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润走了有好一会了,暖锦还是愣愣的坐在榻子边上发呆,后来他说什么了?她有些没印象,只记得他问了自己那一句后几乎是仓皇而逃,还不待自己反应,人就那么消失了。
他问自己赠人罗帕的含义?有什么含义她哪晓得,她就是觉得那方帕子好看,她想买来送他,觉得他可以时时用到,是个顶方便的物件。
若是再有什么私心,那就是帕子轻巧,他可以每时每刻的带在身上,让她觉得甚好。
“公主?您还不歇下吗?已经不早了呢。”
“陶陶你过来。”暖锦招了招手,陶陶闻言立刻乖乖的上前。
“公主?”
“你说若是一个姑娘送给别人一方帕子,代表什么?”
“公主怎么这样问?那位姑娘把帕子送给谁了?”陶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公主为何突然问这个。
暖锦有些心虚:“原是我在一本戏折子里看到的,说是有一个姑娘,把一方帕子送给了一名男子,那男子拿着帕子之后就……就立刻逃走了,他为什么要逃走呢?”
“有这样的戏折子?”陶陶狐疑的将一侧窗幔放下“奴婢以前倒是听宫里的小太监们逗咳嗽时说过,男子送玉佩视为定情信物,若是女子送罗帕,那也是定情信物。若是彼此都接受了,应该就是私定终身了吧?”
暖锦一听,只觉耳畔轰鸣,一腔子的血似乎一瞬间就涌到了头顶:“竟、竟然有这个说道?”
陶陶点了点头,没瞧见暖锦呆若木鸡的德性,依然在摆弄着窗幔:“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都是道听途说,那些个小太监们闲暇没事最爱扯舌,说不定是他们自个儿编排的呢。可是您刚才说戏折子里也这样说,那八成就有此说法吧?
“您刚才不是说戏折子里的男子拿着帕子逃走了吗?那估计是既接受了那名女子,又是觉得那女子行为太过大胆,有失身份吧?毕竟一般闺阁的女子哪有这般主动的?终归是戏折子,编排起来没个边际。”
陶陶自顾自的说得畅快淋漓,暖锦听了却觉得每一字都像是在扇自己的耳刮子,怨不得岑润当时看了那行字后会如此表情。
“公主?您的脸色怎的这样红?过暑气了?”陶陶瞧见暖锦的脸色,陡然一惊,急忙去探她的额头。
“没、没什么,想是白日里有些累了,这会子就想睡觉。”
“可您这怎么成呢?奴婢去叫太医来吧,让太医给您瞧瞧,别是生了病。”
“本宫好着呢,你别一惊一乍的,没得再惊动父皇、母后,大家又不着消停。得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陶陶依旧不放心:“公主您真的没事?”
暖锦有些不耐,点了点头往榻子里一倒,不再搭理陶陶。
陶陶见此不敢再坚持,福了身刚要退出屋子,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公主,白日里您买的那方帕子不是送人了吧?”
兴许真的是女儿家的心思千变万化,自那日送帕子过后,暖锦反倒是有意避着岑润,一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过主动,让她觉得实在失了颜面,二来自己那满腔的心事无人倾诉,愈发的憋闷。
可这是哪里?即便是在碧华宫,那住着的也是天潢贵胄,她的爹娘不是寻常百姓,自己那些心事没得同他们说。哥子又不在,即便在了,她告诉他自己惦记上岑润,八成也会被哥子训个半死。
暖锦越想越觉得无望,自己的情路依旧的坎坷无边。
去往雅南院的路上绿树荫荫,虽然时至晌午,躲在下面行走倒也没觉得有多炎热。暖锦要去请安,可这会子父皇和母后八成用完午膳后在小憩,所以她也不急,一路和陶陶慢慢悠悠的散步,全当是膳后消食了。
正巧行经一处弯道,隐约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一男子声音,那声音带着口音,不像是宫里的人,暖锦觉得奇怪,便拉着陶陶前去查看。
她们躲在一处假山后,小心翼翼的向声音来源望去,见是一名着外藩服饰的男子正对着一名女子说话,那女子背对的她们,身穿宫女装束,看不清样貌。
暖锦顿时好奇心顿失,对这种场景没什么兴致,深宫女子寂寞,不光是各宫的娘娘,连同那些宫女也是。有的宫女命好,过了二十五岁便可以放出宫去,而有些宫女深得主子喜爱,便要陪着主子老死宫中了。
人一旦寂寞,难免要偷些乐子,这自是宫中的禁忌,不过暖锦倒是很理解她们,只要不是败坏宫规,这样的私房体己话,她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刚想回身一走了之,那名背对着她们的宫女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清清淡淡,如河边垂柳,不胜怜惜,可又带着三分的薄情和淡漠,混合在一起,让人没法子不去在意。
“小王爷请自重,奴婢是东宫的人,太子爷这会子正在雅南院觐见,奴婢奉命候在这里,没主子的命令,奴婢哪里都不能去。”
一声小王爷顿时让暖锦好奇心大增,眯着眼睛看了看,刚才没注意,那外藩打扮的男子,正是那位令人十足讨厌的鬼藏小王爷抚穹。
真是冤家路窄,暖锦气结,原就知道那抚穹小王爷不是什么正经之人,这会子遇见他在撩搭宫女,更加的发现,他真是个十足的登徒子!
而那宫女也不是别人,正是她太子哥子的眼珠子、心头肉,东宫的管事大宫女燕语,小字合欢。
暖锦向来就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气,更何况这位宫女不是旁人,她哥子和人家有着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关系,这会子帮了燕合欢,以后遇了难处向她哥子讨份恩情,这个账划算得很。
“姑娘何必拘泥,你侍候太子不过是宫女罢了,即便日后得了太子的抬举,论你的身份也不过就是侍妾,如若不是,待到二十五岁出宫之时,姑娘也已经人老珠黄,到时能嫁的不过是屠户农夫,难道不是平白的浪费了姑娘的美貌?不如跟了小王,也好就你脱离此等苦海。”抚穹双臂抱胸,深凹眼眶中的眸子总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燕合欢轻轻一笑,语气照旧的不卑不亢:“小王爷抬爱,奴婢受宠若惊,只是小王爷一句让奴婢跟着您,不知奴婢能得个什么名分?是小王爷的正妃还是侧妃,如果两者都不是,是不是也是奴婢和妾室?如果都是如此,那奴婢觉得还是跟着太子殿下比较风光一些。”
燕合欢这一席话算是犯了大不敬,不仅抚穹惊得瞪圆了眼睛,就连躲在假山后的暖锦和陶陶都险些惊掉了下巴。
以前暖锦觉得自己在宫里是一等一的胆子大,那是因为没人敢砍了她的脑袋,这会子她不得不甘拜下风,这皇宫里最不要命的怕是眼前这位依旧背对着自己的燕合欢了。
她倒不是趁着太子对她的纵容才敢如此,燕合欢身世凄惨,祖上是燕坪国的皇室,按理说她也是实实在在的天潢贵胄,一等一的公主,只可惜燕坪国覆灭,皇室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她这位落难公主则是被太子死命保下来的。
如今虽然得以苟活,成了太子的贴身宫女,她倒是没有半点的感激,侍候着灭国仇人之子,她心中的愤慨可想而知,所以她对生死早就看透,一来凭她一己之力无法复国,二来她又没机会行刺皇帝,所以她这条烂命留在这里,只能让她觉得倍加耻辱。
暖锦也不知道哥子究竟怎样考量,燕合欢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放不下。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本王的地位虽不及太子,可毕竟也算是主子,你这么说,已经是大不敬了,这会子就是小王要赐你一死,想来太子爷也不能二话吧?”
抚穹脸色阴沉,想来刚才那席话真的惹怒到他,他再不济也是鬼藏族的小王爷,即便日后不能如愿的继承王位,也断没有在这里叫一个奴婢轻视的道理。
“呦!真是热闹。”
抚穹一惊,抬头看向假山方向,来人一身淡青纱罗裙,优美的颈子若隐若现,透着阳光,剔透的可以看见血脉在涌动。她同侍女缓步而来,发间珠翠环绕,随着步子发出灵动轻响。
来的这位自然不是旁人,正是听了半天墙角的楼暖锦和陶陶。
燕合欢听见声音回过身,见是暖锦,淡漠的脸色稍微有些笑模样,依礼福了福身:“奴婢给嫡公主请安,嫡公主千岁。”
暖锦拿腔拿调,应了声:“请来吧。”随后看向抚穹,一双美目里均是好奇“天气这样热,小王爷倒是好兴致,难不成又是瞧见美人走不动道了不成?”
抚穹一笑,自动忽视掉暖锦的调侃,这位公主他是打过交道的,也同楼玄月打听过,她的大名如雷贯耳,是皇帝的眼珠子,娇蛮的无法无天。
估计是觉得实在讨不到便宜,抚穹也不愿意再逗留此地:“嫡公主误会了,抚穹眼里只有公主才是一等一的美人,刚才只不过是想向皇上请安,见皇上有事才在此等候闲聊的。既然公主来了,小王就不打扰公主清幽,改日一定请公主赏脸,到小王的院子喝杯温茶。”
暖锦敷衍的笑了笑:“王爷慢走。”
抚穹没再说什么,临走时又看了眼燕合欢,似是有些不甘与愤恨,但又实在不想与这位刁蛮公主有所不合,这才举步离去。
见他没了影子,燕合欢才俯身跪地:“奴婢谢嫡公主救命之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