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 ”徐赫墨眸掠过窘迫,“再乱开玩笑, 我不客气了!”
阮时意轻咬檀唇, 哂笑:“老拿这事威胁人,有意思么?”
他偶尔用“以唇封缄”吓唬她,十次有九次都是假的!
她才不怕呢!
若换作三十七年前, 他直接就……唔, 不能想不能想。
徐赫先是被她语气中的蔑视激怒,踏出半步,以昂藏躯体将她抵在画案之侧。
灯烛融融, 清晰映照出她雪腻肌肤上残留的两滴雨水,更暖和她腮旁弥漫的浅淡粉色。
最令他懊恼的是,她那不点而朱的唇, 丰润撩人。
他真想轻轻啃一口。
阮时意被他突如其来的逼近闹得略显慌乱。
但徐赫从过年那段时间起,几乎没再撩拨过她。
排除她为女儿落泪时的拥抱,唯一一次勉强沾惹暧暧缠情, 是他游历归来, 趁她欣赏花车, 从背后悄悄抱住她。
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温凉气息已直逼而近,阮时意心跳如有短暂停滞,眸子里泄露些微退却。
徐赫长目一瞬不移地注视她,轻而易举捕到她那闪掠而过的惊色。
停下低头贴向她的冲动,他忿然磨牙:“你知道我答应过的事, 一定会做到,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挑衅我!”
“……?”阮时意明眸乍亮狐惑,“你……答应什么?”
徐赫心头被千斤巨石压得憋闷,后知后觉,他两回对她许诺,全在她喝多时!
正月初五那夜,他从松鹤楼抱她回澜园,曾握她的手,认真致歉——之前,一再违逆你的意愿,是我过份了;往后,我一定收敛,尊重你。
她当时被烈酒所惑,倦极无神,躺卧在床,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他只道,她那算是应允。
其后没几日,他在酒泉行宫将她带到烟暖花阁,与她对坐相谈,郑重宣告——如你允许我牵手,我就牵着;容许我抱抱安慰,我就抱抱……你不情愿的,我不勉强;你不喜欢的,我能改即改。
那时她看了他好久,丹唇吐出一句,“我不喜欢你的胡子”。
如此说来,他家阮阮……压根儿没把他的承诺放心上?
难怪他一连隐忍数月,却未受到任何表扬!
阮时意被他无奈且委屈的神色闹得糊涂,转念猜出,定是他在她醉后说了什么,可她没听进去!
她抬手抵住他靠近的胸膛,软嗓于歉然中无端生出一缕怯赧:“老太婆记性不好,请你……多多包涵。”
“要不……我假装从未说过,放肆一次?”
徐赫坏笑,用力拥她入怀。
抱一阵,无妨吧?
为了给亲热找合理因由,他哼哼唧唧补充道:“我输了比试,需要你安慰。”
阮时意遭他两臂紧箍,鼻腔内充盈着浓烈酒气,醺得她飘飘然。
敛定心神,她闷声抗议:“我才不信你介意此事!一把年纪,还这么孩子气!”
徐赫懒得辩解:“我就爱孩子气,请老太婆……多多包涵。”
*****
夜静更深,画室外急雨忽来,点点敲窗。
二人傻愣愣抱了一会儿,阮时意猛然记起一事。
“对了,今日大儿媳留意到你……依照她半句不瞒明礼的脾性,不出三天,儿子定会向我旁敲侧击。”
徐赫仍死死抱住不放:“所以?”
“三郎,经此盛会,你很快便名声鹊起,不如—……我先透露消息给他?”
“呵呵,你要让长子知道,他引以为傲的老爹,与人比试临摹自己的画,竟得第二名?丢不丢人!”徐赫既憋闷又好笑,“不过,你若答应成亲,我自会跟你回去。”
“成……成亲?”
“不然,你宁愿被众人揣测,说三道四?”他低叹道,“如你连我也不接纳,还能接受其他男子追捧么?横竖要被捆绑在一起,何不以新身份成亲?”
阮时意沉吟半晌,讷讷道:“认亲后,儿女必定催促我俩复合,但我……“
“还是不乐意?”
阮时意感受他臂弯力度加重,更觉内心矛盾忐忑。
她正计划,动用财力物力将他捧回巅峰。
此事以族亲名义即可办成,非要她搭上重拾的青春,以及得来不易的下半生?
她承认偶有怀念温存时刻,可她在漫长岁月中剔除情和欲,大抵没法恢复至年轻时代的热烈。
简而言之,她断定,老过一回的她满足不了他某些需求。
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他瞎折腾?
再说,儿孙绕膝,端肃日久,她不想被折腾。
漫长沉默使得徐赫焦灼难耐,却又死活不肯松手。
许久,他总算得到她勉为其难又具试探的问询。
“你要是同意咱俩分开住,或……再、再找个人侍候你……”
听她嘴里道出“分开住”,徐赫尚能压制感伤与失落,但“再找个人”?
“阮时意,你、疯、了?”他猝然松开双手,整个人炸毛,“你是真疯了!我不管你要给我娶平妻、纳小妾抑或找通房!我告诉你,没门!统统没门!”
阮时意因他鲜少的暴怒一惊,错愕惶恐之际无路可退,随手推了他一下。
他怒上加怒,眼眶赤红,嗓音带颤:“我想不通!你为何非要推开我!真想灌醉你,让你好好瞧瞧自己究竟多热情!”
“不、不许再提!”阮时意恨得牙痒痒的,“你居然……有此龌龊念头!看我出丑,你就高兴了?”
徐赫怒极反笑:“你往时少趴我身上亲吗?夫妻间那点小情趣,你藏着掖着有何用?”
阮时意周身似被火烧,粉唇哆嗦,憋不出半个字。
徐赫并不希望与她争执,深深吸了口气,气焰略收,沉嗓凝重:“你心里早已没‘丈夫’的位置,我理解!我甚至想过,哪怕你今生今世不可能再爱慕我,只把我当作距离最近的靠垫,疲惫时靠一下,也行……”
阮时意鼻翼泛酸,语调软柔诚恳:“三郎,我、我不愿你放下骄傲和尊严,活在憋屈当中。你骨子里明明刚强骄傲,何苦对心如死水的老太婆百般迁就?
“我们……相识、相知、相爱、相伴、相守,不过五六年日子。人生很长,你多花个两三年,就能彻底忘记过去,未来你还有好几十年的路、几十年的乐子啊!
“你方才也说,‘横竖要被捆绑在一起’,我、我一路坚拒你的原因,正正是为不再束缚你!你天赋异禀,短短数载已独创风格,假以时日沉淀,流芳百世绝非难事,为什么不……”
“没有‘为什么’!”徐赫以粗暴口气打断她,“你成天操持一颗老母亲的心!还翻来覆去搬出那套‘为你好’的说辞!我真是受够了!若真要问为何放弃所谓的好前程,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是我徐赫的妻!”
他宣泄完恼火,微微喘气,哑嗓重新变得温柔。
“阮阮,有句话,我最后再说一次,请你永远记住——我当初想要名和利,只为你;今时抛弃名和利,亦如是。”
她久久不语,那双氤氲水雾的杏眸,如有爱怜,如有悲悯,如有感动……
徐赫苦笑着,以食指勾挑她的下颌,稍稍侧头,寸寸逼近,堵上朝思暮想的两瓣唇。
*****
阮时意茫然无措,承受久违的温热濡湿,与陌生的烈酒辣味。
他一如既往虔诚,揉弄檀唇,侵占小舌。
眼角似被睫毛柔柔扫过,脸和心麻酥酥的,僵硬身子愈发绵软。
兴许是他的愤怒表白直击人心,或唇齿磕碰的痴缠教人迷醉,她放弃抵抗,双眼缓缓合上,樱唇因他的由浅入深逐渐有了回应。
在她回应的瞬间,徐赫喉咙发紧,心底堆叠无数时光的思念与野望如决堤般奔流倾泻。
他略一倾身,将她压在画案上,鼻息无形中混杂浑浊,大手逐寸下移,蛇行于紫绫轻纱内。
阮时意被动领受这份似曾相识的绮丽相缠。
昔年,他有过失控时日,将军府画阁案头诸物全数被激烈横扫落地,连黄花梨画案亦硬生生被摇松了。
时隔多年,阮时意再度仰卧于画桌,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当年掉落的斑竹管笔、铜纸镇、古松烟墨、三足香炉、紫檀笔架……更有浇洒一地的墨迹。
人的记忆尤为奇妙。
早早遗失的部分去而复返,如蒙了飘渺烟尘,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待她从旧日片段回神,惊觉热潮从由他的轻碾掀起,自心跳所在浸润于天地间,随时淹没她的心绪。
皱巴巴的绸纱如花瓣绽放,须根似荆棘砥砺雪域风光,诱发断断续续轻哼与战栗。
她迷乱抬头,避过玉冠的喉间溢出细碎求饶:“三郎……”
极目所见是画室灯影,却如像星河流光,熠熠生辉。
无从辨识时间流逝,直至他舌如长蛇游回她耳根,薄唇贴着她嘶哑发声,她才从那句得意话语中,意识到自己纵容他到何种程度。
“阮阮,你是喜欢的。”
寥寥数语,点燃深埋羞恼,轰然炸开。
恰恰此时,院落外传出野猫踏瓦,依稀还附带静影追逐的嬉笑。
阮时意有一倾刻的僵直,而后急急挣开沉重碾压,手忙脚乱拢好绸纱,头也不回地绕过屏风,奔离画室。
徐赫试图追出,奈何自身衣袍半褪,腹下蓬勃难掩,只得目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咬牙切齿之余,禁不住窃笑。
夜色弥散,庭院深深,春尽夏至,日趋炙烈。
错过了深春繁花盛放,他大可静待更灿烂的夏季花海。
徐赫回味阮时意从回避推拒到逐步迎合,得逞蜜笑陡然凝固——他好像忘了……有要事相告?
电光石火间,脑中仅剩一个念头。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木有车没有车没有车……求放过!
矛盾爆发后,往往会有糖吃,越激烈,糖就越大,
千丝最近颈椎不太好,写得有点慢~求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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