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白天的时候,就算待在屋子什么都不做,也感觉热得发闷。不过闷热的天气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雨,雨停之后,天气也跟着凉爽了不少。
沈修远那间书房前,放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摊了一大堆账本,椅子上坐着沈修远,正拿着毛笔在纸页上奋笔疾书。虽然中毒期间没怎么练字,但之前被迫练字的效果到底还是没有消失,沈修远独家出品的字,终于不再是满页乱爬的蝌蚪文了。
画上最后一笔,抬笔,将毛笔搁在一旁的砚台上,沈修远看着自己终于能见人的字体,表示满意地点了点头。
“喂――沈修远……”
被刻意压低声音的呼喊声突然传来,沈修远抬头,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沈修远:错觉么?
“沈修远……”
小声的呼喊声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走廊外,小道旁的灌木丛发出的沙沙声。沈修远循声看去,看到那处的灌木丛发出一阵的声音后,伸出一只手,手指朝他勾了勾,示意他过去。
沈修远:“……”这么诡异的状况,真过去了就是一白痴了……
沈修远手放在桌子上的砚台边,想着是先拿砚台扔过去,砸出灌木丛中的那人,还是先喊在书房后面院子练剑的西门吹雪过来。
只是还没等沈修远想出个结果,灌木丛中的那位先有了进一步的行动。只听到灌木丛再次发出一阵的声音,然后一个脑袋从其中探了出来。
那人一张英俊潇洒的脸上,挂着两撇小胡子,配上他此刻藏身灌木丛的姿态,显得格外猥琐。此人正是熟人陆小凤。
沈修远一阵无语,正要开口,却见陆小凤慌慌张张地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再次勾手指让他过去。
沈修远迟疑了一会,抓起桌上的手机塞进怀里,朝着陆小凤走去。
“你在做什么啊?”沈修远站在陆小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灌木丛中的陆小凤。
陆小凤:“嘘――进来说。”
沈修远:“……”进来说是什么啊?你当这灌木丛是房间么?
虽然内心不断地吐槽着陆小凤,但沈修远还是走进灌木丛,然后在陆小凤面前蹲下。
沈修远:“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你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躲到这里来的吧?”
陆小凤苦笑道:“要不是西门吹雪防得那么严实,我也不至于这样。”
沈修远警戒地看着陆小凤:“嗯?什么意思?西门吹雪防着你?你想对他做什么?”
陆小凤:“我不找西门吹雪那家伙,我找你。”
沈修远:“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小凤:“……”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陆小凤沉默了片刻,小心地注意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没听到什么人接近的声音后,才小声开口道:“前段时间我来找西门吹雪的那次,本来想跟你说个事的,但是西门吹雪在场我实在没办法说,跟你使眼色,让你支开西门吹雪,你也完全看不懂。”
“原来你那个眼抽的动作是让我支开西门吹雪啊!”沈修远恍然。
陆小凤:“……”什么叫眼抽的动作啊?!
沈修远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个时候陆小凤貌似挺着急的,他注意到了,但是那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停留了瞬间,就被西门吹雪一揽一抱给折腾得忘记了。后来想起来,陆小凤已经走了很久了,就算在意也没地方处问。不过现在陆小凤既然为了那件去而复返,那就是当时他要跟自己说的那件事确实很重要。
沈修远脸色稍稍严肃了一下,问道:“然后呢?”
陆小凤:“九月十五,紫禁之巅,西门吹雪要跟叶孤城决战,这件事西门吹雪告诉你了没?”
沈修远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陆小凤露出一副果然不出他所料的表情。
西门吹雪说会亲自把和叶孤城决战的事情告诉沈修远,但绝不会那么早告诉他,告知的时间估计会在决战前期,否则他也没有必要在西门吹雪拒绝他的劝告后,急着把这件事告诉沈修远,而在当时西门吹雪也没有必要拦住他把这件事告诉沈修远。
其实陆小凤在西门吹雪说出他会亲自告诉沈修远时,就猜到了这个情况。所以才会试着朝沈修远打眼色示意,可惜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不过陆小凤并没有因此放弃,他假意离开万梅山庄,原本打算回头找个西门吹雪不在沈修远身边的时机,把这个情况说给沈修远听,却不想西门吹雪似乎是猜透了他的小算盘,他出了万梅山庄之后,白天就再也没办法走进万梅山庄了。不管是走正门,还是偷偷翻墙,似乎万梅山庄一直隐藏在暗处很少露面的守卫都集体出动了,把万梅山庄守成了一座铜墙铁壁,简直比皇宫大内都难闯。
白天进不去,陆小凤酌情选了晚上,但是晚上更加惨绝人寰。他人是顺利溜进了万梅山庄,但是找到沈修远的时候,他发现沈修远和西门吹雪是睡一张床的!这个简直比铜墙铁壁的守卫还要凶残好几倍!
于是,陆小凤只能继续在白天找机会,而上天似乎是为了验证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时刻准备着翻墙潜入的陆小凤最终抓住了一个空隙,终于偷偷溜进了万梅山庄,并为“假如万梅山庄一直都是以这样的架势守卫,那万梅山庄的酒窖他就再无缘光顾了”发出由衷的感慨。不过,现下这个感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要说的话,千辛万苦地传达了,而这个被传达人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陆小凤试探着问道。
“啊?什么怎么看?”
陆小凤扶额:“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的决定,这件事你怎么看?”
沈修远眨眼:“我需要怎么看吗?习武之人切磋一下很正常吧?”
陆小凤:“很……正常?!”
沈修远:“有哪里不正常么?”
陆小凤深吸了口气,稳住气息,道:“你不知道这两人一旦交手,会有什么后果么?”
沈修远不解:“会怎么样?”
陆小凤:“两人,必死一个。”
沈修远呼吸一窒,死死地盯着陆小凤,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在开玩笑的痕迹,可惜陆小凤脸上此刻实实在在地写着严肃,以及对朋友真切的担心,这一切都在向他说明陆小凤没有说谎。
“为……什么?”沈修远用有些干涩的声音低声问道。
陆小凤:“两人都是顶尖的剑客,两人练的又都是杀人的剑法。”
沈修远垂眸,敛去眼中的情绪。
两人都是顶尖的剑客,所以两人都执着于手中的剑,追求的都是剑法的极致。而两柄杀人之剑的极致是没有生存的狭缝,一旦相逢,便是生与死的结果。
和西门吹雪在一起时间长了,沈修远几乎要忘记了初见时的西门吹雪,白衣乌发,手持长剑,剑槽滴血。现在回想起来画面依旧惊心动魄,但除此之外,还有着什么。那个时候的西门吹雪,提着剑,满身清冷地站在雨后的小巷里仅仅只是为了杀人?不,那是西门吹雪在追求什么的一种方式,或许那就是他的剑道。后来与苏少英,独孤一鹤的交手,不是因为西门吹雪喜欢杀人,也不是为了宣扬什么正义,那一切都是西门吹雪感兴趣的,所为的……仅仅只是他手中的剑。
西门吹雪其实是一个剑痴。
这个说法他听说过,也模糊地意识到过,只是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摆在他面前过而已。
沈修远突然感觉心底有些发冷,说不上的寒意在不断地上涌,让他惶恐。
“喂,你没事吧?”陆小凤见沈修远抱着膝盖,低着头久久不说话,有些担忧地问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
陆小凤没来得急把话问完,就感觉一道剑气掠过沈修远的头顶,直冲他的面门而来。陆小凤起身和后撤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的。身形滑出灌木丛,陆小凤旋转身体,避开剑路。但也在那个刹那,剑身翻转,一个急停之后,再次朝他削来。陆小凤被逼无奈,反手用双指夹住剑端。
“喂喂!西门吹雪你来真的啊?”陆小凤瞪着持剑的西门吹雪,一脸坍塌的表情。
西门吹雪寒声道:“你忘记我之前对你说过什么了吗?”
――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你若敢打这个主意,我不介意先跟你分个高下。
陆小凤默然,一边夹着西门吹雪的剑端,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沈修远所在的方向,道:“沈修远貌似不舒服,好像残毒复发了。”
话落,几乎是感到两指间剑端微顿的瞬间,陆小凤风驰电制般地后退,眨眼就跟西门吹雪拉开了数丈之远的距离。西门吹雪没有去追陆小凤,而是转身走到沈修远跟前,曲腿蹲下。
沈修远抬头,瞪着一双眼神有些飘忽的眼睛,努力地、一瞬不瞬地看着西门吹雪,脑海里还不断重复着陆小凤所说的话:
――你不知道这两人一旦交手,会有什么后果么?
――两人,必死一个。
“哪里不舒服?”虽然知道陆小凤说的那话,多半的为了转开他的注意力随口乱说的,但是见沈修远久久不出声,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蹲的时间长了,腿麻了。”沈修远说着对西门吹雪张开双手,“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