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地面上,金老将军第一时间,看向四周。
待看见无数双望向他的眼睛,金老将军心生感慨。
西北,是他金家真正的根。
收回目光,金老将军豪情顿生,“耀儿,我们回家。”
“是,父亲。”金耀铿锵回一声,扶着父亲向前走去。
金家父子的脚步坚定,似是带着无限的力量。
眼看两人就要走进府中,符锦枝娇唇轻启,“请父亲稍慢!”
安静只有脚步的空间,符锦枝的话格外显眼。
金老将军脚步一停,他眸色不明的看向符锦枝,“符氏?”
“正在儿媳。”符锦枝脸上带着笑,“儿媳恭喜父亲回家。”
金老将军:“你为我金家生育有功,不错。”
“儿媳谢父亲夸奖。”符锦枝笑吟吟的道:“只是怕母亲会不高兴。”
倏的,金耀的脸色下拉。
符锦枝瞥一眼,“大哥的脸色,何故如此变的如此难看?”
“符氏,你想要在今日,再计较往事?”金老将军安抚的看眼大儿子,沉着脸对二儿媳问。
此时的金老将军很后悔,刚才提起生育之事。
不过他见识过符氏这个儿媳的脾性,知晓对方要寻事,即使他没提对方也会扯出来。
说来说去,符氏身为一个儿媳,却能在他面前如此放肆,都是因为老二那个逆子。
利眼不由瞪向一旁的金猛,“老二,此次青州之变,你母亲的身体变得更差了,你真的要放任符氏吗?”
提到母亲,金耀也看向金猛,咬牙隐忍道:“二弟,家丑不可外扬,你若真的想计较往事,也让父亲先回府。”
面上透出伤心,金耀担忧的继续道:“父亲的身上还有伤。”
“耀儿不用担心,我的伤没有大碍。嘶!”金老将军说着,似乎是扯到了伤口,他痛的低叫一声。
霎时,金耀脸上的担忧多了焦急,“父亲,您没事吧?”
对着父亲金老将军快速问一句,金耀不等回答,又快速对金猛道:“二弟,要杀要刮,等进府后安顿好父亲,你尽管冲我来。现在,你速速让父亲进府。”
面对金耀命令一般的话语,金猛髯须抖动。
符锦枝轻轻碰下男人的大手,她掀唇言说:“父亲和大哥误会了,我今日并不想再计较,母亲给我下绝育药的往事。而父亲,我和夫君也很想让父亲回府休息,只是……不行。”
“符氏,你什么意思?”金耀不耐的口气变冲,“你没听到父亲受伤了吗?”
金老将军眼底幽暗,“耀儿莫要着急,既然符氏如此说,为父倒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话是对符锦枝说的,但金老将军的目光,却一直盯在金猛的身上。
很显然,在金老将军心中,真正做主的人,是他生出的逆子。
而金猛面对亲生父亲冰冷的目光,他大方的迎了上去。
出乎意外的动作,金老将军微怔。
随后,金老将军心底生出无限恼怒。
老二这个逆子此举,是在挑衅他?
在这空气中,仿佛都要被染上火花之时,锦枝轻抚手掌,“金安,上香案。”
香案?
恼怒的金老将军听到这话,登时一惊。
老二这个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惜刚才话已经说出口,此时的金老将军只能沉脸等待。
不光金老将军,其他人也都在等待,等待看大将军府要做什么?
“金叔,我们是不是要被父亲治罪了?”
金城脸带愁容,对脸上难看的金管家言道。
金管家侧头瞥一眼,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主子让他们盯着符氏,莫让她生事,可现在……
“老天在上,就算为了孝道,二少爷为什么就不能安分呢?”
听到这话的金城,暗暗翻了个白眼。
“金叔,你说错了吧?拦住父亲的是二嫂。”
金管家再侧头一瞥,“三少爷太天真了,没有二少爷示意,二少夫人一个后宅女子,哪里有这样的胆量?”
“金叔,你眼中是对我的蔑视?”金城面色一变,不善的盯着金管家质问。
金管家一滞。
虽然的确如此,但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承认。
脸上带上假笑,金管家再侧头,“三少爷看错了,老奴眼中,是对三少爷的担心,三少爷天性善良,不懂人心丑陋。唉!若是将军知晓,定也会为三少爷担心。”
“金叔,你是不是觉得,我金城很好骗?”金城哼一声,气愤的撇开眼。
竟然还想用父亲压他,金管家真是太坏了。
金管家见状叹气,“三少爷不信老奴,老奴也别无他法。”
随意的说一句,没怎么将金城看在眼中的金管家,视线回到主子所在之处。
但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出,金管家的目光,更多是落在金耀身上。
清风徐徐,天气正好。
在符锦枝的命令下,顷刻间,大将军府门前,已经变了模样。
肃穆的香案前,一个略显陈旧的蒲团,摆放在正前。
“为了父亲,这是儿媳特从祠堂请出来的。”
符锦枝见金老将军的目光落在蒲团之上,她掀唇解释。
“二弟妹,祠堂乃是我金家重地,你一介妇人想要做什么?”金耀怒看向金猛,“二弟,我知你因身为庶子,对父亲,对我不满,但你再不满,也不能如此胡闹!”
符锦枝闻言,眼底闪过一道厉光。
“大哥言我夫君胡闹?”
金耀:“任你一介妇人随意出入祠堂,不是胡闹是什么?”
“夫君不善言辞,但我却不能任由他人污蔑夫君。”符锦枝眸中现出嘲弄,扬声问“我且问大哥,当年蛮子来势汹汹,我西北,我金家危机重重时,大哥在哪里?”
金耀心底生出恶意。
就是这件事,让金猛一介庶子,一朝能为他如鲠在喉之人。
感受着他人投过来的目光,金耀的恶意掩饰不住。
他凶狠的盯着符锦枝,“我们在谈祠堂之事,你与我扯当年之事,莫不是心虚?”
“若真论心虚,万万轮不到我,反而是……”符锦枝眸光扫过金老将军,当即让对方一怒,“符氏,莫要再乱攀扯,你想要做什么,直说便是。”
符锦枝抿了下唇,摇头道:“父亲错了,儿媳没有乱攀扯。俗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我金家代代生存的大将军府都不在了,祠堂又怎能安然无恙?”
虽说青州也有祠堂,但怎能和肃安城大将军府内,这座世代受金家嫡嗣祭拜的祠堂相比。
且符锦枝听自家夫君说过,青州那座祠堂,是金家先祖发迹之后,才衣锦还乡之后修建的,但说存在的年数,就比不上肃安城大将军府的这座。
“大将军夫人说的好!”
符锦枝话落,突然响起一声叫好声。
金老将军利眼寻过去,却遽然发现,周围的百姓们不知何时,竟然走近了。
霎时,他反射性的瞪向了二儿子金猛。
金猛则看向了,从人群里走出来的范生。
“属下拜见大将军,拜见大将军夫人。”
金猛和符锦枝轻应一声,看着范生转移了目光。
“小人范生,参见前西北大将军。”
被参见的金老将军,他眸光犀利,“我记得,你是老二身边的幕僚?”
“小人不才,正是大将军的幕僚。”
比起两年多前,此时不缺钱财,被精细调养过的范生,面色红润了不少。
一直都在关注着二儿子身边人的金老将军,审视道:“听闻老二特地为你寻了名医,看来范幕僚是有真本事。”
“范生一直知道,大将军是明主。”
金老将军:“明主?老二倒会收买人心。”
提议为范生寻名医的符锦枝闻言,笑着深藏功与名。
范生对着大将军金猛恭敬的行了一礼,他大步走向香案,抽出香点燃。
然后,范生举着香,来到金老将军面前。
“昔年老将军弃西北军民而去,今日老将军重归西北,还请向金家列祖列宗,及西北军民请罪?”
登时,金老将军面上阴云密布。
原来如此,怪不得老二那个逆子,竟在大将军府门前设香案。
“范幕僚,此主意是你献给我那二子的?”金老将军咬牙问。
范生垂下眼帘不语。
金老将军见之,以为对方默认了。
然金老将军却不知,范生眼底满是苦笑。
他倒真希望此主意是自己献上,可惜不是。
他范生不过是神先生计策的一个执行者。
两年多了呀!
日夜想见的神先生,范生却不得一面。
风儿将袅袅香味送入鼻子。
范生打起精神。
神先生此时,定然在某处注视着他。
时间没有打磨掉范生对神先生的崇拜,反而令范生越加神往。
“老将军,范生久慕金家风骨,望您不要再让我等更加失望?”
范生的话不响,但却引起周围所有人的共鸣。
他们一个个安静的,热烈的注视着丢背弃他们的前西北大将军。
“范幕僚的话,金耀不敢苟同。”金耀见父亲被众人无声逼迫,他狠狠瞪一眼金猛,开口道:“当年之事,昔日我西北军民应都知晓,是朝廷不容父亲,罢黜父亲在先。父亲若是留下,必然被朝廷杀之。”
范生:“所以老将军为了自己活命,背弃了金家先祖世代守护的西北?”
“不是如此。”金耀冷汗冒出来,他急中生智道:“当年父亲将二弟留下,就是知晓二弟能保护西北。”
闻言,周围百姓的神情微变。
大将军当年不但保护了西北,更是灭杀了太阳王,让蛮子至今未敢再犯一步。
老将军真的是知晓大将军的本事,才特意将大将军留下的?
金耀注意到这改变,心下松口气,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得意之下,金耀再次开口,“范幕僚,当年本是父亲早就做好的谋算,却不想二弟他为一己之私……”
欲言又止的顿了顿,金耀含糊道:“父亲这些年被人误会苦矣!”
百姓们瞅着情真意切的金耀,不由面露迟疑。
这些年,他们难道真的误会了老将军?
符锦枝扫眼动摇的百姓,暗下轻轻触碰自家夫君的手。
金猛侧首看过去,对上自己夫人关心的眼眸。
他心下微微一热,轻声道:“夫人,我无事。”
“夫君,我在。”符锦枝无声张口道。
笑意染上炯目,金猛同样无声回复,“我晓得。”
时刻注意大将军是否有指示的范生,他眼角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嘴角微抽低下了头。
“您可是老将军的嫡长子,昔日的金家少将军?”范生再抬头,若有所思的问。
金耀对于昔日二字不满,但对于范生态度软化,却是非常满意。
挺直腰板,金耀点头,“不错!”
范生神色一转,“所以你刚才的话是承认,你不如大将军?”
“你!”金耀面色大变,被气狠了。
范生微笑,“刚才金大少爷说了,老将军是知晓大将军能保护西北,才特意将大将军留下。这不就证明,大将军比大少爷更优秀?不过事实也证明了,大将军确实更优秀。”
金耀气急败坏,“我当年没留下,是因为朝廷同样容不下我。”
“所以从老将军到大少爷,再到除了大将军夫妇的其他金家人,一个个都是因为怕死,背弃了西北。”范生语气肯定。
金耀:“我刚才说了,父亲知晓二弟能保护西北。”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将军可真是放心。”范生讥诮,“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老将军在意之人,都安全离开了,就算大将军失手了,死的也是大将军和我西北军民。”
视线看向周围的人,“众位细想,若真在乎我等,会真的只留下大将军一人吗?当年老将军信任的属下,可是都在战前离开,去投奔了老将军。”
微顿一下,范生笑着看回金耀,“哦!此事军中人都知晓,大少爷若是不服,可随意证实。”
“二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诋毁我和父亲?”金耀心慌又气急的怒问。
范生:“大将军给范生的好处,是范生和西北军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