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还珠]团子皇后 > 9、生辰【捉虫】全文阅读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大半年。

景娴嘴里的几日后便要嫁人一直拖到了年后,这让她不禁有些窘迫,好比是一件答应了别人却没有做到的事情一般,如同一块大石堵在胸口,膈应的难受。但是自从三贝勒下了聘礼,便再也没有上门来了。

男未婚,女未嫁,三贝勒不急着定婚期,景娴也没法厚着一张脸皮去下这个婚期。于是,这婚事便一拖再拖。

日子依旧如同流水一般寡淡的过着,容嬷嬷爱吃糖炒栗子的恶习一层不变,路过大姐的窗台依旧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骂人声,外墙上的狗洞与日俱多,三贝勒日日笙歌,府中戏台日日唱着游园惊梦,景娴换了篇小说重新开始写,坚信着人生都是聒噪的,不是被人聒噪就是聒噪别人,所以景娴一天中有大部分的时间是对着楼下养的十只恶犬聒噪。

路过轻沉居的人都能听见里头一人十犬鼎沸的叫声,丫鬟们频频摇头。

专业捕鼠队伍依旧是整天上窜下跳的与老鼠打起了游击战,额娘迷恋上了嗑松子,阿玛依旧力挽大弓能射虎,回家之后与那种灰溜溜,水滑水滑的名为耗子的生物偶遇之后,倒地三天不醒。

一切都如同很久很久之前的那般,小打小闹的平静的沿着一个方向走去。

大年三十那晚,忽然间下了一场大雪,鹅毛似得洋洋洒洒,将那棵合欢树压塌了一片枝,景娴啃着手里的烤鸭,油乎乎的手摸了摸下巴,为那树枝叹息了一番之后将那树枝拖回去劈碎了烤肉用。

自那之后,景娴每每支着脑袋瓜瞧窗外时,都望不见那曾经的一抹绿色,唯有一轮清亮的月光不解人心的挂着。

合欢树很快的愈合了,那断枝的地方渐渐枯了,长出了些许青苔,后来无论景娴怎么仔细的去看都看不见了伤口。

好像从未出现过那伤口一般。

年后,府里头的人就开始忙碌于景娴的生辰了。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忙乱奔跑的丫鬟仆人们,忙忙碌碌熙熙攘攘,各种类似于春香把我昨天刚剪的窗花拿来贴上,来来来看看这个字有没有挂歪还有那果盆给撤了,以及,格格您让让,让让的声音。

一个好端端的生辰在三贝勒的一句“娴儿在府里最后一个生辰,自然是要好好铺陈铺陈的。”里被毁了。

回首从前的那几年,景娴的生辰向来都是被忽视的,生辰那天,景娴一般都是躲在自家的闺房里与容嬷嬷涮着羊肉火锅,吃的红光满面。而今年却置办的如此隆重。

于是,火锅锅子被容嬷嬷收了起来,火锅生辰计划彻底宣告破灭。

自家阿玛三日后从沉睡中被自家额娘一杯子茶水泼醒,景娴每日佛堂前跪拜着求个几千遍不要来的生辰终于姗姗而来。

那日,润二月十八,年后日日皆为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却在这一天变了天,一早起来,便是阴雨绵绵,整座府邸宛若被笼罩在金丝鸟笼中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不过,京中各方显赫都来贺喜了,这点雨丝倒也无碍,隔了那么一段距离,坐在轻沉居楼上的景娴依旧能听见大院那边传来的喧闹声。

容嬷嬷梳着景娴乌黑柔顺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格格,听那边的下人说,三贝勒爷来了。”

景娴略有所思的盯着桌子上的一盒胭脂看了许久,道:“嬷嬷,你去跟阿玛说,我得了一种一离开闺房就马上会死去的奇怪绝症。”

容嬷嬷灵巧的将那头发束成了一个发髻,转身去取发饰,抿着嘴笑道:“格格,三贝勒爷可是为您而来的,这会估摸着在和福晋来这边的路上了。”

景娴呆滞的将视线转移到窗户外,隐隐可见楼下林立的桂树中小道上走着的一群人。

容嬷嬷拿着发饰过来,顺着景娴的视线望去,嘴角含了一抹笑道:“说曹操,这曹操可就到了,格格赶紧梳妆下,奴婢去开门。”

说罢,利索的将发饰给她戴上,又抓了把玳瑁醉菊鎏金的小簪子固定好,匆匆的奔下楼去开门了。

头上蓦地压了这么个东西,有些沉。景娴摇了摇脑袋,俩边的流苏轻轻荡过耳际,有些□□。

半晌后,楼下便响起了一阵喧闹的交语声。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不过似乎丫鬟仆人们都被留在了楼下。

待到众人上来时,见到的便是端坐在桌前的景娴,一身宝蓝旗装,浅色发饰,眉眼弯弯,对着上来的福晋糯声唤了句:“额娘。”

福晋笑着走过来执了景娴的手,像是瞧出了景娴的心声,柔声道:“三贝勒在楼下等着,这女子闺房怎的说来也不该让男子进。”

景娴低着头答了句:“是。”

福晋笑着将景娴仔细的瞧了瞧,伸手扶了扶她的发饰,又帮着理了下景娴的衣衫,牵起景娴的手往外走去。

走过房门时,景娴微微转头瞥见容嬷嬷脸上那一抹急色,心下不由得的一惊,待不急多想,便被自家额娘拉下了楼去。

早春的风还是有些寒意的,下了楼,便是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冷的景娴直哆嗦,加之今天又是雨天,大片大片的乌云低空压着,景娴不由得胸中一空,鼻尖略有隐隐梅花香掠过。

“弘历在此先贺过格格生辰之喜。”

熟悉低沉的声音在耳畔低低的响起,景娴身体猛然绷紧了,许久,才转过身来屈身道:“景娴谢过王爷。”

弘历颔首,上前了一步,伸手到景娴面前,一翻手,手心里躺着个镯子,繁复的花纹,宝石蓝的底子。

景娴一愣,道:“这是?”

弘历微咳了几声,道:“贺礼。”

景娴想了想,没有想出来该有什么表情,便没有表情的接下来了,刚想开口说句谢谢,却被一旁急匆匆本来的仆从打断了。

那蓝衣的仆从一看便知是宝亲王府的。

那人跪倒在弘历面前,急急道:“王爷,福晋她……福晋她不好了!”

弘历的面色瞬时难看了下来,转头将景娴望了望,匆匆对众人道了别,急匆匆的走了。

景娴望着那人匆匆消失在小道尽头的身影,纳闷道:“他这是怎么了?”

容嬷嬷上前一步,附在景娴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刚上来时,听闻宝亲王府的福晋一大早的身子便不利爽,她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景娴一惊,转过身来巴巴的将容嬷嬷望着,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听着容嬷嬷嘴里的身子二字,景娴心中似是扎了一根针,突兀的难受了下。

容嬷嬷瞧了瞧一边正与几位侧福晋谈话的自家福晋,忙对景娴道:“奴婢可不敢乱说,听着三贝勒府里的人说,今儿一早,贝勒爷便去宝亲王府了,与四爷商量着想送格格什么贺礼,那时富察福晋便嚷着自己肚子不舒服了,可是四爷愣是没理她,携了三爷来我们这儿了。”

景娴低了低头,眉心皱成了一片。

自家额娘遣散了几位侧福晋,携着景娴的手悠悠的顺着小道往外走着,走过角门时,额娘才笑吟吟的开口道:“娴儿,额娘瞧着三贝勒是个君子,相貌不错,品行端正,虽说比不上宝亲王地位高,却也是个不错的女婿。”

景娴望着自家额娘,睁大了眼睛纳罕道:“额娘你想说什么?”

福晋轻轻的拍了拍景娴的手,叹道:“你这孩子,从小便是这样。面上是含糊不清,一般不做事,一旦做事了定会出点事,可额娘知道你心里明着呢!宝亲王的那事,咱也强求不得,虽说你面上不说,大半年来也乐呵呵的过着日子,但是,你阿玛和额娘心里都明白,你很苦。”

景娴眼睛瞪的老大的看着自家额娘,似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

福晋伸手拍了拍景娴的肩,依旧笑着道:“额娘知道你心里有宝亲王,可他已经娶了嫡福晋,你若嫁过去便只能当个侧福晋。额娘也知道你心里没有三贝勒,但是毕竟嫁过去也能谋得个嫡福晋,凭着咱们家的地位和势力,你在那边也不至于过的不好。”

景娴歪了头,无力的瞧着自己额娘,闷声道:“额娘您说话真累,一个意思要兜个几圈才说出来,你不过是想我安心嫁给三贝勒罢了。唔,其实这大半年来,我一直都在等着他定日子。”

这回,轮到福晋傻眼了,抓着景娴的手问道:“那你怎的不说?”

景娴侧过脸去,一甩帕子捂着脸,故作娇羞的道:“这事哪能让女方说啊,真不害臊!虽说我面皮有些厚了,但想想,女子还是脸皮薄些惹人喜欢些,就算女儿不薄也要装作很薄的样子才好。”

福晋捂了捂嘴,笑的肚子疼,许久后,她才侧过身去对着景娴身后道:“贝勒爷可听清楚了,方才娴儿说的话,这会儿可以安心娶娴儿了吧。”

景娴惊诧的转过身去,只见那氤氲的雾气中,有一抹玄色的身影负手而力,外袍袖口绣着些金丝蟠龙纹,大方不失贵气。

恍惚的,景娴似乎看见了缕缕阳光穿透了云层,撒在那人身上,有些耀眼。

那人收了扇子,朝着这边做了个揖,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便是宏时的错了,在下明日便上门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