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姬飘摇在,情报无疑来得便利了许多。叶孤鸿听说妹妹正和翩跹在一起之后,却在情报中夹了一封信,意图和妹妹掉个个儿,让姬飘摇回白云城主持大局,自己跟着翩跹一起查案,顺便还可以培养培养感情,他效仿兄长和翩跹订下亲事的想法从来就没有断过。
不料那信一到姬飘摇这里,就被立刻送回了叶宛华手中。可怜叶孤鸿一边要处理兄长外出后积压下来的事务,还被叶宛华以白云城必须有男丁做主,身为叶家男儿,不但不思进取,反而只知沉溺儿女私情为由狠狠训斥了一顿,四面八方的事情不分青红皂白全部交给叶孤鸿一个人处理,不许他人插手帮忙,每日除了修习剑法,竟是忙得脚不着地了。即便如此,白云城关于江重威的消息却未曾断过一日。
数日后的夜晚,一行人终于到了一片紫竹林。根据传来的消息,江重威挂印离开后四处游荡,直到数日前才跟着一个道姑到了这里,然后就没有离开过。看了看天色,墨七提议道,“庵中都是女子,眼下时辰已晚,山坡上也无灯火,此时贸然登门,多有不便,不如在附近休憩一夜,明日再去拜访。”
花满楼亦点头道,“有劳姬姑娘了。”这一带地界上,叶家和南王府无疑是地头蛇。姬飘摇也不答话,从墨七手中夺过鞭子,径自赶车转身回到了五羊城。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座精致的小楼,飘着红绸的牌匾上只有铁画银钩的两个大字“客栈”,大红灯笼高高挑起,显得分外亮堂。
姬飘摇和掌柜交谈片刻,转头对三人道,“今天天字号的三间房,已经被人订走了两间,我住地字一号,剩下的地字两间和天字二号房你们谁住?”话虽是这么问,花满楼和墨七自然不会和翩跹抢剩下唯一一间最好的房间,天字三间房对面一一对应的正好是地字号的三间,墨七为了守护翩跹自然是住在地字二号,花满楼随遇而安,也没有说什么。
夏日的夜晚,月朗星稀,咯吱一声,地字一号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黑影飞快地闪出房门,翻上屋顶,不一会儿,天字二号房的门也被推开,翩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对面虚掩着的门,侧耳倾听片刻,便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姬飘摇一身黑色夜行衣没入夜色,飞快地踏过屋顶的砖瓦往南面而去,窈窕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分外动人。翩跹毕竟年纪还小,才跟了三条街被绕了几个圈子就把人给跟丢了,她睡得一直很浅,原本听到动静,还想要看个究竟,所以也没拽上墨七随行,此刻行踪虽然没有败露,却也跟不下来了,只好意兴阑珊地回到客栈。不料她刚准备继续睡下,却在窗口看到姬飘摇绕了一个大圈子回来,飞身投进了隔壁的厢房。
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翩跹用纸卷出一个圆筒,一端贴在墙上,一端贴在自己耳畔。客栈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幸而是天字号房,倒也没有传来什么翻云覆雨的暧昧声音,恰好可以隐约听清。
姬飘摇的声音比她平日里更冷了三分,道,“怎么又是你?”
接着传来的是醇厚低沉的男声,轻佻道,“姬姑娘若是不想见我,又何必半夜登堂入室?”
“上次我已经说过,父母之事不是晚辈可以置喙的,你再找我十次百次,我也还是这句话。”姬飘摇显然有些咬牙切齿。
“令尊的死姬姑娘真的打算就这么过去么?说起来,姬先生与本公子也算是旧时相识,姑娘若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本公子自当鼎力相助。”宫九煽风点火之意溢于言表。
“放肆,我生是白云城的人,死也是白云城的鬼,九公子如果还是那副老腔调,恕我不再奉陪了。”姬飘摇怒道。
低笑一声,宫九软语道,“姑娘何必动怒,气坏了身子,本公子可是要心疼的。何况,眼前姑娘遇到的琐事,在下正好略知一二,就这么走了,姬姑娘日后不会后悔么?”
迟疑了片刻,姬飘摇的语气微微有些动摇,淡淡道,“我何曾遇到什么事?”
“绣花大盗作案多在南海一带,叶家的生意怕是受影响了罢。”宫九慢悠悠道。
“金九龄不是正在查案么,何况还有一个陆小凤,想必很快就能破案,何况叶家也不差这点生意。”姬飘摇答得不假思索。
“若是金九龄指证作案的人恰好是姑娘您呢,不知道爱民如子的杜大人会不会上表朝廷,治白云城的罪。”茶盖轻脆划过杯沿,宫九慢条斯理的声音有着蛊惑的意味。
“杜承晏?”想起那个兄长打算作为自己未来夫君的文弱书生,姬飘摇咬紧了一口贝齿,冷冷道,“那厮虽然是个小白脸,但是也不至于不分黑白,受人蒙骗,何况金九龄凭什么指证我。”
“姑娘莫急,我只是举个例子罢了。听说姑娘一行人正要前往南王府,若是案子出了些波折,还请姑娘置身事外,莫要涉入浑水当中。”宫九笑吟吟道。
“原来这案子和九公子还有些关系呐。”仿佛捉到了什么把柄,姬飘摇也笑道。
“维护这江湖安宁,是武人的分内之事,我不过是略尽绵薄罢了。”宫九俨然一派义正辞严。
“呵,只要不惹到我头上,叶家对那些事情没兴趣。”姬飘摇冷笑道。
宫九也不恼,笑道,“那便多谢姑娘了,无名岛近日又来了些有趣的东西,姑娘回去的路上不妨绕道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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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霞庵在紫竹林中,紫竹林在山坡上。山门是开着的,红尘却已被隔绝在竹林外。马车不能上山,墨七非常自觉主动地伸手想要抱翩跹上山,翩跹正好精神不是太好,也就由了他,于是一路上墨七的傻笑就从来没有停过。直到山门前,翩跹才一溜从墨七怀里滑下地来,纵然不信神佛,清修之地,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进得庵内,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紫衫白袜的女道姑。她的脸色比清晨苍茫的天色更加苍白,明如秋水般的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忧郁和悲伤,看来有种说不出的凄艳出尘的美。看见一行人径直走了过来,女道姑放下提着的罐子,施礼柔声道, “笔霞庵鲜有客来,荒野简陋,还请不要见怪。”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如同天边渐渐明亮起来的霞光,像她的名字一样,江轻霞本来就是一个出尘脱俗如朝霞的女子。
“姑娘多礼了,倒是我们不请自来,还请姑娘不要见怪的好。”花满楼微笑点头,清晨的微风里带着竹叶上晨露清新淡雅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难得有贵客登门,本应该倒履相迎,无奈取山泉熬药却是拖不得的,还请公子恕轻霞无礼,先行告退之罪。”提起药罐,江轻霞歉然道。
“姑娘自便,我们不过四下走走。”不愿看到花满楼和女道姑你失礼来我见怪去地反反复复,姬飘摇断然插话。包容地看着姬飘摇柔柔一笑,江轻霞提着药罐转身轻盈地飘然离去,袅袅婷婷的姿态更是让姬飘摇浑身发冷。她的母亲叶宛华处事之决断,手腕之凌厉犹胜男子,而她从小跟在母亲身边,从来不知撒娇卖乖为何物。后来先领椒图营主管叶氏族中护卫,又入军中,更是杀伐决断,从不犹疑。这个女道姑明明有武艺在身,偏偏一直做出一副娇弱的样子,在她的眼中简直和那些青楼里倚门卖笑却故作清高的女子无异。
院子里坐着一个人,一个颧骨高耸,太阳穴突出的男人,即便是靠在竹椅上,也能看得出他一定是个很有威严,也很有权威的人。然而这个男人此刻却显得有几分颓唐,原本一双炯炯有光的眸子,现在竟已变成了两个漆黑的洞,他的手习惯性地握着,好像那里应该有一串钥匙似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失去了光明的江重威再也没有机会握住南王府上上下下百十把钥匙了,之所以是他挂印离去而不是被灰溜溜地赶出来,不过是因为往年情分和下一任总管恰好是他的好朋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