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泰,此行可探得叔父消息?”萧综迎前忙问,子泰闭严房门悄声禀告,“大人,郡王爷现今身在北魏,拜雍州刺史,戍卫关中。”萧综听罢长舒口气,转而又急问,“甚好,可闻得叔父何意?”子泰恐隔墙有耳,附耳上去嘀咕一番,萧综大喜叫好,踱步思忖半晌后又沉眉吩咐,“速去保护贤弟安全,明日酉时初刻请来府上相见。”子泰应声退去。
祝安,字子泰,萧综身边的忠信谋士,聪慧善谋,胸藏百计,侍佐萧综已有八年之久,三月前奉命秘密出奔北魏,探寻萧综的叔父萧宝夤(yin)的下落。却说这萧宝夤乃萧综的亲父东昏侯萧宝卷的同母兄弟,当年梁武帝萧衍得势天下,残杀南齐皇室,时为建安王的萧宝夤逃亡北魏,封丹阳郡公,迎娶孝文帝元宏之女南阳公主为妻,半年前北魏秦州叛乱,遂又转任雍州刺史,保卫关中。
次日酉时初刻,天色刚暗,刺史府门前驰停一辆马车,子泰先行下马,同守门的侍卫说了几句后忙忙迎到马车前,随后车上下来一位男子,貂裘加身,低垂的帽檐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庞。
子泰将他引进厢房,早已等候的萧综急急迎上前去拜道,“可是贤弟??”男子垂着头四下扫视后掀开帽冠,盯着萧综拜道,“雍州刺史之子萧烈参拜王兄...”萧综大喜,回拜后挽起萧烈的袖口请上座椅。
萧烈乃萧宝夤之子,亦即萧综的堂弟,因萧综降生之前萧宝夤已逃走北魏,萧烈又是南阳公主所生,所以二人从未见过面,萧烈此番冒险前来也是受萧宝夤的重托。
兄弟二人相见皆喜,亲切畅谈,罢了忽而唉声叹气,萧综道,“亲父已没,二十几年来我却蒙在鼓里,认贼作父,实在愧对列祖列宗!...”萧烈安慰道,“贤兄莫要悲伤,今已明了身世为时未晚...家父虽身在北国心却在南朝,何尝不思匡扶宗室,重振先祖江山,只惜未等到大好时机...如今若得贤兄倾力相助,待良机成熟时,定能光复齐祖天下,大业必成呐!”萧综听得热血沸腾,请萧烈坐下后再问详细。
叙谈两个多时辰后,萧烈起身拜别,“如今两朝水火之势又起,愚弟断不能久留,即刻返回北魏,贤兄...后会有期!”萧综也不敢留他多时,拟下令旨后吩咐一旁的子泰连夜将萧烈送出城门,一直护卫到南北朝边境才罢。
却说上回押解向林的两位差官寻丢了向林后急急赶回建康,将向林逃跑的事情告知廷尉官,谢深知晓后又奏萧衍,萧衍大怒,诏令各个州郡拟下海捕文书,誓要将向林抓捕诛杀,听到风声的伯尘赶忙写下书信,差人快马寄给萧综,萧综知晓后唤来向林询问详细,向林不敢隐瞒道明内中缘由,萧综有意保他周全,随后亲自拟家书奏禀萧衍,萧衍这才作罢令旨,至于是何人从中作梗萧衍却未追究。
又过两日,东扬州刺史郑荀造访,身边还有一女,正是他的女儿郑小乔。萧综近日心情大好,未多细问便唤入接见,走到客堂门阶时,郑荀示意女儿门外候着,自己入堂先行拜见。
参拜过后萧综请他落座,“郑大人此来有何要事哪?”郑荀起身言,“回大人,前些日子下官因公务缠身实在脱不开空,遂耽搁了令爱周岁拜贺要事,还请大人恕罪...”郑荀之前收到了萧综差发的请柬却因公事未来,心里忧忧不安,今日特来拜会请罪。
“大人太过多虑了,庆贺事小,公务事大,何罪之有吖?大人不必拘礼愧疚,来来来,坐下说话~”郑荀坐定却面带难色,似有别话要说,萧综察觉又问,郑荀又起身拜道,“大人明察秋毫,下官的确还有一事相告,只是..只是有些难以启齿...”萧综呵呵一笑,正要细问何事如此为难,门外的郑小乔却兀自摆了进来,既不说话也不参拜,旁若无人地扭着脖子四下观瞧。
郑荀心头一惊吓出了冷汗,“孽障!谁让你进来的!还..还不快快参拜大人!”说罢自个儿先跪在地上,郑小乔却慢悠悠地回神拜道,“小女子拜见大人...”郑荀又赶忙接过话头,“小女莽撞无礼,冒犯大人威严,下官甘愿受罚!”萧综似乎被这个胆大包天、莽撞闯入的女子怔住了心神,既未发怒也未责骂,盯着她缓缓起身走到近前。
“好个大胆的女子,你可知此为何处?”
“大则刺史府,小则不过一堂而已。”
“那你可知本官何人也?”
“大则皇子亲王,小则不过一州刺史而已。”
“哦?那你可知罪?”
“大则人头落地,小则不过失礼乱节而已。”
萧综未再问,绕其身细细端详,随后又托起她的下颌凝眼相看,端见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郑小乔亦缓缓抬眼盯着萧综,双眸水亮,似如涟波漪漪,春水漾漾,看不到一丝惧色。
“大人,可否容小女子起身?”郑小乔作参拜之姿尚有一会,实在撑不住了开口说道。萧综闻言一愣,回神后不禁得哈哈大笑,坐回椅后示意她起身,“有趣,实在有趣!想不到郑大人还有这样的女儿!”郑荀吓得半晌未言,额头直冒冷汗,“小女年幼又生性如此,求大人莫与她计较,万乞宽恕!”萧综笑着给郑小乔使个了眼色,郑小乔随即走到父亲身边将他扶起。
“令爱年方几何?”
“小女虚岁二十...”
“还未婚嫁?”
“未嫁...”
“上门说亲的都没有?”
“倒是有几家,怎奈小女尽看不上眼...”
“大人缘何带小女而来?”
“不怕大人笑话,小女活泼好动,陋府关她不得,此番又嚷着要来兖州玩耍,下官无奈便允她一同随行...”
“大人此言差矣,想我南梁之地丽丽河山,美景数不胜数,令爱又如此开朗直诚,招人喜爱,关在府上岂不憋出病来呦!”
萧综呵呵发笑,郑荀连连应是,随后几人一同走出客堂,郑荀命随行仆从将贺礼抬到厢房后拜辞离去。“既有心,本官怎可无意...”都作糊涂人,心头如明镜,萧综望着郑荀父女的身影盈盈发笑,回堂后踱步思量半晌,转而又朝其母吴淑媛的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