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的确是权利极大的，只是这话一出口，两人便不可避免地都想起来，上一位的太傅兼左丞，是许亦欢。
许亦欢之死就像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条深深的天堑，半晌，卫衡才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他也不知道，说起来他当初并没有想过要让许亦欢去死。许亦欢最终那样的结局，是他始料未及的。可是即便不是他想的，许亦欢也终究是死了。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能说这其中没有他的罪过吗？
姜殊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亦欢的死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平时一直避着这根刺，努力地不去回想，好像这样就能当做没发生过了。
可是并没有，这根刺还是长在了那里，她轻轻摸一摸，便会痛得鲜血淋漓。那是教导她多年的太傅，像她长姐一般亲近的人。
她犹记得，她十来岁的时候，父君便去世了。那时母君总是很忙，她身边只有美琼，所以她时常在想，母君是不是根本就不爱她跟父君。所以她什么都喜欢跟母君对着来，母君要她读书，她便偷偷跑出去玩。十日有八日不在上书房里面，姜连给她请的太傅总是会被她的顽劣态度给气走。
姜连每每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觉得百越的江山肯定会毁在她手中。得不到母君的理解，她就变得更加偏激，总想着要做些什么引起母君的注意，哪怕是让自己声名狼藉她也毫不在意，连美琼也劝不住她。
直到……许亦欢出现。
那时候她不过二十岁出头，母君便点了她做自己的太傅。她当时是极为不屑的，觉得许亦欢不过是多读过几本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却不料她的确是跟其他太傅半点都不同，她会玩的东西，许亦欢也会，甚至比她玩得还要好。她一开始还有些瞧不上许亦欢，她虽然不去上书房，但是该懂的道理她父君早就教给她了。
哪有整天带着公主玩的太傅，要么是个佞臣，竖刁易牙之辈只会阿谀奉承的，要么就是她其实没什么真才实学，根本不能教给她什么。
她那时对许亦欢百般看不上眼，觉得她整日只会玩儿，压根忘了之前那些苦口婆心真才实学的太傅们是怎么被她气走的。
她威胁蔺如玉，必须每天换着法子整许亦欢，直到把许亦欢跟之前那些太傅一样，气走为止。
可没想到的是许亦欢耐性极好，无论她怎么捉弄，都从来没见过许亦欢动怒。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那些小伎俩从来没有成功过，每次都被许亦欢一眼识破了……
可即便如此，之前的太傅明明都会怒气冲冲去跟姜连告状，许亦欢却从不曾。无论她是故意把课业做得乱七八糟，还是根本不去上书房跟福禄福寿偷偷跑出去玩，许亦欢永远都耐性极好地等在上书房的门口。
她母君每次抽过她的课业之后，都摇头叹气地跟许亦欢谈上好久。她躲在门后偷听，总能听见许亦欢一直在说，殿下很聪明，假以时日，一定会显示出她的才能。陛下应当多发现她的好，多多鼓励殿下。
姜连便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欲言又止又语重心长地鼓励她，告诉她说，百越的江山还要交给她。
托许亦欢的福，她那时虽然依旧叛逆，跟姜连的关系却好了许多。她想，姜连也许还是爱她的吧？她毕竟还是姜连唯一的女儿，姜连也同她说，百越的江山还指望着她。
显然是告诉她，等她百年之后，自己要继承她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