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过去,就是f市不算漫长,却也寒冷难熬的冬季。
沈琰更少在户外活动,傅雪也习惯了两个人之间平淡的相处。
身为下属,她与沈琰之间的默契度越来越大,很多时候不用沈琰明示,仅凭只言片语,她就能迅速领会沈琰的意图。
奇怪的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
每当夜晚来临,两个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她偶尔会抬头看向对面的沈琰,他的脸颊总隐在黄色灯光中,明明暗暗看不清晰。
他们的身体接触也变得更少,那是一个偶尔和他相拥入睡的晚上,她看着他合起的双目和淡色的薄唇,情不自禁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微凉的触感竟然有些陌生,她这才记起自己最近已经很少主动去吻他。
不经意间的细节总像夜里会缓慢升起的白雾,直到浓重到伸手不见五指,才会豁然发觉它的存在。
她感觉到了,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于是只能任由它日渐弥散。
年末工作总是繁重,去年她还会尽量在下班时间前完成,并准时回沈宅吃饭。今年却不知为何,会逐渐拖到晚餐的时间过后。
沈琰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反而会在她晚归的时候,微笑着对她说一句“辛苦了”。
她也就任由自己在公司逗留更多的时间,直至有天又忙到深夜10点,她也实在是疲惫了,对秘书道一声辛苦,又让司机接她回家。
路上经过闹市区,她无意间扫过窗外,发现街道两侧的彩灯特别多,这个时间行人也格外密集,才愣了下问司机:“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司机是为沈家服务了很多年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笑了一声说:“傅小姐您忘了?今天是平安夜啊。”
平安夜不是国内的法定假期,所以公司不会放假,但年轻人对于平安夜的感情,多半是因为可以在这晚和恋人以及朋友相聚,大家相携出来玩闹,释放平日的压抑。
这个节日对傅雪的意义却更加不同,她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院长是基督教徒,所以没到圣诞前夜,孤儿院都会有唱诗的活动,过后还会分发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糕点。
她记得自己在沈家度过的第一个圣诞前夜,那天一大早她就换了新衣服,一脸开心地看着沈琰。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所以沈琰很快就发现了,笑着问她:“小雪要干什么?”
她立刻双目炯炯地说:“琰哥哥,我会唱诗的!”
她的话颠三倒四,沈琰却马上明白她对于这个节日是分外期待的,就笑着吩咐家里的人布置过节。
那个圣诞夜,在仓促树在前厅里的圣诞树下,傅雪抓着沈琰的胳膊,将各色蛋糕点心吃到喉咙口。
而从那年之后,沈宅的圣诞前夜,都会特别隆重,有圣诞树,有精心准备的礼物,还会有沈琰陪她坐在挂满装饰物的圣诞树下。
后来她离家在外的几年,也就没有在意这个节日。不过去年作为回到沈宅的第一个圣诞节,她还记得早早准备好送给沈琰的圣诞礼物,但今年她却直到午夜即将来临,才想起来这个节日。
马上再去买圣诞礼物还来得及来不及?
傅雪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同时她又意识到,她在公司加班到10点钟,沈琰是否一直在家里等她回去?那又为什么他提前没有提醒她呢?甚至连电话也没差人打一个。
她飞速开始盘算手边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拿来送给沈琰的。
可惜除了一公文包的文件和几件日用品,她实在拿不出什么能够送人的东西。
目光扫过路边还开着的花店,她灵光一闪,连忙让司机停车,自己则打开车门冲到花店里:“您好,请给我一捧白玫瑰。”
守在花店里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店主,看到她这么慌张,又穿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头发和妆容更是一丝不苟,就善意地笑了:“加班了吧,忘记给男朋友买礼物了?”
事实情况的确如此,傅雪找不出更好的托词,只得尴尬一笑:“是啊,太忙了疏忽掉了。”
女店主就又笑了:“再忙也不要忘了恋人,不然以后要后悔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熟练地从水筒中拣出白色玫瑰和搭配的巴西木叶。
在店主的巧手下,一束简洁却不失雅致的白玫瑰很快就扎好了,递给傅雪的时候,她还笑着:“能配得上白玫瑰的男人不多,节后记得补送礼物哦。”
傅雪本来有些焦头烂额,在她的笑语下多少恢复了镇定自如,带着感激地笑笑:“谢谢您。”
即使如此,她带着匆忙买好的玫瑰赶回沈宅,也过了11点,午夜即将来临。
她在玄关里就看到前厅果然照例树起了圣诞树,灯火辉煌。
等她走近,果然转过屏风就看到沈琰正等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支着下颌,腿上摆着一本书,不知道已经这么坐了多久。
傅雪之前只是觉得尴尬并害怕因此让沈琰觉得自己怠慢,此刻却真的有了些愧疚。
那种细微的情绪,像猫爪一般揪着她的胸口,让她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琰哥哥,”她出声说,带着讨好地将白玫瑰花束递过去,“对不起,我忘记了。”
听到她说话,沈琰才像被惊醒了一样,轻咳着放下手抬起头来,目光还有片刻的空茫。
之所以没注意到傅雪回来,是因为他刚刚合目小寐了片刻,却睡得略微有些沉了。
“小雪,”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就挑起唇角叫她,声音还略带些沙哑,“你回来了。”
傅雪拿着白玫瑰花束的手不易觉察地轻颤了下,她还特地带花回来冒充礼物,其实沈宅到处的花瓶里插得就是这种花,因为是花农直供,只怕还新鲜许多。
然而沈琰将视线下移,看到她递过来的花束,还是笑着伸手接过来:“谢谢你,小雪,我很喜欢。”
傅雪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椅子旁半蹲下来,她没问自己的礼物在哪里,因为沈琰就将它摆在了圣诞树下的矮桌上。
那是一尊系了淡蓝丝带的小水晶雕像,乍一看不起眼,但仔细看了,就发现透明底座上那个雕工细致的长发小女孩,正是她小时候的模样。
以她小时候的样子为模特,特地定制的小雕像,不是很名贵,却足见提前了多久准备,花了多少心思。
也许像那个花店的女店主说的一样,她过几天,真的要补送一个礼物了,起码不要再这样仓促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