意识地拽着他的袖子,红着眼眶,鼻音浓重地争辩说。
廖宏恺轻轻拍拍毓秀纠结的双手,温柔道:“看来你比她们想象的要聪明的多。但是,若人家再问的隐蔽些呢,比如说问:廖先生上次去香港买回来的珠宝很漂亮,我还想要一条送给妹妹,他最近方便吗?”
毓秀扎进廖宏恺怀里,将衬衣洇出水色,她嘟囔着说:“我又不知道你的行程,你又不回家。”
廖宏恺搂着毓秀的肩,十分无奈说:“这是为了保护你。”
毓秀听这话,感觉有一股热热的暖流流进心里,整颗心酸酸胀胀的,直让人鼻头酸得很。她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抽噎声越来越大,渐有不停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