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继续走吧”幺歌回过神来,没精打采地道,然后提腿离开。
慕辛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追上去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去那干什么呢!”
幺歌猛然站定,犹豫片刻后才转头对他道:“你听说过清水镇吗?”
慕辛点点头,幺歌接着又道:“那你可听说,几日前,有人纵火烧毁了大半个清水镇的事情?”
慕辛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他迟疑道:“你提这件事做什么?”
幺歌认真地跟他解释道:“我便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便去了清水镇,在那边找到了一幸存者,他告诉了我那人纵火后离开的方向”说着她抬臂指向雪灵村,然后道:“雪灵村也许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只是我想不明白,早在十年前雪灵村就已被烧毁,她现在再回到那里,是想做什么呢?”
慕辛听后突然默不作声,和幺歌一样,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片刻后,慕辛突然道:“所以说,你是去除祟的?”
幺歌点头道:“是啊,除妖奸邪不就是修仙之人的本分吗?”
慕辛突然“噗嗤”一声笑道:“就你?路也不认,钱也不识的,一张狼皮都能把你给吓傻了,还除妖奸邪呢,能活着就不错了。”
幺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朝雪灵村走去,将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不过走着走着她突然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收起了那副不解的表情,她低声自言自语道:“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从阳镇离开后,周围的地形便开阔起来,放眼望去,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寸草不生的黄土地。
直至日暮时分,快要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二人才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雪灵村的村口,两人站在村子外面,谁也没再往前走。两人在村口犹豫不决,到很快幺歌便看到,有许多的人影在村子里若隐若现,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些嘈杂的人声,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对慕辛道:“这里,不是早就被烧毁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居住?”
慕辛也同样质疑道:“是啊,怎么会?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幺歌在过去的十年间,对山下的情况是毫不知情,凡是有她在的场合,其他人也会刻意的对山下之事避而不谈。那日她下山时,本想再回到雪灵村看一眼的,却在半路打了怵,还没等走到结界处,便又转身去了雪灵山的另一条路,从那条路下山后,正好绕过了雪灵村。只是却没想到,后来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来了。
幺歌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下定了决心般道:“天快黑了,先进去吧”
幺歌进了村后才发现,此时这里远比她这些年想象中的要好地太多。那些曾经被业火夷为平地的房屋,早已重新建了起来,如今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点着灯,路过窗前时,还会清晰地听到屋内几人的嬉笑交谈声。
幺歌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的那些想法倒像是个笑话。
她本以为,当初因她的一己私欲,害死了全村的无辜之人,也害死了她最在乎的妹妹,这是她一辈子也弥补不了的过错。
她本以为,雪灵村会永远如她当初看到的那般,哀鸿遍野,每一粒焦土都在提醒着她:你是个罪人。
她也试着劝说过自己,这是他们的报应,是他们杀了沫沫,是他们该死。
而如今,这些人住在曾经满是焦土的埋骨之地,却还能笑得如此安然自若,他们又有多少人知道或是记得,那年发生过的一切,又或是当年的真相呢。
即便事过多年,但在幺歌的心底,她依然还会后悔,依然会恨,但她更恨的是她自己,她后悔当初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因为那都可能是导致后来酿成大祸的一个诱因。
但是即便如此,当她看到眼前这一幕幕安详景象的时候,她还是会打心底的觉得欣慰,也许这世间本就是如此,就算业火焚尽了一切,可终有一日,还是会在那片焦灼的土地上出现新的生命。
正当幺歌在街中沉思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一妇女从屋内推门而出,怀里还抱着一竹筐,见幺歌二人正站在门外,便好奇问道:“两位看着有些面生啊,是从外面来的吧?”
见幺歌迟迟不作答,慕辛赶忙上前替她道:“是啊,这位大姐,我们刚路过这里,见天色已晚,想找个地方借住一宿,不知您这里方不方便啊?”
那妇女见这二人一个个都长得眉清目秀,身上穿带的也都是锦衣玉佩,尤其是刚才跟她讲话的这个小伙子,一脸真诚动人的笑容,让人看过后瞬间放下所有的戒备,那妇女扬声热情地道:“方便,当然方便,二位快请进,饿了吧,等我把外面的草药都收了就去给你们做饭。”
慕辛听后赶紧拉着呆站在门外的幺歌进了屋子,没过多久,那妇女便端着两盘香喷喷的荤菜从外面进来,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你看我今天忙的,都忘了砍柴了,我刚去隔壁家要了两盘菜,你们今晚先将就着吃点,等明天天亮了,我再亲自下厨给你们做。”
慕辛连连道谢,可能是真的饿坏了,这些天吃的除了草就是干粮,这回总算是见到荤的了,没再客气,撸起袖子,风卷残云般的吃了起来,但也没忘给幺歌每样留下了半盘。
幺歌犹豫了许久后,见慕辛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这才放心的拿起了筷子。
那位妇女坐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心想这孩子估计是饿了好多天了,甚至连嚼都没嚼,也不知道能不能尝出什么滋味来?
火速的用完饭后,慕辛才想起刚才的疑问,便对那妇女到:“这位大姐,我记得这雪灵村在十年前,不是已经被烧毁了吗?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居住啊?你们不怕那人再回来作祟啊?”
那妇女笑笑道:“叫我王姐就好了,我们这些人原本都是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三年前路过这个村子,在村子的外面发现了一片药田,那里生长出来的草药各个都是世间少有的珍品,我们拿着这些药材换了一大笔钱财,后来就在这里建起了屋子定居下来,年年靠着那片药田维持生计。我们确实也听说了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火灾,可除了这里,我们也无处可去了,比起担心那狐妖会再回来作祟,我们更害怕饿死在荒郊野岭里啊。”
慕辛点了点头,接着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起桌边的长剑后起身道:“王姐,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这家伙就拜托你先照顾一会了,她不识路,别让她乱跑”
幺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好奇道:“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慕辛转头看向她,淡淡的道:“扫墓啊”
幺歌甚是不解,大半夜扫墓,这是哪来的规矩?他就不怕突然从哪冒出来个孤魂野鬼的?回过神来的时候,慕辛却早已不见人影。
这时王姐也有些纳闷了,她嘟囔道:这大晚上的,去哪扫墓啊,还空着手去,真是奇怪”
慕辛离开后,幺歌一直没有作声,用完饭后就觉得非常的疲倦,眼皮重到抬不起来,她强行打起精神,却很快又不自主的闭上了眼。
坐在一旁的王姐见状,赶紧去屋里给她收拾出来一张空床,带着她摇摇晃晃的进了里屋,扶她躺了下去。幺歌心想这些天也没怎么好好休息,估计是太累了,刚一着床便死死地睡了过去。
幺歌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睡了多久,正在沉睡中她,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耳边的巨大声响瞬间将她拉回到了现世,她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的双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下一秒便立刻清醒过来,她大呼一声,猛地坐起翻身下床。眼前所见的这一幕,她甚至都怀疑这只是一场噩梦。
就在前一刻,还在对她悉心照顾的王姐,此时竟是身陷火海,青色的火蛇在她的身上盘旋而起,是青莲业火!整个屋子都被照得通亮,而她刚刚在睡梦中听到的那一阵阵惨叫声,也正是从她的口中发出来的。
幺歌连忙施术试图收回附在她身上的业火,手却不受控的在剧烈颤抖,当火焰彻底消失之后,那里也只剩下一具全身都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了,若是再晚一秒,估计也就只剩下骨灰了。
正当幺歌惊魂未定之时,窗外突然闪过一人影,幺歌连忙推门追了出去,在明亮的月光下,幺歌依稀地看到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布衣,没有穿鞋,虽然跑起来摇摇晃晃,但速度却快的惊人,就算她提起全部灵力,也只能勉强地紧跟在其后,将那人保持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
幺歌跟着那人一路追到了村外,几番辗转后,居然跟那人跑到了一片乱葬的坟地。那人丝毫没有犹豫地便闯了进去,幺歌却在猛地刹住了脚。
圆月高挂在夜空中,幽幽的银光斜斜地照在一座座生满杂草,错乱不堪的坟头上。凄凉的风在幺歌的耳边低语,仿佛是要对她说些什么。
丢失了目标的幺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身上早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半夜的居然被带到这么一个阴森的地方,心里不禁开始打颤。
幺歌努力稳定下心神之后,这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脚步的一座座土堆大小形状都不一样,甚至有的坟前就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幺歌在坟地里搜索许久,却也没再寻到那人的身影,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就在幺歌失望地以为要无获而归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的一个坟头,竟然被人给挖开了,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去看了一眼,土坑里已是空空如也。
就在这时,她的耳后突然传来一丝凉意,她猛地转身,一张破烂不堪,挂着腐肉的干瘪人脸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幺歌被吓得大叫一声,连退了好几步,竟忘了身后是个坟坑,没站稳仰头栽进去。
她迅速的从坑里爬出来,十分警惕地盯着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她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东西不就是刚才自己一直在追的那个人吗。
不,她不是人,或者可以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个人了,因为她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活人的脸上,是可以露着半张白骨的。
那人的大半个脸上,都露出了白森森的头骨,只剩下几块烂肉挂在脸边摇摇欲坠,看她的身形,是个女人,身上穿着一套破烂的白色丧服,在凌乱的烂布条间,可以依稀的看到她的全身也都像她的脸一样腐烂难堪。
可令幺歌不解的是,她刚才明明已经躲起来了,又为何要再出来吓她呢?
幺歌又一想,估计这个坟坑就是她刚才躲起来的地方吧,听到她的脚步渐近后,这才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她的身后,却没想到竟然被她察觉出来了。
幺歌假装镇定地大声对那女鬼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女鬼头颅微垂,两颗眼球直勾勾的盯着幺歌,哆哆嗦嗦的缓缓抬起一只剩下白骨的手,她的手骨轻轻一动,发出清脆的响声,霎那间一团熟悉的青莲业火自她的手心燃起,瞬间将周围照得透亮。
幺歌望着那团火焰顿时脸色变的煞白,许久后她才微微颤颤地问道:“是你杀了王姐?”
那女鬼有些迟钝的点了下头。
幺歌又问:“清水镇,也是你干的?”
那女鬼又点了下头,她这么干脆的承认,让幺歌突然深感怀疑,这人究竟有没有听懂她刚才的问题。
幺歌深吸一口气后接着又问:“十年前,烧毁整个雪灵村的人,也是你吗?”
那女鬼竟然又点了一下头,幺歌顿时失去了理智,她握紧了双拳,突然大吼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懂我大说什么!”
那女鬼仿佛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手心里的业火瞬间熄灭了,周围瞬间昏暗起来。
黑暗中,突然发出一沙哑的声音,只听得含糊不清地一声道:“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