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断念解完,时州就冲了进来,我也低估了他发现这一切的能力。
“阿弱,你在做什么?”
“先别过来,被打断了,我和谷衣都会死。”我将话说得夸张了些,但是成功吓住了想继续前行的时州。
“你为什么要一路上都留下自己的气息?”
“他们应该在路上了。”我指的是六界那些欲杀我图后快的人。
“为什么?你告诉我!”
我专注解断念,没有功夫去和时州解释这一切,好在已经快结束了,这时,地府已经挤入了六界各路高手,还有天界此次专门负责抓捕我的神仙。
断念一解,我法力失去大半,为了防止离我最近的谷衣来“坏事”,我撒手就给了她一掌,直将人推到了十丈外。
当我掀了第三殿的屋顶,立在半空中时,四周围绕的都是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带着仇恨的眼睛,我清楚,他们恨我,恨我造成了洪荒大灾,造成了无数生灵的灭亡,其中或许有他们的亲友挚爱。
我将元灵捏在自己手中,给四周的人都展示了一番。
“不是都觉得我是祸害吗?都想杀了我吗?放心,不劳你们动手。”
当整个地府再次陷入五光十色的幻彩中时,鬼差们并不知道那是我粉碎元灵的痕迹,迷蒙中,我只看见了历寒拼命朝我奔来的身影。
如果历寒来得早一步,那我或许就没有机会自毁元灵了,正是为了以防他来得太早,我才取了鸿鹄之羽给时州,我想,时州一定会藏到别处去,而且一定是离第三殿不远不近的地方,太远了他担心我,太近,又无法真正转移视线。
弱水元灵不在,我亦不是不可活,只是为了叫他们安心,我还得粉碎了自己的魂魄才行。
唯有大家看到我元灵不在,魂飞魄也散,他们才能真正地放过弱水。
不过,阿弱已经不在了,余映也不在了。
我知道自己这也做,会让历寒肝肠寸断,会让谷衣和时州伤心,但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在鸿鹄之羽里,我给历寒留了一封信,上面已经将我所有的想法说了,我不想一辈子过那种见不得人的生活,也不想被关一辈子,那样还不如就此死去。
“历寒,如果身为弱水是我的原罪,那我就弃掉弱水之身,盼有缘再见吧,多希望再遇见你时,我身无罪责,不受千人所指,也不受万众所斥……”
“安分当你的功臣吧,那样我才能安心。”
若是我的死能稳固历寒的半世英明,倒也值了,他虽来自地狱,手沾血腥,也是为了我才入了正途,若是再为我入了魔道,那我才是真正的罪无可恕。
可是,我多后悔,前夜你来时,没能好好抱抱你,可是那样,你又会看穿我有心事了……
你太懂我,我也太懂你,是好事也是坏事。
至于谷衣,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只可惜,我仍觉还她不够,还有时州,我欠下的已经数不清了。
地府那群鬼差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仍然后知后觉。
“阴间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神仙?”
“好像有人魂飞魄散了,你看忘川尽头。”
忘川尽头的天空晚霞山洞,一叶流云过,是一个魂魄灰飞烟灭的痕迹。
“我看那气息是从第三阎王殿来的。”
“莫非是三殿回来了?”
“她不是在天牢吗?”
“你看看这架势,这么多神仙都来了,肯定是三殿私自逃跑,现在被抓了。”
“既然要逃为什么要逃回阴间来呢?这不是傻吗?”
歌歌刚从外面回来,快近第三殿时,天空出现了五彩色,五彩色下是蒙蒙细雨,雾气很快就掩盖了整个阴间。
“发生什么了……”歌歌摊开手,雾气很快在手中凝聚成一颗水滴,好生像谁的眼泪。
奈何桥边,孟戈手里的孟婆汤,也被雾气稀释。
“什么鬼,阴间竟然下雨了?”可是回头大雾弥漫,真的是雨吗?这股熟悉的气味,像雨像雾又像风……
崔钰打了一个寒噤,没想到堂堂三味真火化身的判官,在今日却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刚回地府继续赏善司的书昊,书桌前的宣纸刚写上几笔,也被水雾浸染得面目全非,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地府的前任赏善司玉衡刚踏出门又折回来,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发生什么也不影响你回北斗星宿吧?”
书昊拿起湿透的宣纸,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大变!“不好了!玉衡。”
“什么不好了?”
书昊扔下宣纸就飞了出去,玉衡捡起宣纸,左看右看,想起这几日,书昊总是提起余映,说没有她在的地府很是无趣。
书昊出去撞上了蔚凝冬。
“不看路的吗?”蔚凝冬正想开口斥责,但是一见是书昊又忍了下去,这小子才回地府,不与他一般计较。
“蔚判,这雾怎么化不开啊。”书昊使用了好几次法术都不见任何效果,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修行不够法力低微的原因。
蔚凝冬手一挥,雾依然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阴间可从来没起过雾啊。”
“怎么又感觉在下雨。”
“阴间也没有下过雨。”
迷雾蔓延到了地狱,整个十八层也没有放过。
当雾水沾湿了泉兮的锁链时,泉兮呆住了,为什么他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所有神仙在浓雾中迷失了方向,伸手不见五指。
谢必安匆匆行走在黄泉路上,忽见阴间入口起了白雾,不知为何。
“无咎,阴间怎么了?”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眨眼的功夫,黑白无常踏入阴间,深陷迷雾,耳边传来少许鬼差的讨论声。
“你说什么,这雾是三殿造成的?”
“我也是刚才听第三殿的鬼差说的,说三殿已经自散了魂魄和元灵。”
“畏罪自杀?”
“只怕没那么简单,不过她一死,天界该放心了吧,昨儿个还六界海捕……”
谢必安的眉睫被润湿,挂满了水珠,他抬起手随意擦了一把,仿佛哭过。
“无咎,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谢必安看不到范无咎在哪儿,但是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
范无咎沉默了。
阴间这场大雾只持续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大雾散去,楼宇亭台焕然如洗,忘川河边的红花也仿佛开得更艳丽了,红得令人心如刀割。
孟戈随手摘下一朵彼岸花,看了看又扔到了忘川里,像进行某种纪念的仪式。
奈何桥上人来人往,没有一个熟悉的模样。
熟悉的人在身后露出一只手来,手里攥着一把各色的彼岸花,那人说:“给你花。”
如果余映在一定能听得出这是丁修筠的声音。
孟戈接过那那束花,欣然一笑,又扔到了忘川里。
“你为什么扔了呢?”
孟戈沉默了。
“你说啊,我特地送你的,为什么扔了?”
“献给一个朋友,她曾经于你有恩。”
孟戈痴痴地望着水面,看着忘川水将彼岸花吞噬,轻轻唤了一声“阿弱”,那个还没成为三殿阎王的阿弱笑靥灿烂又仿佛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