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两个女儿的安慰，秦秀芬的情绪总算好多了。
但毕竟是依靠了快二十年的人，一朝背叛，她也高兴不起来，表情恹恹的。
她这副模样，宋岚音哪敢让她独处钻牛角尖，干脆扯了她到堂屋，娘三个一边做点儿手上活计，一边闲聊。
聊着聊着，宋岚音就想起了霍震霆的拜托。
“诶？妈，你还记得来十多年前来咱村子里改造过的人不？”
十多年前，秦秀芬面色一僵，转过头看了宋岚音一眼。
“好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些年的事儿，不好瞎议论，尤其是在外面，知道吗？”
虽然如今形势好多了，可想起那一段记忆，秦秀芬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恨不得捂了宋岚音的嘴。
“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说吗？妈，其实是霍大哥找我帮忙打听的，他爷爷十多年前被发配到了咱们村。”
“他爷爷，是叫霍章吧。”
爷爷辈的，姓霍，秦秀芬脑子里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见秦秀芬答得那么快，而且准确说出了霍震霆爷爷的名字，宋岚音的眼眸亮了。
“对，就是霍章，妈你认识啊？”
秦秀芬抿紧唇角点了点头，视线望着村中操场坝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认识，谁不认识啊。每一次开大会，他永远都是最惨的那一个。”那时候，她还跟着别人一起，往他的脸上砸过泥沙，吐过口水呢。
她是不忍心的，因为霍章来大桐村的时候就已经六十多了，慈眉善目的样子，跟她死去的父亲很像。
可那个时候，她不敢不跟大家一样，否则人家要说闲话，他们就该倒霉了。
于是一个本来挺利索的老人家，在大桐村待了七八年，活生生被磋磨得老了不止二十岁，最后被人接走时，听说都快不行了。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秦秀芬眼神一变，忙冲宋岚音问道。
“你那个救命恩人是他的孙子？那他现在还在吗？”
宋岚音点点头，“在的，但是从被接回去以后，老人家就再没清醒过，人常年是迷迷糊糊的，连家里人都记不得了，就记得俩字，妞妞。”
“妞妞？”秦秀芬纳闷，这俩字有什么不同？
“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妈知道咱们村有谁小名儿叫这个吗？”
秦秀芬摇了摇头，“妞妞一听就是给姑娘家小时候取的小名，不是大名。但是咱们村没有叫妞妞的，咱们这边取小名都不用这个，一般都是用丫，你们小时候我就管你叫大丫，小芳是二丫，灵灵是三丫……”
大丫二丫三丫……这可真是一群丫了。
“可都这么叫大丫二丫的，那哪分得清楚谁是谁呀？”
秦秀芬笑了笑，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分不清楚？只有你亲近的人，才会喊你小名儿的，别人喊你，可不喊大丫二丫，都喊你音丫头，岚音丫头的。你这孩子，小时候的事儿都忘了吗？”
宋岚音心口一紧，忙嘿嘿一笑，“可能是上次撞到头，让我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了吧。那妈，就没有一个叫妞妞的吗？”
秦秀芬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有，也不代表是他嘴里那个呀。我都说了，妞妞是小名，亲近的人才会喊，他喊的人，应该是他亲近的人，而不是随便哪个妞妞。”
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大桐村没有取妞妞这个名儿的先例，那可能是霍章自己给取的。
又要是他亲近的人，可他六十出头孤家寡人来到此地，亲近的人都应该不在身边，除非……
难不成真的想霍家人猜测的那样，六十出头的霍章在大桐村改造的十年间，与别人又生了个闺女？
这么一想，宋岚音就忍不住代入了霍震霆那张盛世美颜，浑身一阵恶寒。
老当益壮，那也不是这么壮的呀。
家里面都儿孙满堂了，又是出来遭罪的，还有心思搞那种事？
宋岚音连忙摇了摇头，甩开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霍章应该不是那种人，不然霍震霆不会对他这个爷爷那么重视。
可既然都聊了，索性都聊开。
秦秀芬一听宋岚音的话，肃穆的脸瞬间皲裂，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丫头想啥呢？没有！他那时候落难倒霉，是个人见了他都绕道，哪个女人没脸没皮跟他一个糟老头子生孩子啊？不是，肯定不会是他的孩子。”
“那为什么他嘴里总叨叨这俩字？”
霍家他的小辈也没有叫妞妞的，大桐村也没有，也没有格外生出来的小妞妞，那他记着的是谁？
“这个谁知道了？”
秦秀芬说着，忽地眸光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冲着宋岚音招了招手。
“阿音，你过来，我跟你说。”
这是要说悄悄话？
宋岚音有点儿云里雾里，但还是附耳过去，就听秦秀芬在她耳边低声道。
“或许你可以问问他，妞妞是不是他奶奶的小名儿。你爸以前跟我俩好的时候，就会叫我小名儿，也许他跟你爸有一样的毛病呢？”
其实不止宋良平，很多男人都会这样。
宋岚音抬起头，看了满脸羞红的秦秀芬一眼，颔了颔首。
“是啊，那我回头问问霍大哥吧。妈，你还知道些什么关于霍爷爷的事儿，你都跟我说说呗，回头我转告霍大哥，也算是尽力了。”
秦秀芬颔首，尽管知道的不多，但还是把能想起来的一一说给了宋岚音听。
这一说，就说到了傍晚做饭的档口。
宋岚灵几个放学归来，康家姐妹也背着半篓子灯笼果回来了。
“阿音表妹，这儿还有半篓灯笼果，你还要吗？”
康宝琴一进屋，忙不迭就把背篓拿给宋岚音看。
康宝云却不屑的拧了拧嘴，“姐，你那也就四五斤，不值几个钱了。我让你不摘了不摘了你不信，有那个时间，咱还不如跟表妹一块儿进城逛逛呢。阿音表妹，你说对不对？”
宋岚音没搭理康宝云，反而朝着康宝琴笑了笑。
“自然是要的，卖不了，还可以自家人做来吃嘛。宝琴姐先把篓子放下吧，一会儿让小芳称了拿钱给你就是。”
五斤能有一块钱，一块钱也是钱了。
康宝琴高兴地想着。
但转瞬，脸色又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