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南荨看到韩伏月的反应和眼神后,背脊阵阵发凉。她始终闹不懂,她二人送未谋面,这是哪里来的如此深仇大恨!
蒙绕香卡感受到了席间气氛开始有些不对了,于是出来打个圆场说道:“孩子们都在这,有情义有缘分自然会走到一起。你跟着瞎搅和什么劲儿?”说着看了韩伏月一眼,拍着她的手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还是要随缘的是不是……”说着举起酒杯,敬了韩伏月一杯酒。
其实蒙绕香卡也感觉到了韩伏月对木南荨的敌意,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近由于忙着教授萧慕铖功夫,始终没有时间与她深谈。看来,她们是需要谈一谈了。
可是,让蒙绕香卡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夜木南荨就出了事情。她终究,晚了一步。
酒席散去之后,她们就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到了后半夜,大家却被一阵焦急的敲门声惊醒。
原来,木南荨回去后便觉得不舒服。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是到了后半夜,忽然就觉得咽喉之处怵怵犹如百虫爬行,麻麻发痒。无奈之下只得用双手去抓外面的皮肤,却是隔靴搔痒,无济于事。到后来慢慢地,竟然咳嗽起来。
萧慕铖就在隔壁,听到动静后过来查看。发觉木南荨咳嗽起来难以自制,脸色慢慢泛红,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此刻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可现在夜深人静的,又不好意思惊动两位前辈。于是,妙颜便是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妙颜每天睡得都很晚,此时刚刚熄了烛火准备休息。便听到外面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偷偷地叫自己。她不禁暗暗奇怪,天色已晚萧慕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深夜来找她。
妙颜隔着门板,轻声问道:“萧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妙颜姑娘,师妹好像是病了。这深更半夜,我也不好意思惊动其他人,于是便想姑娘你去看看。”妙颜心想,我又不是大夫,能干什么?可是转念又一想,这木南荨一定是病的很严重,不然萧慕铖不会不顾礼数,深夜来敲自己的门。
这样想着,便打开了门。此时走廊之上,烛火尽灭。他们彼此二人,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视物。月光如薄纱笼罩着妙颜,光束与暗影的结合使她的更加五官立体,目光碧波入水。
这样的美人萧慕铖此时却无暇欣赏,神女有意,公子无心。
“别急,我随你一起去看看。”妙颜说着转身关上房门,点头示意一起去看看。
他们二人快步朝木南荨的房间走去,十步之外隐隐便能听到木南荨的咳嗽声。犹如一位得了肺痨,已入膏肓的病人。妙颜暗道不妙,按照时间推测,如果是生病根本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中毒。
在她暮雀门中毒,恐怕师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师父虽然没有说,但是从她对萧慕铖如此看重妙颜便知道他们一定有很深的渊源。而如今,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一定会造极深成误会,如此一来之前的心思就都白费了。
妙颜心中百转千回,脚下的步伐更紧了些。
而原本跟在身后的萧慕铖,在听到动静后更是拽着妙颜跑了过去。
他们刚刚进屋,木南荨趴在床边竟然咳出了血。
她的面色惨白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犹如透明冰雕,地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妙颜心中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查看地上血的颜色,心下大骇。这木南荨,竟然中了蛊毒。她来不及多想,说道:“你扶她躺下什么都不要做,我去叫师父!”见萧慕铖对她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上前一步拽住他的手肘疾声问道:“我说的话听清楚没有,你什么都不要做,一定等我回来!”
此时,萧慕铖早就慌了神,看了妙颜许久才愣愣的点了点头说道:“好!”
妙颜确定他听到了之后,转身朝望雁台跑去。
当蒙绕香卡来到木南荨的房间,看到守在她身边手足无措的萧慕铖,就知道此时躺在床上的姑娘才是他情之所系。蒙绕香卡快步走上前去,对萧慕铖说:“你先和妙颜出去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萧慕铖轻抚着木南荨的额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门。
暮雀门的其他弟子听到走廊之上的动静,也都纷纷出门一探究竟。
云舞最先赶到,她睡眼惺忪的看了看他们二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深更半夜连师父都惊动了?”
妙颜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萧慕铖的手臂,安慰道:“放心吧,师父一定会让她安然无恙的。我们到你房间坐着去等,如何?”
萧慕铖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摇头说道:“不,我要守在门外,你回去休息吧。”
妙颜看到萧慕铖那关切的神情,心如刀割。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心是自己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她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后对云舞道:“木姑娘有些不舒服,师父正在查看。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云舞的目光在妙颜和萧慕铖之间转了几圈之后,懒洋洋的说道:“那成!师父在里面就必然不会有事,我们就回去休息了。”她向其他人摆了摆手,款动金莲回房去了。灵凤和凝素去想要再次靠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昔心却一手一个抓住她们,说道:“大师姐让咱们回去休息,别去添乱了!”
听到昔心这样说灵凤和凝素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特转身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灵凤小声嘀咕道:“真是羡慕这木姑娘啊!生病能整出这么大动静,可见在梧桐苑的时候就备受疼爱呢!”
说话间凝素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对面的萧慕铖和妙颜,轻哼了一声道:“我觉得她远不如大师姐,江湖上的女子竟这样娇滴滴的。只不过生个病而已……”
“得了吧,得了吧……别说这些听着酸溜溜的话了!咱们姐妹,这辈子是没有这个命,能有个什么哥哥啊……师哥之类的了。咱倒是想娇滴滴的,跟谁娇去啊!”灵凤挽着凝素的手说道。
“二师姐,暮雀门即便是有个大师哥,就你这性子想要娇滴滴,恐怕也难!”
“嘿!”灵凤轻笑,拍了凝素手背一下,说道:“你这小妮子,跟云舞不学好是不是!枉费平日里偏心像着你!”
凝素赶紧抓住灵凤的手说道:“二师姐是最大方的呢!其实,那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云舞师姐吗?”
“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灵凤语气僵硬的说道:“我们两个脾气相冲,与那件事情没有关系。”她松开凝素的手说道:“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凝素看着灵凤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房间去了。
昏暗的走廊之上众人散去后,萧慕铖突然用手紧紧地抓住妙颜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妙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却对上了他凶狠的目光。妙颜一怔,那样复杂而又犀利的目光她从未见过。面对这样的他,妙颜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丝恐惧,目光如刀,刀刀深入人心。
萧慕铖刚刚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原因让木南荨突然之间病的这么严重。他思前想后猛然间恍然大悟,厉声问道:“她不是生病,是不是?生病哪里会发展的这么快!是毒,而且是你们暮雀门独有的毒药,不然你不会深更半夜的去叫你师父,更不会叮嘱我什么都不要做!”萧慕铖愤怒到极点,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一定知道,告诉我是什么毒药?为什么要害她!当初想方设法留下我,就是为了今天是不是?阴谋!都是阴谋!”他愤怒的低声咆哮着,一声一声犹如重拳,击打在妙颜的胸口,她羡慕、嫉妒躺在屋里的那个姑娘。
萧慕铖的手劲儿不小,妙颜手腕被他捏的咯咯作响。手腕疼,她的心更疼,望着他那因愤怒而腥红的双眼,一滴眼泪从妙颜的眼角间滑落。她难以自控的,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抚摸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可就在指尖即将要碰到的那一刻,萧慕铖突然就清醒了,他慌忙地松开了妙颜,连续向后退了三步。
妙颜看到了萧慕铖的反应后,那只手紧紧地攥拳抵在额头上痴痴地笑了起来。此时,那只被萧慕铖攥过得右手毫无知觉,只有手腕隐隐发疼,五个手指没有感觉更无法控制。她尝试着抬起手臂,用想要触摸萧慕铖的那只左手,轻轻将它托起。
“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它的确暮雀门有关,去不是我门派中独有的。”说着,妙颜深呼了几口气,冷冷的继续说道:“木姑娘不会有事,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在这里等师父吧。”
妙颜托着那只手上的右手,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萧慕铖的身边。由于疼痛,妙颜的额头沁出许多汗珠。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房门终于打开了。
蒙绕香卡举步走出房门,说道:“她已无大碍……之后我……”还未等后话说完,萧慕铖早已跑进去,坐在木南浔的床边了。
蒙绕香卡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站在门边继续说道:“之后我会每日派人将药送来,这件事情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她转头离开了。
木南浔所中的是一种叫做蜣螂的蛊毒。
在唐代名医王焘所著的《外台秘要》中就曾有记载:蜣螂蛊。得之胸中忽然,或哽入咽,怵怵如虫行,咳而有血。
苗族的医学认为伤、亏、积、毒、虫、菌是人得病的主要因素。所以,在苗族的蛊毒之中多以“虫”为主。
蜣螂蛊毒的解毒方法十分简单,取水将胎衣散冲开服下,蛊毒自消。只是,后面还需要搭配一些清除余毒,调理心肺的药物,才不会落下病根。
蒙绕香卡在暮雀门中的确饲养蛊毒,除了她之外便只有韩伏月一个人可以拿到。
于是,她气冲冲朝韩伏月的房间走去。
蒙绕香卡在回望雁台的路上越想越生气,这些年韩伏月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不知道。之所以任由她折腾,是因为身为一个女人,身为一个母亲是能够感同身受她的痛苦和憎恨。
她的偏执,她的疯狂皆是因为爱的背叛。
蒙绕香卡怒气冲冲的来到韩伏月的门前,抬起脚将门踹开。在深夜之中,门板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她迈步走进房间,绕过屏风来到韩伏月的窗前。
此时,韩伏月仰面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天花板。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她慢慢的侧过头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蒙绕香卡。
蒙绕香卡看到她这个不在乎的深情更加气愤,她上前一步将被子撩开后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床上薅起来。
韩伏月穿双手用力将肩膀上的手扒拉开,盘腿坐在床边说道:“她是死了还是没死?”
蒙绕香卡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她抬起手就给了韩伏月一个嘴巴。
韩伏月拔打了一巴掌之后并不生气,而是摸了摸脸颊说:“看来是没有死,不然你定是要杀了我偿命的。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做错了吗?”
“果然是你!”梦绕香卡浑身颤抖,用手指着她说。
因为蒙绕香卡一直带着长纱帷帽,所以韩伏月看不到她的脸。不过,从她指着自己颤抖的手就能看出,她是真生气了。韩伏月依旧不急不躁的轻笑道:“萧慕铖那小子全身心都在他那师妹身上,而妙颜却看上了他,这些你我都看在眼里。为了你和妙颜木南浔死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我做错了吗?”
“你放屁!韩伏月,你少拿我们师徒二人扯谎!你是为了你自己,我说的对不对?”蒙绕香卡大声说着,又抬起手想要给她一巴掌。
韩伏月却厉声道:“你不如一掌打死我!不然你就看好她,反正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这是为什么啊?伏月!”听到韩伏月这样说,蒙绕香卡却收了手,心痛的问道。
韩伏月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眼睛瞪的极大说道:“就是因为她像她!你可知道,她们两个有多像!”
“就因为这个?”
“就这一个原因她就能死上千次万次!虽然,许多年前我只有一次机会远远地望了一眼,即使只有那一眼,也足够我记一辈子的!当年,那个女人刚刚死了丈夫,自己独自带着年幼的儿子被宗室欺负。我是可怜她的!可是后来,她为了她自己却抢了我的丈夫!”韩伏月声泪俱下,想起了那一段心酸的往事。
她吸了一下鼻子,哭着继续说道:“一开始,他们还躲躲藏藏。到后来,他和那个女人竟然毫无廉耻的暗中派人来杀我!香卡啊……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了!为了我的孩子,我忍气吞声,默默地忍受着!就连他夜不归宿,我都一句不问!可是……可是……”韩伏月此时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用双手狠狠地拍着床说道:“他们要杀我啊!!要杀我!杀我也不要紧!可是我怀了他的骨肉啊!夫妻十年啊……十年我才怀上这个孩子啊!”最后她泣不成声的瘫倒在床上。
蒙绕香卡看着情绪崩溃的韩伏月,心中酸楚万分也跟着一起落泪。她坐在床尾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如若不是韩伏月机警反应快,恐怕早已成为那些杀手的刀下鬼了。她十分想保住当年的那个孩子,可是韩伏月怀孕的时候思虑过甚,再加上过度惊吓和剧烈的跑动。最终,还是小产了。
当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的时候,却没有像蒙绕香卡预想中的那样哭闹不止,寻死觅活。她格外的平静,仿佛就像是生了一场普通的疾病。从那一刻起,她将所有的怨恨都积压在心里渐渐深了根。
到今天这个地步,蒙绕香卡自己也有责任。
暮雀门的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韩伏月的影响。所以,对男人格外的痛恨。
她们对男人的偏见,都是源自于韩伏月的教导。
如此才出现了暮雀门对男人从不手软的传闻,她曾想要制止,最后却放弃了。所以,她给暮雀门的门徒一个规矩,不管她们对别的男人如何,但是雁门山之上梧桐苑的人她们绝不可出手。
这就是那句“天下男子皆可杀,唯有雁门阎罗家”的由来。
“伏月,收手吧!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不好吗?”蒙绕香卡劝道:“这些年,我对你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你说你喜欢研究医术、蛊毒,我依着你。当年,云舞和灵凤她们两个人,也是你在背后从中作梗才造成她们两个误会这么深。到现在,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说过什么。可是这次,你居然对一个无辜的姑娘下手!他们,是梧桐苑的人啊!”
韩伏月此时蜷缩在床上,抽泣着小声说道:“我总觉得,木南荨是她的女儿。不然,不会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