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陆盈试过新衣,又坐不住了,琢磨着再往上元村一行。
只才出了院门,就被一个面容有些丑陋的侍女拦住了去路。
似这种样貌的侍女,全府上下也就那一个,便是陆序专为了堵她而寻来的,平日里也做些跑腿的活,但多是为了对付她。
陆盈也不知这样丑陋的侍女他到底从何处寻来的,总归陆府上下,哪怕是远在乡间的庄子里,都不会寻到半个长成这副尊荣的。
陆盈见了她,再好的心情都消散了:“我已一月未曾出府了,今日你还要拦我?”
每次去见一回她都要被禁一月的足,也不知那人到底在小气些什么,她明明是个女人,莫非还能将他的人拐跑不成?
这样严防死守,未免太过分了些。
那侍女躬了躬身,恭敬道:“婢子不敢,此来只为了传话。”
陆盈神色稍霁:“传的何话?莫非还要我送什么物件?”
虽说陆序那用完就翻脸的行径十分可恶。
但他若还要继续送什么,她还是十分乐意代劳的,总归也不花她的银钱,还能将功劳据为己有,他还得反过来欠她的人情……
最要紧的是,她能乘机与自己的好友见面。
总归又不是她吃亏……
那侍女自袖中取出了一张契纸:“公子有言,您见了就能明白。”
陆盈接过白露传来的契纸,看了一眼,心中已有了数,这又是借机给那边送银钱去了。
“这是东市一间旺铺,恐她不收呢。”
元令辰的性子她还会不知吗?直接给她送这样一间寸土寸金的铺面,是万不会接受的,说不得还要怀疑这铺子的来路。
那侍女见了她的神色,笑了笑:“您定是有法子的,婢子这便告退了。”
陆盈再一想便想明白了陆序的真实用意,不由得乐了。
出门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见了元令辰,自是对那红绸好一顿夸,末了与她商量:“婵儿,我近来得了东市一间旺铺,不如我们一同开个绸缎铺子,如何?”
元令辰本是在画意匠图,闻言手就顿了顿,索性将画笔搁了:“东市的铺子?”
高昌县城有一东一西两个市,西市的东西略次一些,去的也多是些商户,庶民。
东市的货品更好,出入的也多是显贵之家。
他们的云锦若能卖去东市,那获利自是成倍地涨。
因着对陆盈多年的信任,她倒没有想到其他,考虑了片刻之后道:“若要开铺子,只凭我家,只怕供不上那许多绸缎。”
陆盈有些为难,想说什么,但想着那样大咧咧地问出来有些不妥。
元令辰见着她神色,知她是想问染料方子,斟酌了片刻。
“那染料颇为复杂,并非我不肯给,而是给了也无人能做成。”
陆盈这才明白:“这也无甚要紧,我另寻些好料子去卖。似你家这样的好料,也不能她们要多少,就能有多少,这样反倒卖不上价。”
“那便这样办吧。”
陆盈走后,元令辰寻上了陈氏,说起了铺子的事。
陈氏闻言大喜:“开铺子?这是多好的事啊。”
她瞧着元令辰面有难色,笑意敛了敛:“可是有难处?”
“家中彩蚕不能见光,养蚕缫丝不能假于他手,可我们家中人手已是不够了。”
陈氏也有些慎重起来,考虑了半晌:“婵儿可有何想法?”
“我想着另去买几个人,给我们织稠。”
养蚕缫丝还是由她们自己来,只拿着彩蚕丝给他们织,这样人家顶多以为那蚕丝是提前染好的。
“我当是何事呢,买人也是应当的,如今家中也不缺银钱。”
“我想自己去挑人,可能需外出些时日。”
这才是她为难的缘由,她知道这个要求,要说服家里人不容易,只她在这个偏安之地待太久了,也是该趁此机会出去看看。
陈氏一听就急了:“这可如何能行,你才八岁,如何能外出?还要去好几日?”
元令辰早猜到陈氏的反应:“会有钱洄陪同,他的本事不凡,不会有事的。”
陈氏稍稍放了点心下来,只还是忧心:“你若要买人,县城中也有牙行,买些人不也省力?”
如今自家孙女早成了家中的主心骨,她要离家,陈氏光是听着就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
“我听闻通江县有世代织锦的织工,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原先没有买人的必要,她便想着将她小姑和孙兰教会了,也能省下些麻烦。
但如今要开铺子,家中的人手势必不够,买人已成了急需解决的事。
既然注定要买,倒不如买几个精通织锦的织工。
也省了她的心思,毕竟织造云锦太过繁琐,若只靠她一人之力,也是捉襟见肘。
而她小姑和孙兰,要学会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如此一来,她所知的那些繁复的纹样,更不知要何时才能织造出来。
“通江县离着这里可不近的,你能拿到路引吗?外面那样的世道……”
“路引并非难事,祖母不用担心,我此行除了寻织工外,还另有一事要办,总归早晚要有此行,此时去了也好。”
其实若只是寻织工,和陆盈说一声,要多少都有,实在不行,由钱洄去寻也是一样。
但她心中一直有个顾虑,那便是他们这么多人自六百年后而来。
会不会因此改变了既定的历史。
别的不说,只凭着陆序掌握的势力,他一旦有个动作,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全局。
这样一来,她前世所知的历史,还能信几分,便有待斟酌了。
她虽是有钱洄充当她的眼睛耳朵,但自己没有亲眼见过,总归是不太踏实,趁此机会去外面看看,更利于她掌握此时的局势。
另外就是,在家中久了,静极思动,她也想着去外头游历一番,等彻底乱起来,出门可就更不易了。
陈氏见说服不了她,只好勉强同意了。
“那你出去,可万万要当心些。”
元宝珠知道元令辰要出远门后,巴着门框小声道:“婵儿,你不如带着我同去吧。”
她满以为自己声音轻,陈氏不会听到,却不想才一开口,身后已响起一道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