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美妾紧张的晃着他的身躯,她心慌不已,正想着是该先喊下人来呢,还是最先喊大夫来的时候,方才昏厥的男人,顿时挺身坐直身子,脸上露出似笑似哭的眼神,他偌大的一个男人眼底竟然含上了泪水。
抓着小妾的手求证般的高声询问着,“你没唬你家老爷吧?她真的是吗?你老爷我真的要走运了吗?”
小妾感同身受,眉目中闪烁着泪花,高声回答他,“是啊老爷,您没听错,是真的!那小神医真的是您的孩子,日后您要走运了!”
那日她虽然身中毒了,但是夫人跟柳家的人的讨论谈话,自己听的一清二楚的,夫人的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会乱说的。
她一边将自己那日的所见所闻细腻的跟老爷讲述,一边拍着他的胸口给激动不堪的老爷顺气。
“老爷,您做什么?”小妾正沉浸在未来不久的父女相逢的感动场景中,突然见老爷匆忙起来,又是换衣服又是穿鞋子的,一脸不解。
“去找管家,让他准备轿子,还有,快去把院子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多添置些东西给小姐,不要吝啬银子,什么好往里面塞什么,老爷我要去亲自接咱家的小姐来了。”
“哎!”小妾高高兴兴,扬声应下。
她盘算的是,将来小神医到了府里,到时候自己去那多说些好话拉近乎,她一个刚刚入府的人,又没什么根基,到时候自己主动这么一示好,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还不得跟自个好?
要是她能得了小神医的青睐,那日后……
她不敢想,反正到时候自己会高兴的跳起来吧?
俩人容光焕发,双双是病号的他们一起要往外走,可惜,还没跨出房屋,便见朱氏面色不快的进来,小妾心一颤,快速的放开搀着老爷的那双手。
窦知县身子一晃,略带责备的瞪了小妾一眼,小妾心虚的垂下脑袋,不再言语。
朱氏佯装没看到小妾的上窜下跳的模样,坐在太师椅上,神色颇为自在道,“老爷这是要去哪儿?”
县太爷心里高兴,拍了下手道,“去哪儿?还能去哪,夫人,你先前既然知道柳宓是我窦家的种,为何不早些说?要是早点的话,那入侯爷夫人眼的就不是那赵家,而是我窦家了!”
他这厢说罢,又想起什么,恍然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向着你妹妹夫家,故意瞒着我?这事你得跟我说清楚明白了!”
朱氏看着眼前这个大发雷霆的男人,只觉得心底泛起无力。
她揉着额头,故意闪开了话题,“先说说老爷此时的打算吧!”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县太爷没继续追究先前话语里的内容,他美滋滋道,“自然是请窦家的正经小姐回来了!难不成要让她还在那个小破山村呆着,住那种破旧房屋?
她既然是我家的孩子,那就得当正经小姐来教养,在那太委屈她了!”
县太爷义正言辞。
朱氏冷笑,“怕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吧?”
“是啊,以后我要让所有人都清楚,那小神医是我的闺女!以后谁想治病救人,都得先来求着我,由着我决定要不要让她来看病!”
以前他是谁?
芝麻小官,谁来了都能踩上一脚,可是往后就不是了,他就是神医的爹啊,任凭他们官职再大,谁敢保证他们就不生病?要是他们保证自己不生病,那也就罢了,那他们还敢那么肯定,他们的亲友家属也不生病?
要是都不怕,那他就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肥了。
敢得罪他?
他背后可是有小神医撑腰呢。
县太爷只要想起那种美好的场景,浑身是肉的身躯就没忍住颤抖起来。
他眼底所想,朱氏岂能看不出来?
她冷冷一笑,在手边端起如今已经晾凉的茶水抿了一口,“那我还真要恭喜老爷了。”
语调里不阴不凉,让人怪胆颤的。
窦知县狐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嘭!茶杯猛地落在桌上,茶杯跟茶盏相互震动敲击,在桌子上发出巨大声响,县太爷看着衣袍上沾染的茶渍,眼皮子一跳,可是还没等到他发火,就听到朱氏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飘来,“老爷还问我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问您那出息的闺女,到底是什么意思!老爷您还不清楚吧,她治死了人,就在飘香阁里,后来害的人家夫人也跟着一起自尽了,两具尸体就挂在那房梁上呢,怎么,老爷也想去看看吗?”
窦知县被她吓唬,两腿一软,直直的倒在身后的榻上。
“老爷,老爷!”小妾惊慌的叫着。
他一把挥舞掉在一旁大惊小怪的妾室,不大敢相信的盯着自家夫人,捂着胸口似是受的打击不小。
朱氏心底十分得意。
美梦破碎了吧?
心痛吧?
绝望的想哭吧?
你看,你就是这么倒霉,连老天爷都不站在你这边,连这丁点的福气都不愿意让你沾。
见他面无人色,朱氏觉得心头得到了报复般的快感,她斜睨了一眼吓得直哆嗦的小妾,扶着窦知县起来,“老爷,这会民怨不小,您要不要这会动身去接咱们家的小姐过来?要是您这会去,保准那小丫头感动的直哭鼻子。”
窦知县满脑子都是民怨、出事、官运、小姐这几个词。
去接她,承认她的身份,好让民众怨愤他这个县太爷?
他的官运要到头了吧?
接?
接个屁啊!
“日后,谁也不许说她是窦家小姐的事,事情都没真凭实据,就凭着几句空穴来风的说辞,未免也太过荒唐。”他重新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着疼。
怎么回事啊,方才还好端端的,神清气爽的,怎么这会又是脑袋疼,又是胸口闷了?
小妾不敢再屋子里继续呆下去,出门前慌张道,“夫人,老爷,妾这就去请大夫来。”
她今个出门的时候一定是没看黄历,不然怎么会被夫人撞上。
希望夫人别跟她一般计较,不然,日后在府里……
她打了寒颤。
“等等”就在她即将跨门而出的时候,老爷的声音响起,她战战兢兢的扭转身子,“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那件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听到了没?要是让老爷我从别的地方听到什么风声……”他剩下的话被敛入嘴里。
小妾慌慌张张的点头,随即小跑的离开了屋内。
柳宓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身上的凉水泼醒的,她打了个激灵,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头顶的瓦片缺了许多,她身下不是干爽的锦缎被褥,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异味的秸秆,她挣扎的动了动身子,四肢僵硬了许久,手腕上原先带有的大姐送的银镯子,此时也不翼而飞。
更不要说,她身上其它的东西。
耳环被人抢走,头上的簪花跟个小钗子也不翼而飞,她身子一动,一整头的发丝便全部倾泻而来。
她用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脸。
重新了无生息的躺回到秸秆中。
她不想过问为何昨个还好好地跟着萧山一起喝酒解闷今个就到了这荒败的地方,她只知道,现在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她就算是一直躺在这,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真好。
人生最后一阵,都能让她了无牵挂的走。
柳宓现在已经处在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中,先前身世的打击还未释怀,又碰上这次的闹剧打开了她本就不能触及的记忆,这次手术失败不仅仅是名声上的损失,更多的是上辈子的事再度重演,她被迫心里再度接受了一次打击。
加上那个殉情的夫人,更是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她这会已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是什么地方,周围的人都是谁,他们想做什么,对她而言,都已经不要紧了。
“喂,你身上还有钱吗?”柳宓瞪大了眼在看着头顶的时候,身侧传出小孩的声音,她视线并未移动,那小孩似乎是不大乐意,重新高呼了一句,“我见有人从你这拿了不少东西,你,你肯定还有,给,给我”
柳宓面无表情的翻了个身子。
方才那盆凉水就是他泼的无疑了,是想从她身上找值钱的东西。
可是,她手里的东西都已经被人抢走了,哪里还会剩下什么。
“喂,你不给我?不给我迟早得饿死,还有,你不想知道我们这是哪里吗?”
小男孩似乎是跟她较上了劲一般,你越是不想听我说,那我越是想要说给你听!
“你那些值钱的东西也拿不出花了,咱们都要死在这的,你不如临死前做点好事,也让我能多点开眼的东西。”小男孩脾气十分的倔强,僵持了许久,双手抱胸,学着大人模样威胁她。
可惜……
柳宓只是把眼睛闭上了。
小男孩没达成目的,气的呼哧呼哧,胸膛直响。
见柳宓转过身子特意不听,心底怒意愈发加重,使劲的在她小腿上踢了一脚,飞速的跑去。
柳宓咬着牙等着痛楚散去,她两眼直直的望着头顶上的那片苍穹,不是说,已经没什么好在意的吗?那为什么还会疼?
…………
镇子上已经翻了天。
柳宓失踪的消息就算是瞒的再好,可是该知道的几家,还是知道了。
徐青山大步流星的踢开了飘香阁的大门,眼底带着怒容,看了一眼搬着尸体在飘香阁赖着不走的那些人,骨头捏的咯吱咯吱响、
“你们什么意思!到底把柳宓带到了哪儿?!”
镇远镖局为首的那个男人,一把拍开了徐青柏的手,粗声粗气道,“问我们?我们倒是想问你们,是不是怕我们对那丫头不利,故意把人藏起来了吧?”
说什么睡醒了一觉,人好端端的就没了。
这像话吗?
他们几个兄弟可是在大门那守了有一天一夜,别说是那么大的活人,就算是一直苍蝇进去了,他们也清楚。
可是就这么诧异的是,分明没人进去,但是人好端端的就没了,这要不是这飘香阁弄的把戏,他们愿意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已经用了那么多不入流的手段了,这会竟然还敢跟他们恶人先告状,说是他们把人弄走了!
趁着官大家里有钱就想欺负人吧?
几个汉子摩拳擦掌。
萧山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徐青柏,暗暗摇头。
他眼底布满血丝,神色憔悴,徐青柏心底一个咯噔。
这边出的事他有所耳闻,本来以为他们喊着自己过来,多少有种是来演戏的成分,或许,大概,是萧山为了给柳宓脱身,故意找的借口跟法子。
可是,瞧他如今这认真神色。
似乎……不是啊。
“不管你们怎么说,今个总得给我们个说法,两条人命,好端端的说没了就没了?是,那姑娘名气是大,你们护着她也是无可厚非,但是,我们这总算是要给个说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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