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芳正好看见那画像!
他陡然两眼发直,愣愣地走了过去盯着那画像看了起来。
“这个人是……萧堡主?”指着画像,安德芳问墨微。
墨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安德芳围着那画像左看右看,边看边喃喃自语着:“原来他就是大魏朝最传奇的太师萧炎!呵呵,我怎么忘了,他本来就告诉过我他姓萧的啊!”
鱼鳞舞耳尖地听到他的自语,略略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安师父,你昨天说的二十多年前你在风沙坡遇到的那个人,他就是萧堡主对不对?”
“他还是你们大魏朝的传奇太师!”安德芳点头,神情激动地说。
没想到他在京城天天听到谈论当年的萧太师如何如何的俊美,怎样怎样的才华惊艳,原来就是他在风沙坡遇到的那个神仙般的男子!
可笑的是,自己每逢听人说起太师萧炎,无限惋惜时就撇嘴说那是他们没有见到自己曾经遇见过的人,“那才真正称得上是神仙之姿呢!”他骄傲地说,带着对那些人的鄙视。
搞了半天,原来这仙人和那萧太师是同一个人!
安德芳既感伤怀念又好笑。
众人听完安德芳的讲述,都觉得世事如棋。谁能想到当年萧炎救过的少年时隔二十二年后,又带着故乡的人到了这里,并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一一剖析明白?
“这么看来,当初萧夫人是为了给丈夫找解药,才悄悄出了沙堡前往大魏朝。只是她从来没有在外面行走过,也不知道大魏朝的方向,只怕走错了也不一定呢。”鱼鳞舞分析说。
水长老摇头:“不,萧堡主曾经在从风馆里画过许多的地图,虽然我看不懂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是那里面有从这里前往大魏朝的路线图。
我妹妹她跟着萧堡主学过认字,也是带着那份地图走的,而且她的痕迹也是向着大魏的方向,只是后来失了踪迹,我们也没找到。”
安德芳想了想:“我觉得萧夫人可能半路上遇到了什么,所以她并没有走到大魏去……或许她的确是到了大魏,只是并没有去京城。
我在京城也呆了十七八年了,不说有多熟悉,最起码哪里出点新鲜事都是瞒不过我的。但我真的从没见过也没听过有这样一个女子。”
水长老叹气:“我只愿妹妹能平安将孩子生下,太平一世就够了,回不回来倒也不是多计较。”
鱼鳞舞请求了去参观从风馆,长老们答应了,派了立勋跟随在侧。
“墨微,你画画挺不错的,能将萧堡主的遗像复制一份出来吗?”鱼鳞舞问墨微。
墨微点头:“夫人想要做什么?”
“我想带着去见侯爷,让他寄回京城给皇上。”
“给皇上?那还需要寄吗?夫人回去的时候顺带着不就行了?”墨微不解。
“你不明白,我是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鱼鳞舞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转过话头:“这件事关系重大,只能是侯爷来,我不可以。”
墨微仍旧不懂,不过她并不多问。
从风馆布置的很雅致,推开木门,迎面就是一幅一人多高的立轴,上面画着劲竹披雪,除了墨没有其他颜色。
画面只用了黑白二色做对比衬托,浓淡干湿皴擦各法使用,将一幅明明只有黑白二色的图画,愣是给画成了予人无穷想像色彩的画面。
灰土色的大肚陶罐里放着一卷卷的纸,很多都已经变成了苍黄色,看来是不懂得保养造成的结果。
立勋介绍说,这个屋子自从萧堡主去世后就被原样不动地封存了下来,每天除了打扫,基本上没有人进去。立勋说他就是负责打扫并看管的人。
“那些东西水长老都不让动,所以还保持原样。”立勋指着屋里的所有陈设说。
鱼鳞舞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仔细地在那些桌案纸堆中搜寻——她要找的,是关于庆云皇帝的儿子,大魏朝太子的痕迹。
在确定了这个萧堡主就是太师萧炎,更是得到安德芳的意外指认后,鱼鳞舞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安德芳对她说过的,第一次遇见萧炎时,对方怀里抱着个婴儿的事情。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婴儿应该就是庆云皇帝的儿子,当年为了躲避端王一伙人的毒手,定国公拓跋敏之和萧炎决定悄悄送出宫的那个孩子。
如果找到这个孩子,就能彻底解决端王那边的祸患,也能解决拓跋珪和柔妃娘娘他们的烦恼。
鱼鳞舞一边听着立勋的解说,一边眼光四下梭巡着。
“屋子里头霉味儿有些大,我去开窗通通风。”听见墨微的咳嗽声,立勋立刻跑去开窗户。
窗外一阵清风吹来,果然冲散了屋子里霉灰味,空气清新多了。
立勋解释说,因为这沙堡地处风沙坡,一年四季都有大小不同的风挟裹着沙尘四处飘散,为了保护好从风馆,所以就干脆关闭了门窗。
沙堡这种做法没错,只是这样一来虽然是隔绝了沙尘,可也造成了空气沉闷不流通。
墨微正仔细端详着萧炎的自画像,在心里一笔一画地描摹着。鱼鳞舞看见有一卷画满了木头做成的工具图纸,好奇地问立勋那是什么?
“那个啊,是我们萧堡主给沙堡设计制作的机关。”立勋骄傲地说。
——“你瞧,这个就是让咱们的月勾沙堡可以自由升降的机关,只要两个人一起用力压下这根柱子,沙堡就会出现在地面上。反之,往上推就能将沙堡隐退回地下。”立勋指着图纸上的那些杠杆和齿轮一样的东西说。
鱼鳞舞想起初见这座沙堡时,的确是隐隐约约地慢慢从地面升起的,所以安德芳也好杨鹂也罢,都认为这是蜃龙幻境,是虚无的城镇。
如果不是墨微,可能他们到死都不知道,在这样一片沙地下面,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座城堡,当然更不会找到太师萧炎的线索了。
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偏偏她买了墨微,偏偏又带了墨微同来天门关,又偏偏墨微正是这月勾沙堡的人。
鱼鳞舞心中感慨,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一卷画纸下露出一叠信封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直觉,鱼鳞舞下意识地看了立勋一眼,见他正扭过头去跟墨微说话,手一动,飞快地将那信封顺在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轻捏着袖口假装继续观看。
她心底觉得,这信跟大魏朝有关,鉴于月勾沙堡的长老们对萧炎遗留下的一草一木都视若珍宝的情况,鱼鳞舞觉得自己没有把握能从根本不认识大魏朝文字的长老们手里要到这些信件。
所谓三求不如一偷,她现在就是做了这个小偷。
鱼鳞舞和墨微在从风馆里浏览萧炎的遗物,杨鹂在慎思堂门外却发现了一个人!
“咦?那人好像是敏堂弟!”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的杨鹂,视线忽然扫过一座墙角,发现一个身穿团花锦袍的少年。
这身衣服不是月勾沙堡里的人穿着,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仍然能看得出曾经是怎样的好面料——这是大魏朝富贵人家才买得起的面料,而且还是京城的出产。
那少年正背对着杨鹂,腰背微微弓着面对自己面前的一个老者,好像在跟人乞讨什么的样子。
杨鹂记得堂弟杨敏原本穿的是件宝蓝色的宝相花锦袍,这个少年的衣服款式虽然极像,但颜色不同,而是青灰色的——所以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杨敏。
看了一小会,杨鹂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是不是的,她总要亲眼见一见才能安心。
那少年正在向一位老者求食。
“老丈,我无意中落于此处,人生地不熟,已经饿了三天了。”
杨鹂听到这声音,已经确定就是那失踪在风沙坡的堂弟杨敏了。
杨敏正含羞带辱地面对老者乞食,忽听身后有女子唤道:“敏弟,是你吗?”
“鹂堂姐!”杨敏惊讶地转回身。
都以为对方早已不在人世,却不料在这里又能相逢。
这对姐弟看着对方,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杨鹂问杨敏,怎么会流落在这里?“那天看见你陷落暗沙流没顶,我只以为你遭遇不幸,万没想到还能重逢,真是老天保佑。”
杨敏告诉她,自己被流沙没顶后直往下坠,心中自以为必死无疑。他闭着眼睛,抱着决死的心就这么一直往下落往下落……忽然间,双脚竟然落到了实处。
杨敏初时只以为自己已死,又或者是幻觉,直到站在地面上双腿都有些发麻僵疼了才敢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奇妙的地方——四面都是沙土,却又不见往下坍塌,脚底下却是一条很长的通道。看那整齐形状,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被人工挖凿出来的。
前方隐约有亮光传来,尽管他心中狐疑,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越往前,前方越亮堂。风从四方吹来,渐渐吹清醒了杨敏的脑筋,他也终于相信自己没死。
可是他是外地人,自幼又是在尚书府的庇荫下长大的,虽然不能完全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日常生活大多都是由奴婢伺候的。
所以他到了这里因为腼腆,竟然直直的饿了三天找不到吃的。今天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看见个面目慈祥的老者过来,终于忍着羞向对方乞食。
没想到却遇见了杨鹂。
“堂姐,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么,也是历经艰难。虽然逃脱了风沙坡,可却差点死在红柳沟……幸而遇见有人经过才救了我一命。”
姐弟两人想起各自经历,都不禁唏嘘不已。
杨鹂问堂弟,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我想去巴林,你打算怎么办?”
“咱们不是要去西陵吗?”
祖父严命要他们跟着杨杰,服从对方的指示,如今杨杰下落不明,但之前杨杰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大家一起前往西陵。
杨鹂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去那个从没去过的西陵,她要去巴林,然后在巴林生活。
“堂弟,其实有件事我很不懂,为什么祖父要我们一定要听从杨杰的话?杨杰他,倒底是什么人?”杨鹂问出自己心里憋了很久的疑问。
杨敏摇头:“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