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娇打死也想不到,两个一直站在弱势地位的人联合起来,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她更震惊于这两个分隔两地的人竟有像机括般严丝合缝的默契。
她没想到。
她想,祁公公应该也没想到。
这让稷娇更加恐慌。
“将军有什么想说的么?”
莲降终于转身“看”向她,脸上却半点感情都没有。
稷娇突然想到了祁源天,祁公公的干儿子,祁公公在宫外培植的力量之一,手握重兵,却在莲降下高台的那天一无所有,能活下来还是皇上看在祁公公的面上留的情。
他们早该意识到,莲降回宫,于他们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她看着莲降挺拔的身影,心里悲哀地自问。
所以,为什么没有呢?
为什么没有生出警惕?
稷娇又想到莲降听闻前皇后出事,连夜骑行回宫,因为急于见到母后,不得不跪在她脚下,被她当做牛马牵着在宫中爬走的样子。
大概是那一幕实在刻骨铭心,让她后来只记得莲降服软示弱的样子,忘了,曾几何时,莲降是踩着尸山,踏着血河,用沉魂枪为大沥撕开了一大片疆土。
他的抱负从来不在宫中,而在辽阔的山河。
这是唯一解释他在宫中除了前皇后再无其他扶持的原因。
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现在他被囿于这一寸方地,被他们逼到了绝路。
等死?
不可能!
他还会成为王!
唯一的王,夺回一切!
无论在沙场,还是宫闱,他都会!
成为王!
稷娇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颓然跪坐在地上。
她是莲降的仇人,却从莲降身上看到了他走上巅峰的未来。
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将军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可能的。”莲降抬起眼眸,血红的眼瞳里跳动着火光,“扶将军起来,好生休息,再叫人问话。”
稷娇抬起头,看向莲降——不是他来审问她么?
她亲眼看着莲降转回身,又背对着她面向木架上的小和尚。
纵然知道莲降不可能,但还是莫名生出嫉恨——她竟然没有一个臭和尚来得重要?
稷娇手下的女侍卫们还没想通,她们虽然也吃惊站在她们的主子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她们对稷娇的忠诚,和长时间于宫内的跋扈,让她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和莲降这位名不副实的皇子还有区区两个黑衣人抗衡。
稷娇的眼睛还黏在莲降身上,等到她意识到女侍卫要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看着囚室边缘未被火光照亮的部分,像是有人藏在里面往外泼出墨水一样,漆黑的影子裹挟着银色的寒光滑到空中,动作比水柔软,却十足地锋利。
那些“墨水”落在地上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所以让喷溅出来的血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惊心。
有几滴还溅在了稷娇的脸上。
溅到她因为震惊瞪大的眼睛里。
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囚室里的火炉那么旺,灯火那么足,为何还有一圈阴影?
原来是因为这个。
暗卫一直都在她们的身边。
稷娇被人“请”出去,那些像“墨水”一样的黑衣人又隐在黑暗里,女侍卫的尸首像是被黑暗里藏着的怪物咬住了,一点点拖进黑暗里,等到最后一具尸体也消失在光明里以后,莲降把在恐惧之下,生出大力,竟然可以带动木架颤抖的小和尚的下颌推高:“别装了。”
叶酒儿牙齿打颤:“没没没没装。”一下子看见那么多死人,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看别人死了,你害怕;自己作死,倒是奋勇。”莲降把小和尚的脸正过来,凑近了些,当他发现自己能看见些大概轮廓了以后,就想好好看看这个和尚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当时他们正被活死人追着跑,没那个功夫。
“不是我作死啊。”叶酒儿委屈地皱起鼻子,又觉得脸红,“殿下您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不干什么。”莲降直起身,君子坦荡荡的样子让人对他刚才略微猥琐的样子不敢生疑。
叶酒儿当然也不敢自作多情以为莲降凑过来是要对她做什么,快速整理了一下心情,接着可怜巴巴地说着:“我也不想被抓啊,可是没办法。九皇子殿下刚离开我身边,我就被人逮住了,非得说我有重大嫌疑……我能有什么嫌疑啊?一进猎场就被马给过肩摔了,然后就和您一起被一大堆活死人追着跑,跑得肺都要碎了,哪还有什么力气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