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房,其中多是一些兵法或是治国方略之类的书,飞燕平日对这些书一点胃口都没有,翻了几遍才勉强找出几本诗集来看,而现在,对时间没有丝毫概念的她只能如此消磨时间了。
三餐那书公子倒是从未亏待过她,总是会让人准时送来,虽是不多,却极为精致,而用的食材,偏偏又是普通至极的东西,这倒是让她很是佩服。本来书亮还让人看着她一定要吃东西,谁知那人送了餐点来之后,飞燕便通通包揽,吃的干净。倒是惹得那些婢女直纳闷:怎的公子对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长的不怎么样的男人如此上心?
飞燕也是极为纳闷,如果他真的看出了自己,怎么还会如此善待自己呢?当初抓自己来的时候不是以为我有所企图么——就算自己真的有所企图,但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怎的如今什么都不提了?还如此善待于我?莫非他要利用我来对付翰林?
可是这么久,都没有听他提起过翰林的事情,莫非翰林还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不对,若是翰林仍未出现的话,那不是证明自己与冯翰林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是应该放了自己么?那他这样留着自己,到底是何用意?
如此想了几次,却都理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只好作罢。闲下来没事做的时候,要不就翻翻书房里的书,要不就是静下来打坐,修习内功。师傅说的也好翰林说的也罢,自己最需要加强的就是内功,如今正好有了时间,既然不能奢望很快出去,那便悉心练习吧。
书亮看着飞燕脸上一脸祥和的神情,抽动一下嘴角,复又回归他脸上原来带着的严肃。这些天只要他一对下属发火,全身各大筋脉便会要命的疼,有时候连他运功都成问题,必定是冯翰林给自己下的毒的原因,他只好强令自己静下心来,以免筋脉受蚀。他知道,冯翰林此举必是为了让自己不在恼怒之下杀了那人,看来解药也只能在冯翰林回来之后拿到了。这点也让他极是光火,偏偏自己给他的任务看起来又是那么的难以完成。
那是他最为器重的一个雀手,为什么偏偏是他背逃了呢?而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他知道那雀手已中了毒,而且还是十年前的那个毒,十年前他便是用这个毒,杀了慕容奎。可是就算雀手中了毒,一起行动的另一个雀手也会帮忙的,即使死了,也要回来复命的,为什么两个雀手都不见了?
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他都会从自己的房内,走过半个盈义堡的路程,去紫玉阁看看那个人。每次自己去的时候,那人都是沉静如水的,仿佛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但是在冯翰林的心中,他明明又是那么的重要。自己已经派人查过紫炎书院近日出庄与冯翰林一起行动的人,但是紫炎书院的保密工作显然做的很是严密,竟没有一人知道冯翰林已经出庄了,而且还有雀手在紫炎书院内看到了冯翰林,这让他很是想不通——紫炎书院作为天下二庄中的南庄,怎的行事也如此诡秘?
他已经断定,前来盈义堡的一定是冯翰林,为什么紫炎书院内还有一个冯翰林呢?冯翰林在江湖上名声显赫,不可能每次出庄都被掩饰,那为什么偏偏这次出庄要暗地进行呢?而此次冯翰林出庄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而雀手回报的另一个消息则是,三庄主柳雅宁流落在外的徒弟前不久终于回归师门,为什么偏偏这么巧?那她会不会就是冯翰林此次出庄的导火线呢?
还是,她根本就是紫玉阁中的那个人?
若她是的话,那给自己的感觉又那么像上次金兰夫人带来的人,而那个人又是在主子的命令下放走的,就说明在主子的行程里,这个人必定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甚至主子也在调查她。那如此的话,泪雨就一定在一路跟踪她并回报给主子,她在这里的消息也必然很快就会被主子知晓,但是现在过去几天了,仍未见主子派人前来询问,这是不是说明,这人与那人并非一人?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为什么都串不起来呢?
还是,自己一直以来根本就想错了?紫玉阁中的人本就是男子,主子要找的人便不是她,所以才毫无动静,但是冯翰林如此在乎的一个男子又会是谁呢?江湖上的冯公子谦恭有礼行侠仗义却不近女色,莫非他冯翰林有断袖之癖不成?笑话!怎么会找个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的笑话来哄自己?!
那人一定不会是男子,自己怎么可能对一个男子感兴趣?
对了,冯翰林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女子么?那女子古灵精怪,倒是与那日的女子有些相像的,只是,看起来冯翰林与她并不很亲密,相反,倒是很在意紫玉阁中的人,而柳雅宁的徒弟又是近日才回到紫炎书院,应该与冯翰林并不亲近,看来,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便是柳雅宁的徒弟了。自己留下的这人,应该与紫炎书院并无关系吧!
那这场游戏,就是自己与冯翰林之间进行的了。而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书亮,岂会轻易放弃?
如此想着,心情似乎愉悦了很多,便大踏步的走进内间。
飞燕听到动静,心想,方才才用过饭,那些丫头应当是不会过来的,想必便是那书公子了吧!真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每次来都闭口不提其他的事情,只是与自己谈谈天说说地,而她在程府的时候,多是学一些琴棋书画,却不好于此,然后便是跟嬷嬷学下女红,如今充作书生,倒是显得有些“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大部分时候是那书公子考她,她却只当听不见了,偶尔遇到一些比较浅显的话题,她略一思考,倒是能够说出一二,有些时候令书亮都深感佩服。
她并不睁开眼睛,这本就是他的地盘,他爱做什么随她去,她只想伺机逃出而已。对他,她也并不想去刻意讨好,她觉得那样,倒是显得做作和可疑了。
书亮自己坐下,就那样直直的看着飞燕,不知不觉的,竟觉得自己能够看出她本来的样子似的。如此便更加专注的看着,希望能够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瞧出些什么。
似乎感受到书亮眼神的热烈,飞燕不自觉的睁开眼睛,却刚好看见书亮直直的眼神,心里吓了一跳,书亮的眼神总是给她太多的压力,让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隐藏,所以,她避开了书亮的注视,飘然起身,走到窗前。这些天的内功修习似乎有些作用,但是这样的进步着实太慢了,飞燕心里也暗暗焦急。
“看你起身的样子,似乎轻盈了许多。”书亮微笑赞许道。
飞燕笑笑,只是背对着书亮,他并看不到。窗外是一片盆栽,飞燕很纳闷这地下竟然能够使植物存活,书亮解释说,那是月息花,不能见日光,能够感受月光的召唤,在月圆之夜便会开放,花瓣长的很小很小,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书亮似是感受到她的笑意,便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站住,说道:“过几天便是十五了,月息花也该开了。”
书亮似是感受到她的笑意,便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站住,说道:“过几天便是十五了,月息花也该开了。”
飞燕并不接话,仍旧只是笑笑。
书亮却仿佛并不在意,仍旧说道:“今日晚饭后,我让她们送汤过来,你沐浴下罢。”
飞燕听到这话,心里先是高兴,随后却是深深的疑问:自己在这盈义堡也有几日了,从未沐浴过,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是衣衫尽在,不敢褪去丝毫,怕被人看出她的女儿身份,今日这书公子竟主动提出要自己沐浴,难道他已经看出自己的女儿身份了么?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对自己这般以礼相待呢?
莫非竟是要讨好自己么?他将我换来这紫玉阁中住下,想必也是这样想的吧!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讨好的呢?
如他初时所说,捉自己前来似乎只是为了引来翰林,如今翰林并未出现,他当是履行诺言放了自己才是,怎的未见丝毫动静呢?等等!莫非,他说要我沐浴便是要放我离去么?
还是,干脆杀了我?
而她的反应无一不落在书亮的眼中,她,想必是在想我此举的动机吧!虽然还是个小丫头,但有这点心思,可见一斑。只是,在我面前,这些心思还是算了吧。
书亮略微扬了下嘴角,便走到飞燕面前,伸手抬起飞燕的下巴来,飞燕一惊,便欲转身绕过一边去,却被书亮一把抓住。
“书公子,你……”
飞燕惊慌的神情落在书亮的眼中,使得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女子紧张惊慌的神情,他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将她揽入怀中,只是因为那双眼睛让他觉得似曾相识,或者说那双眼睛会让他觉得,似乎千百年前,于梦中邂逅般熟悉而陌生。
“真想看看你洗干净脸之后,是怎样一番容颜。”书亮悠悠的说着,而这句话落在飞燕的耳中,却如被惊雷击中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