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景阳宫的路上,弘历只是横抱着景娴走着,面无表情,容嬷嬷一行人则是小心翼翼的跟随着,保持着距离不敢太接近了。
待到回了景娴的寝宫,将景娴小心的放在床上时,景娴才似乎回过神来了一般,溜溜的往弘历身上瞧了瞧,又瞧了瞧。
若是平日里,时值将要开饭的时辰,弘历必定是要与景娴沟通上几句的。只是现下却反常的很,一言不发。
景娴伸手戳了戳弘历的肩膀,笑眯眯道:“美人,乐一个。”
弘历未动。
景娴学着登徒子般挑起弘历的下巴,奸笑三声道:“美人,你这般闷闷不乐的样子最吸引人了。”
弘历淡淡的瞥了景娴一眼。
景娴无奈的耸肩道:“好吧好吧,诚然你一点都不美,我都这般违心的夸奖你了,你都无动于衷么?”
弘历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的瞧着景娴。
景娴无辜的摊手道:“诚然我是长的比你好看些……”
弘历操手,上下看了一番景娴:“哦?”
景娴扬了扬下巴,神色傲然:“就算是比不上你长的好看,也比你长的耐看。”
弘历方才也还是有些冷意的眼眸中逐渐浸出些温煦缱绻的笑意来了,瞧着那神态似乎是想要伸手将景娴抱上一抱的,碍于景娴现下这般的大肚子只能伸手过去摘下了沾在她凌乱的头发上的一根狭草。
窗外有鸟儿叫,甚是欢快的样子。
许久,弘历的声音才悠悠飘来:“那姑娘是怎得一回事?”
景娴摸了摸下巴,歪着脑袋:“许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看上你了,所以将我错认做了你。”
弘历道:“ 哦?”
景娴笑的甚欢快。
弘历起身,未回头道:“你若不愿说,我也不追问了。怎样处置那姑娘都随着你,只是你有孕在身,多留心着自己些。”
景娴抓着锦被的手指不留痕迹的颤了下。
弘历不紧不慢的踱步到门口,微微停住了脚跟,眉头微蹙:“近来听说你在查我当初在济南的一段往事。”
景娴的手指又颤了颤,许久才缓缓的抬起头与弘历笑着道:“是。”
从景娴的那位置着实是瞧不见弘历的神情,只能瞧得见他的身影直直的立在那里,宛若一杆枪。
良久,不知是谁先叹了一口气。
“早些休息吧。”
在门的开合间,弘历的声音幽幽传来。
景娴蓦地无力的瘫软下来,躺在床上静静的望着窗外出神。
是夜,弘历未曾过来,赛威赛广回报说是弘历一夜未睡,只是瞧着天边的那轮月亮一直叹息。那是他们跟随弘历十几年来从未瞧见的神态。
这些年来瞧见的弘历一直都是极淡漠的一人,平日里欺负欺负小子峥,疼爱疼爱小和黛,偶尔给景娴下个套子,偶尔与和淑一起下个棋。
其生活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其第二日,景娴起了个大早,扶着个大肚子去了旺财旺福那边瞧了那个姑娘,恰巧前一天被景娴砸了个鞋子之后就溜之大吉的令妃也在。
景娴掀帘子进去时,瞧见令妃正握着那姑娘的手深情款款的道:“你相信我,你皇阿玛必定是会认你的,即便是皇后她再怎么的不同意……”
景娴思忖着不应该打扰人,于是便扶着肚子立在门边不吱声。
那姑娘回握令妃的手,感动地:“令妃娘娘……您是好人,小燕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忘记您的,我全家祖宗十八代都记得您……”
令妃全身上下颤了颤。
景娴请咳了两声以示存在,而那头的小燕子听见了声音之后蓦地转过头来,随后还未爆发出一句:“皇后娘娘我爱你”便被十只狗扑倒,抽搐了两下又晕了过去。
景娴嘴角含笑的瞧了地上的那姑娘一眼,又笑着与令妃道:“这小姑娘又要睡上一段时间了,令妃可还有时间与本宫走走?”
自令妃得宠以来,虽说是与景娴争锋相对的,却是甚少这般面对面的说过话的,这样正儿八经的听景娴自称本宫更是少之又少。
令妃回过头来,目含山水,笑靥如暮春桃花:“皇后娘娘您有话尽管说。”
景娴端详着身边架上的一盆金边牡丹,甚是温和地:“昨儿皇上过来本宫这边说了几句寒暄话。”
令妃低眉顺目道:“娘娘您可千万别误会,臣妾可不是存心告诉皇上您正在查他的那段济南往事的。”
景娴亦是笑着拂过自己因为身孕而卸去颜色的指甲,目光却未离开那盆牡丹,神色愈加温和:“哦?那令妃你觉得是谁告诉皇上的呢?”
令妃缓缓抬起头来,因这些年来备受欺压而瘦下来的形容愈发的显得楚楚动人,她双眸本来就是宫里出了名的好看,现在浸透了笑意显得越明媚。
“臣妾觉得那人必定是恨不得娘娘死的人。”
景娴悠悠的转过头去瞧着令妃,心里暗暗感叹道这女人长的实在是太薄命相了真是太福薄相了,面上却是极淡的,淡的瞧不出任何的波动。
“那到真的是无所谓了。”景娴伸手搭上容嬷嬷的手,不紧不慢的挑起帘子,又似漫不经心的道:“譬如说令妃你吧,眼瞅着盼着你死的人又岂是少数,你不是照样活得活蹦乱跳的?不过你倒是真的成长了。”
令妃款款俯下身去,嘴角的那抹笑容半隐在流苏的阴影中。
“皇后娘娘,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