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隆冬时节了,我也好久没见过姐姐了。上次从围场回来,爹爹罚我在家禁足,错过了一次进宫的机会。后来我的禁足解除了,宫里却传出话来,说姐姐身子不大好,我今年就都不必进宫了。
我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担心姐姐,她身子不好,正是需要我陪在身边的时候,怎么反而不要我去见她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去找爹爹,爹爹却只说让我听姐姐的话。他这阵子眼圈总是黑的,看上去好久都没好好休息了,想来也是为姐姐担心吧。
到了年底,爹爹总是格外忙些,已经连着好几天吃住都在官署了。家中姨娘们忙着准备过年的大小事情,爹爹不在家,哥哥便张罗着给各家送年礼、请吃酒和写回帖一类的事情,也顾不上我。我担心着姐姐,做什么都没精神,加上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愈发懒得出门,每日只窝在房中,随意看看书打发时间。
今日早起,推开窗子一看,又是一夜大雪。院中那棵杏树也被雪裹成了白色。我一向很喜欢下雪的,近来看得多了,倒也觉得单调起来,站在窗前看了两眼,就关上窗户坐在火炉前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窗框上传来十分有节奏的敲击声,好像有人拿着石子丢窗户似的。我推开窗户,院子里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嘿!”我纳闷了一会儿,正要关窗,头顶突然有人说话。我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是飒露,正趴在屋顶上,探出半个身子,冲我笑呢。
“你吓死我了。好好的趴在屋顶上做什么?也不嫌冷!”我被他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又想起这样他就看不见我了,只好又走到了窗边。
“你这一大早的,就窝在房间里发呆,不觉得无聊啊?”飒露说着,把手中的石子放在了一边,拍了拍手。
“你一大早的趴在我的屋顶,还用石子丢我的窗户,咱俩谁比较无聊?”我听他这样问,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趴着了,下来进屋吧,这么冷的天还穿得这样少,还趴在屋顶上,头发上都积了雪了。”我看他墨色的头发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倒像个老者了。
“你房里没别人?你们中原人规矩多,我怕贸然来找你被别人看见了又要生事,特意看准院子里没人才叫你的。”飒露大大咧咧地说着,眉毛微微地上扬着,露出些得意之色。
“没人才叫你下来的,快下来吧,要是一会儿有人看见了就麻烦了,再说你也不怕冻着。”我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忍着笑意说道。
“好嘞”,飒露说罢,便跳下了屋顶,站在窗前,向我摆了摆手,像是要我往后退的意思。我退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有门不进,翻窗做什么。”我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吓着,只是有些无奈,走到桌前,给他倒了杯热茶。
“这样比较快嘛,我要是再走到门口等你给我开门,刚好让你的小丫鬟看见了,她再叫嚷起来,再让你爹知道了,以为我是你的情郎,我又不好说不是,这样你就嫁不出去了,只能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你爹也没有别的办法,思来想去只能把你嫁给我,然后你就只能跟着我回草原去了。”飒露接过茶杯,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一个大男人,以后还是少看些传奇戏本的好,心里想的怎么尽是这些小女儿的心思。”我听了他这一大串的回答,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你这位小女儿,可有这样的心思?”飒露冲我眨了眨眼,坏笑着说道。
“我可不爱看传奇戏本。”我白了他一眼,拿过他的茶杯续了杯茶给他。“你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你今天有事吗?”飒露放下茶杯,睁大眼睛看着我,眼里满是认真。
“没有,你要干嘛?”我看他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认真起来。
“那你陪我去买些东西好不好?”飒露继续认真地说道。
“就为了这事?看来你这质子,是真的没什么事情做啊。”我摇了摇头说道。
“现在是年底了,大乾和突厥照例是要互派使团的。我估摸着突厥的使团这两天就要到兴都了。我给母亲准备的礼物,还得让他们带回去呢。只是还差了几样,我在这里除了你,又不认识什么人,再说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你陪我买点东西,自然是应该的。”飒露说起母亲来,脸上就藏不住笑意。
“好吧”,我点了点头,“你等我换身衣服就出门。”
“好,我在你家门外等你。”飒露丢下这句话,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我反应过来走到窗边看时,院子里早没了他的踪影。
今日早起,想着也不出门,便任由嬷嬷随便给我梳了个双平髻。如今若是换男装,只怕还得重新束发。我站在衣柜前想了想,拿出了一条月白色的家常裙子换上,加了件银色的披风。想起飒露穿得单薄,又到哥哥房间里寻了件披风拿着,就出了家门。
“换件衣服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飒露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个给你”,我没答话,自顾自地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披风递给他。“我哥哥的,你穿得这样单薄,也不怕冻着。”
“我习惯了,草原上的风雪比这大多了。你们这里的雪和人一样,慢条斯理的,一夜也积不了几寸。草原上下起大雪来,积雪能有齐腰深,帐篷没准都会被吹倒呢。”飒露接过披风披上,他和哥哥的身量差不多,倒很合适。“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披风。”他笑了,露出和雪一样洁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