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金三叔的话,金老将军没出声。
很多事情,不是信与不信,而是他喜与不喜。
守福郡主以绝食相逼,就属于他不喜之事。
是以,金老将军看都没看金三叔一眼,只拧眉等着三儿子的回答。
倒是金城看了一眼金三叔,他才回道:“禀父亲,儿子派去的仆妇,并没有见到守福郡主。”
话语微顿一下,他继续道:“父亲,您看是否再派人去探望?”
“不用!”金老将军对于三儿子的提议,只略沉吟,就拒绝了。
然后,他沉着脸道:“我要午睡了,你与你三叔也回去休息。”
“大哥,您不管守福郡主了?”金三叔一听这话,忙出声道。
而金城本要遵从的话语,被金三叔的话堵在口中。
他瞥眼金三叔,默默咽了下去。
金三叔此时却顾不上三侄子金城,他瞪大眼看着自家大哥金老将军。
金老将军:“三弟,你以为我要怎么管?去求符氏见守福郡主,嗯?”
感受到大哥话语中的怒气,金三叔一抖,有点后悔出声了。
可……自家大哥被怒气左右,他身为亲弟,不能只图自己安逸。
是以,金三叔动了动他清瘦的身形,还是小声道:“大哥,守福郡主娇生惯养,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若再这样下去,恐真的会坏了身子。守福郡主虽行事可恶,但她到底是大侄子的正室嫡妻,您不看守福郡主,也要为大侄子着想一二。”
日后若成了大嫂一样,病歪歪的模样,金三叔想想就可怕。
打了个寒颤,金三叔继续道:“大哥您也不需求二侄媳妇,只需让三侄子将话带给二侄子。”
如今大哥和二侄子他们联手,这点面子,二侄子他们应该会给吧?
金三叔不确定的想。
“三弟,人饿一天会死吗?”然而金老将军在金三叔话后,沉着脸问道。
金三叔一怔,他回过神答道:“不会。”
“既然不会死,你何必着急!”金老将军说完,倏的起身往内室走去。
这下,金三叔是真的怔在原地了。
他委屈的想到,自己并没有私心,大哥为什么要误解他?
一旁的金城见状,待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内室门口,他才出声道:“三叔,我们走吧?”
闻声,金三叔望过去,面上还有着委屈和茫然。
金城忍住好笑,再次道:“三叔,父亲要休息了,我们该走了。”
转眼,金三叔和金城回到了东厢房。
金城看着仍茫然和委屈的金三叔,他叹一声道:“三叔,我知道是你为了大哥好,但你忘了,大哥的正室嫡妻今日可以是守福郡主,日后也可以是他人。”
“你父亲不在乎守福郡主的死活?”金三叔眼神一暗,倒吸一口凉气。
金城摇头,“父亲费心让大哥娶守福郡主,自然不会轻易让守福郡主的死,侄儿想告诉三叔的是,父亲并不在乎守福郡主坏不坏身子。而且,郡主大嫂再娇生惯养,饿一天也坏不了身子。”
最后,金城忍不住吐槽道。
他们金家是武将,战场上瞬息万变,别说饿一天,就是饿好几天的也大有人在。
“三叔,您不用多想了,对于那边,父亲心中有数。”金城瞥一眼西厢房,言道。
这一刻,金三叔想到了大哥金老将军,刚才对自己的问话。
所以只要守福郡主不饿死就好?
金三叔啪嗒坐到椅子上,他长叹一声,“你说我怎么就糊涂了呢!以前你父亲都是以你大哥的利益为先,可现在你大哥的正室嫡妻,说作践就作践。我金家未来的当家夫人,日后还有何威严?”
金城听着金三叔这话,意味深长的笑了。
三叔还是没想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金家已经变了。
现在的金家,不再是父亲一言堂的金家了。
若是以前,别说守福郡主误以为二嫂怀孕,谋害二嫂没成功,就是二嫂真的怀孕,被谋害成功了。父亲也只会像金三叔所想的那样,以大哥金耀的利益为先,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甚至……这件事都不会让他人知晓。
可是现在,父亲纵有这个心,也办不到了。
没看父亲都因为这件事,吃了大亏嘛!
至于金家未来的当家夫人,是谁尚未可知。
而他金城,站二嫂一边。
想到这里的金城,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
客院这边,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的平静。
另一边,符锦枝和金猛夫妻二人,也得到了消息。
不过,两人只言笑几句,就不再关注。
时间一划,过去了两日时间。
今日,已经是守福郡主绝食的第三天。
蔡嬷嬷哭着闯进了正房。
“将军,您救救我们郡主吧?我们郡主她……她昏死过去了。”
金老将军闻言,不紧不慢的吩咐道:“老三,你去请大夫。”
“将军,郡主她昏死前还在道,不见二少夫人,绝不用食。”
蔡嬷嬷听见金老将军的话,她眼底闪过恨意,嘴上凄声哀嚎。
金老将军沉沉看一眼蔡嬷嬷,又言道:“老三,你请大夫的时候,顺便将蔡嬷嬷的话,告知你二哥他们。”
“父亲,儿子知道了。”金城躬身应下。
金老将军抬手捋须,点头道:“去吧!”
“是。”金城一字之后,转身往外走。
待金城出了房门,金老将军又看向蔡嬷嬷,“大夫一会儿就到,你回去伺候郡主吧!”
“将军,二少夫人她?”蔡嬷嬷不愿意走,她在原地出声道。
金老将军:“符氏是一个独立的人,我管不了她的行为。”
“将军,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郡主饿死啊!”蔡嬷嬷说着磕头,“二少夫人是您的儿媳,老奴求您了,您救救我们郡主吧?”
面对蔡嬷嬷如此行为,金老将军怒上心头。
金三叔见状,无奈叹一声起身,“蔡嬷嬷,我大哥已经让三侄子将你的话,告知二侄子他们了。你莫要再纠缠,耐心回去等消息。”
“三老爷,老奴怕啊!郡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如何向王爷交代呀?”蔡嬷嬷呜呜的哭声,让金老将军更怒,金三叔更无奈。
好在蔡嬷嬷并不是真的没有成算,她哭两声之后,又请罪道:“将军,三老爷,老奴……老奴失态了,请您们恕罪,老奴是真的怕我们郡主出事。”
话落,她重重磕了一下,“老奴现在就回去等消息。”
“大哥,二侄媳妇她会同意见守福郡主吗?”金三叔瞅着蔡嬷嬷跌跌撞撞的离开,他担忧的出声。
看蔡嬷嬷这个样子,守福郡主再不吃东西,就真的快要饿死了。
闻言,金老将军冷哼一声,“三弟,你这话应该去问符氏。”
蔡嬷嬷这个老奴,竟敢用永安王给他施压,真以为他不敢让守福郡主饿死吗?
想到这,金老将军又重重哼一声。
“三弟,你以为守福郡主见了符氏,就不会再闹绝食了吗?”
这话入耳,金三叔愣了,他发懵的问:“大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守福郡主是想要见符氏,给符氏道歉吗?”金老将军眼神变锋利,“她是不想要承担赔偿。三弟,你若是符氏,你会同意吗?”
金三叔下意识摇头。
如此重大的利益,怎么会因为一个道歉就同意。
金老将军望向西厢房,“可守福郡主却心存侥幸。”
实际上,金老将军想错了,不是守福郡主心存侥幸,而是蔡嬷嬷不愿放过一丝一毫机会。
此时的守福郡主,她面无血色,躺在床上。
从正房回来的蔡嬷嬷,站在床边旁,轻声道:“郡主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突然,蔡嬷嬷见两行清泪,在主子眼角流出来,她面色微变,低头凑过去,“郡主,您醒了吗?”
然而床上的人仍闭着眼,仿佛仍在昏迷。
但,蔡嬷嬷瞅瞅轻颤的眼皮。
她轻吁一声,站直了身子。
“郡主,您别怪嬷嬷,怪只怪,您当初不肯听老奴的劝。怪就怪,金家人太狠。”
说完,蔡嬷嬷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在蔡嬷嬷坐下的时候,床上的守福郡主抿紧唇,莹白的泪水,不断流出,很快打湿了脸颊两侧。
……
“巧儿,你去告诉三少爷,明日让守福郡主到正厅见我。”
听了主子的话,巧儿应声,走了出去。
金猛看着自家夫人,“夫人,三天饿不死人。”
男人的话入耳,符锦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夫君,你还真打算等人饿的剩一口气呀?”
“我想将人直接饿死。”金猛毫不犹豫,粗声道。
敢害他夫人,纵是死了,也活该。
符锦枝轻啧两声,“夫君,你虽然想的很好,但我以为,守福郡主没有那个决心。”
与金老将军不同,符锦枝从不认为,守福郡主有饿死的胆量。
三天,大概就是守福郡主的极限了。
不说其他,只说守福郡主若真有置生死为度外之心,在知道连累娘家永安王府,被索赔巨大钱粮的时候,她就孤注一掷的以死谢罪了。
只有守福郡主死了,或者差点死了,永安王才能占据主动,与金老将军讨价还价。
世人永远都是同情弱者一方的。
“夫君,与其等守福郡主自暴自弃,放弃道歉的打算,我们还是见好就收为好。挨了这三天饿,已足以让从小娇养长大的守福郡主,刻骨铭心了。”
金猛髯须抖动一下,粗声道:“便宜她了。”
听着男人的话,符锦枝笑着点头,“夫君说的是,真是便宜守福郡主了。”
说着,符锦枝凑近男人,她娇声道:“明日还望夫君,好生保护我这个小女子。”
“夫人放心。”金猛眼中闪过笑意,他喉咙滚动一下,郑重回道。
于是,竖日蔡嬷嬷扶着身体娇弱的守福郡主来到正厅时,见到了被高大男人保护的符氏。
蔡嬷嬷眼神闪了闪,她对身边主子低声道:“郡主,您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对二少夫人道歉吗?”
听见这话的守福郡主,她眼底闪过恨意以及惧意。
恨意对着蔡嬷嬷、符氏以及金猛等人。
惧意却是只针对蔡嬷嬷一人。
生出惧意的守福郡主,她咬了咬牙,出声道:“二弟妹,先前对你出手,是本郡主错了。”
话出口后,守福郡主屈辱的闭上了嘴。
就算早就已经设想过这个画面,但终究没有亲身经历来的深刻。
“真难为郡主,竟然为了给我道歉,如此的诚心。”符锦枝勾唇,笑吟吟道:“郡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挨饿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守福郡主当即气的一哽。
她想要大声告诉符氏,她没有诚心,她是被逼的。
然蔡嬷嬷的眼神在一旁虎视眈眈,守福郡主只能忍。
“郡主?”蔡嬷嬷轻轻叫一声,守福郡主身形僵硬了。
她不但要忍,还要求符氏那个贱人,高抬贵手。
想到烧心烧肺的饥饿感,守福郡主再开口,“二弟妹,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本郡主做错了事,你想要报仇,冲我一人来,请不要牵连本郡主的家人。”
“我听下人言,守福郡主曾骂我是贱人?”符锦枝的话一出,这回守福郡主的脸僵了。
符锦枝眸中闪过亮光,似笑非笑的盯着守福郡主。
她倒要看看,守福郡主能做到什么地步。
“郡主?”蔡嬷嬷再叫道,但守福郡主如何都开不了口。
蔡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她径自道:“二少夫人,您一定听错了,我们郡主万万没说过这话。”
“嬷嬷的意思,我府中的下人说谎了?”符锦枝挑眉,带着几丝不悦道。
蔡嬷嬷松开守福郡主,她跪下道:“二少夫人,老奴不敢言您府中下人说谎,老奴想,许是他们听错了。”
“二弟妹,一定是府中下人听错了,我没有说过这话。”守福郡主低头看蔡嬷嬷,咬了咬牙道。
蔡嬷嬷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前事未平,这贱人的话语,一定不能认。
符锦枝唇边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度,“看来郡主道歉的心不诚。既如此,郡主带着你这嬷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