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又道:「我杀了你家主子,你忌恨么?」庄儿道:「不消恨。」
这边阿狗见庄儿瑟瑟发抖,便去寻了几件干净衣裳,与他换。庄儿不肯。再三催促,方去内屋更衣。
原来朱家物丰财富,又是独子,更显富足。庄儿眼见屋内绫罗绸缎,样样新奇,心中怦然……
当即,安国厉声道:「奴才,你只顾窥我二人作甚?且回头瞧瞧。」阿狗回头顾盼,只见依稀月光之下,洪波翻涌,其势汹汹,无可言状!
四人当即瞠目结舌,不知所处,少顷,朱公子方回神,返身着了衣裳,庄儿亦套了罗裙,三人奔赴屋前小舟而去。
暂按下三人不表。且道先时安国为抢钱财使篙把那妇人掼入洪流之中。
妇人年高体弱,那经得赁般洪浪拍击?连呛了几口昏沙水,毙命不知去向。
又道那妇的女儿,姓郑,乳名怜儿,见恩母落水,自知遇了恶人,性命难得,索性投水自尽,欲随母往阴曹而去。
只是伶儿命不该绝,下水被一浪抛出一丈开外,正撞着一张梳桌,反倒清醒一些,亦或突生为母报仇之愿,竟却了轻生之念,把个梳桌的一只脚儿,牢牢抱定,又把身儿扑上,亦免了河流之呛苦。
如此这般,漾来漾去,漾在一门首撞住。这家主人是谁?却是前文所叙朱玉家里。朱玉先见水来,就赤了脚。
赤得脚时,水到腿边了,急跳上桌,水随到桌边。
骇浪之下,要走走不出门,只得往楼上躲。听得这壁泥坍,那厢瓦落,房子也咯略响,朱玉好不心焦。
少时,又听得甚么撞厦子响,道:「悔气。」如今屋子也难支撑,在这里不禁得甚么直磕哩,黑影子内开窗着,是一张桌子,扑着个人在上面。
此人乃非别人,正是郑怜儿。当下,见有人开窗,急呼「救人」!朱玉道:
「我这屋子也象在水里一般了,再摆两摆,少不得也似你要落水,怎救得你?罢,且你我时运捱得过,大家也都逃了性命出,逃不出再处。」
遂两只手狠命在窗子里扯了这女子起来,沥了一楼水。那张梳桌撞住不走,也捞了起来。
这夜是性命不知如何的时节,一浸得不要,蹲在壁边吐水,一个靠着窗口,看水心焦,只见捱到天明,雨也渐止,水也渐退,朱玉就在楼上煨了些粥请他吃。
郑怜儿经一夜泡冻,又冷又饿,便不顾—切的吃开来。毕了,朱玉问他住居。
怜儿道:「姓郑,在袁花镇住,爷早殁,止得一个娘儿,并一个丫头庄儿,被强/盗掳去;娘亦被他们打入洪流之中,而今止余弱女苟生于世,于祖上深愧矣。」言讫,泪如雨下。
朱玉无以相劝,只道:「你如今细把遭遇道来。」郑怜儿啜了半晌;方止住道:「昨日水来,我娘儿两并一丫头,收拾得几匹织下的布、银子、铜钱、丝绵,二十来件绸绢衣服、首饰,又一家定我的十六两财礼、两匹花绸,装了两个小黑箱,缚做—块,我母子扶着随水氽来。到前边那大树下。
船里一个强盗把我母亲推下水去。又欲把我推入水中,我索性投了水,箱子都枪去。」
朱玉道:「依你所言,那棵大树把距离此不远住且把那强盗的模样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