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齐家人脸色大变,齐老太太抓住黄医生哭求:“黄医生,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家老头子,老婆子给你跪下了。”
她哭喊着就往下跪去,黄医生连忙扯住她,沉着脸道:“你跪我也没用,你们三天两头气他一顿,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齐老太太听出他话里的松动,忙保证道:“老婆子保证不再气他,也不让旁人气他,求求你给他好好治病。”
黄医生没有回应她,而是将目光射向被挤在外面的齐悦身上,眉头紧蹙,显然对老爷子的病不看好。
齐悦心头一跳,连忙从布袋中取出铁皮石斛:“黄医生,这是我昨天去山里照着你给我画的图采到的药材,您看能不能用。”
原本灰心的黄医生看到她手中的药材,双眼顿时一亮:“有用,太有用了!赶紧拿来!”
听到他这话,围着的人忙给齐悦让路,齐悦将药递给他,他细看了一番后点头道:“没错,就是铁皮石斛,我只在时候见过这么完整的石斛。”他抬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有了这铁皮石斛,加上我前几日从城里淘来的一套银针,配合针灸之术,老爷子的病,我就有七分把握。”
黄医生之前跟她说过,他最擅长的是针灸之术,只是破四旧时家里的银针被毁了,如今重新寻来一套银针,齐悦自是喜出望外,且她知道黄医生一向不喜欢将话说满,他说有七分把握,那就是说不出意外,爷爷的病一定能治愈。
“黄医师,谢谢您。”齐悦嗓子发哑,躬身朝他道谢。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纷纷冲黄医生道谢,唯有齐月娟不满地嘟囔:“不过七成把握就让人感恩戴德,真当自己是神医……”
黄医生的目光射过来,秦世鸣尴尬无比,连忙扯住齐月娟不让她说话。
黄医生收回目光,淡淡地对一个劲感谢他的齐家人道:“你们先别着急谢,老爷子的病想要治好,铁皮石斛是必不可少的。”说完问齐悦铁皮石斛在哪里采的。
“在帽儿山采到的,我找了一天才找到这么一丛。”齐悦没有说这丛铁皮石斛是在豹子息栖的岩石侧面找到了,但她脸上的神色还是让黄医生看出她的为难。
他思量了一下,冲眼前的齐家人道:“每天至少需要一根新鲜的铁皮石斛,你们尽全力去找,然后把老爷子留在卫生所里,我每天早晚给他行一遍针。”
除了齐悦,谁也不知道采集铁皮石斛的危险,他们自是点头应下,但听到要将老爷子留在卫生所里,皆露出为难之色。
齐老太太第一个开口:“医生,现在是农忙时节,个个都要下地干活,老头子留在卫生所里没人照顾啊。”
“是啊,现在正是抢工分的月份,耽误了干活,年底分的粮食都不够。”王淑芬接口。
“工分是一回事,留下的人住哪也是一回事。”王桂琴也一脸为难的添了一句。
七嘴八舌的声音,让黄医生神色淡了下来:“是地里的活重要,还是老爷子的命重要,你们自己选。”
“我留下。”齐悦忽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过来,除了余秀莲欲言又止外,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甚至暗松了一口气,心底想着,之前老爷子的药费就是齐悦出的,这会她主动留下照顾老爷子,那住宿的费用她也指定不好开口向他们要。
齐悦确实没准备问他们要住宿费用,只告诉了他们昨天采到铁皮石斛的位置,又嘱咐他们道:“深山虎豹多,一定要结伴入山,也不能分开行动。”
但他们明显不以为然,齐悦只得叫住爹娘又嘱咐一遍,直到他们保证不单独行动才略放下心。
齐悦当天就留了下来,其他人在老爷子行过一遍针,见他气色好了些许后就回家去了。
秦世鸣去供销社买了水果,放到老爷子的病床前,说过两天再来看他,而后才拉着齐月娟去赶回城的班车。
一路上,齐月娟脸色发沉,冲秦世鸣道:“你都没看到娘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反正这几天我是不想再来探病,要来你自己来。”
秦世鸣望着她依然娇嫩的脸颊,第一次觉得娶媳妇不能只看脸,他心累地说道:“爹娘与儿女哪有隔夜仇?你多回来探病,他们看到你的孝心,气自然就消了。”
齐月娟迟疑:“若是他们不消气呢?”
秦世鸣耐心耗尽,直接道:“不消气你也得来,你忘了厂长儿子的亲事了吗?”
“你还惦记厂长儿子的亲事?”齐月娟提高了嗓门,“为了这桩亲事,我把我亲爹都气晕了,我若再敢提,我娘都能撕了我。”
“你声点。”秦世鸣压低声音,“你想想,你爹看病要花钱,齐悦住在镇上照看他更要花钱,等不了几天他们就得为钱着急,到时你将厂长家的亲事一提……”
“不行,那丫头的未婚夫直接许诺了八百块彩礼,厂长家的彩礼根本不够看。”
秦世鸣惊讶了一下,又很快道:“我也听你哥嫂说了齐悦许亲之事,而且那人是当兵的,他要结亲怎么也得半年一年的,不管他许诺多少彩礼,那都是空头,厂长家可是直接给出现钱,你觉得你娘在你爹急需要钱救命时,选择哪一个?”
“我娘肯定选择现钱!”齐月娟抚掌大笑,“咱们马上去厂家落实这桩亲事!”
“别急,上赶着不是买卖,抻一抻才好谈价。”
齐悦并不知道便宜姑姑与姑父正在谋算她的婚事,这会她正被黄医生使唤得团团转,一会要她打扫卫生所,一会吩咐她抓药,后来连病历都要她记录。
齐悦没有半点抱怨,一直忙到卫生所到了关门时间,她迟疑地问道:“我能住在卫生所里陪我爷爷吗?”
黄医生觑了她一眼:“卫生所里就一张床,你爷爷占了,你准备睡哪?”
口袋中钱财不多的齐悦听到他这话,心头一松,忙指着边上那一米来长的椅子道:“我在长椅上蜷着睡就好。”
黄医师嗤笑:“还蜷着睡,你怎么不直接躺地上?”
齐悦:“……”
顿了顿,她迟疑道:“我去住招待所,明天一早来?”
话一落,又被黄医生喷了:“住招待所,你开介绍信了吗?”
齐悦摇头。
“行了,跟我走吧,我有个女儿刚上初中,你跟她一块挤挤。”黄医生说完这话,就抓起桌上的钥匙往外走,见她没动,又催了一声,“赶紧的,回头你还得给老爷子送饭。”
齐悦只觉得心底有股暖流在涌动,应了一声,跟上黄医生的脚步。
于是,时隔两月,她再次来到了那个杂乱的院子,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孩童追着鸡满院子奔跑,还有家长们喝骂声。
齐悦的到来,倒引来几道目光,一人冲黄医生问道:“老黄,你领这么一个水灵的姑娘回家,不怕杨大姐打翻醋坛子?”
黄医师啐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我大侄女。”
他这话刚落,东边的屋子里走出一个身穿格子衫的妇女,扬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一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