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颜府管家要出嫁 > 56、前路茫茫全文阅读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幄县的平云镇,凉国着实比庆国冷,马车窗外也是阴沉沉的,该是要下雪了。紧了紧领口,我捧着暖壶,倚在车壁上倦倦地打呵欠。

赶路果然不适合我这种宅女,还是颜府好啊。

“唔……”旁边的人朝我身上凑了凑,枕在我腿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昏睡。

我眼角抽抽,真是不理解,她是肿么练就了这身完全忽视当事人心情的本事?

应真儿完全无视我幽怨的目光,睡得熟,还吧唧吧唧了下嘴。

我此次来凉国,并未打算带她来,可这人硬是粘着我跟来了。据她说是要和我共同进退,建造坚实伟大的革命友谊。至于为什么,还要追溯到我去颜府辞行的那一日。应真儿以提防我爬墙为名,一路尾随。但根本原因,我认为是她一方面想向上官涵告状,一方面又听闻颜府三位公子均是天人之姿,想要一睹芳容。结果,世事难料,她的优越感在见到左拥右抱的小姐时(其实小姐只是被大公子二公子一左一右扶着),支离破碎。而在我无意识地透露小姐是上官涵的初恋后,应真儿的愤懑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丫才是穿越来的女主吧――!”犹记得她没头没脑地指着小姐来了这么一句话,小姐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我,最后我木着脸,一言不发地将她从颜府拖了出来。

再后来,她就跟着我踏上了北上的路。

其实,我觉得应真儿做的这些事并没有明确的因果逻辑,若非她太随性而为,就是她另有目的。低头看着这无意识皱了皱鼻子的人,我从一边摸来布巾,擦了擦她快沾到我衣上的口水……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应真儿揉揉眼睛,醒了。

“怎么不叫醒我?”她睡眼惺忪,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腿,“难道不会麻吗?”

我白了她一眼,“麻。”

应真儿闻言嘿嘿一笑,熊扑到我身上,勾着我的脖子笑,“苏浅你真是好人!”

“……”

被自己的情敌称为好人,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真的。= =

傍晚时分,马车到达幄县的平云镇。

以前,听闻钱家是凉国第一富商时,我也曾猜想钱府会是怎样的金碧恢宏、富贵堂皇,不过看到金多多本人后便没了这样的想法。而今,看到货真价实的钱府,我觉得我没想法着实是明智的。眼前是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在这并不知名的镇子里,相融相兼,并不惹眼。一条石板小路,径直通到钱府的四合院门前。乌木门黄铜扣,青砖瓦雕花窗,一派质朴古雅的素净。

“这儿放现代肯定是5a级古镇旅游景观。”应真儿做眺望状感慨。见我看她,她摸摸鼻梁,讪讪一笑,“我是说这风景好,风景好。”

“……”

叩了几声门,便有人应了,不一会儿,身着藏蓝布衣的小厮便开了小半道门,问:“你们找谁?”

“在下苏浅,请问……”

“是苏浅来了?!”我话还没说完,那小厮就被人一把拉开,然后金多多夸张的笑脸就出现在门缝里。

她没怎么变,一双眼精亮精亮,脸瘦了,下巴尖尖的。若不是眼睑处泛着疲惫的青灰,我定会认为这人肯定修炼成精了。

假装看不到她掩饰的狼狈,我笑,“多多,好久不见。”

“还不是你一直不惦记着老娘!”把我抓进院子,金多多很胃疼地说:“老娘不就私个奔吗?你们一个个就再不搭理老娘了,至于么?至于么?”

“……”我很无语。你私奔,路线保密,我们怎么搭理你?

“这是谁?”金多多看着跟进来的应真儿,饶有兴致地问。

这是谁?我也想知道她是我的谁,总不能说情敌吧?我抿了抿唇,含糊道:“一朋友。”

闻言,应真儿双目陡然一亮,激动到颤抖地握住金多多的手,“幸会啊幸会!我叫应真儿,是苏浅的朋友!”

金多多看了应真儿两眼,眼里颇有些遗憾,然后又咧嘴笑,“苏浅的朋友就是我朋友,进来坐进来坐!”

至于那些“遗憾”,我还是能看懂的。在女尊部落,只有男子才会打扮这么精致靓丽,所以应真儿穿得这么风骚绝对是个特例。而且她年纪不大,身形发育得不明显,又是冬季,穿得多。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总会认为她是个少数民族的男孩子。

我看着金多多那怨怼“为什么是个姑娘,不是小正太”的小眼神,心里很是无语――金多多你敢不敢再八卦一点,嗯?

金多多本是去正院东厢给莫微秋送晚膳的,路过如意门,听到府外我的声音,才来一看究竟,没想到还真是故人。院中种着夹竹桃,据说是她的养父,也就是这儿的前老爷,生前亲手种的。金多多说西厢以前是她住过的,有火盆暖和,便将我们引了过去。

“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弄,别跟我客气!”金多多心情好,大方道。

“随意。”我说。

应真儿犹豫地看看四周,又看看金多多身上那副兼职乞丐的打扮,只说:“有米饭就成。”

“米饭?”金多多愣了愣,“我还以为你们那儿的人吃不惯米饭,要不给你来点肉夹馍、汤面、烤羊肉什么的?”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应真儿不了解金多多“泥裹金”的本质,以为她家经济状况不佳,便不敢多要什么,只客随主便,“其实我挺喜欢吃米饭的!”

“那好办,来趟凉国,就尝尝这里的特色菜。”拍拍应真儿的肩膀,金多多抱歉一笑,“晚膳我吩咐厨房做,你们先等等,我看着小秋吃完饭就立刻过来。”

我点头。

待金多多离开后,应真儿凑过来,小声问:“小秋是谁?吃饭还让人看着。”

“是她夫郎。”顿了顿,我解释道:“他没有胃口吃饭,得让人看着吃。”

“病了?”

“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呢。”应真儿托腮说。

直到一桌子珍馐美食上桌,金多多都没有回来。一个丫鬟跑来让我们先吃,应真儿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动筷,她才美美地吃起来。应真儿吃得很尽兴,这桌饭的丰盛程度远远高于她的预期。

与她相比,我显得没什么胃口――看来,莫微秋的心病很棘手啊。

夜深,应真儿在厢房睡了,我一人坐在侧室等人。

“来壶酒?”就在我怀疑金多多是不是忘了有我这个人时,她拎着两壶酒晃荡进来。

“当然。”我接过酒壶,和她的碰了碰,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我仰头,灌了口,赞道:“上好的女儿红。”

“花雕就花雕,什么女儿红不红的。”她嫌弃地斜眼。

我笑笑,不多解释,只从袖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张给她。

接过来打开一看,金多多眼神闪了闪,然后淡笑着叹,“这算是和解了吗?”

“这是喻家小姐的心意。”看着她收好那份和离书,我问:“既然冰释前嫌,没想过这次的事找她帮忙吗?毕竟是将军府的小姐,对莫家会有帮助。”

金多多摇头。

“难道莫家的事比不上你的面子?”我蹙眉,“虽然这事是很难办,但什么最重要你应该比我清楚。”

“面子算个屁!只要能帮上莫家的,老娘滚油锅都去做!”舒口气,金多多解释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将军府是建武帝的人,喻凡若这个时候插手反对太女,日后太女登基,将军府必会受排挤失势。这趟浑水,她们家趟不得。”

太女此番肃清,就是为了给自己树立威信。金多多说的有理,这个时候喻家是不便插手。看着她凝重的神色,我抱歉道:“是我考虑不周。”

闷闷喝口酒,金多多摆摆手,示意无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保住莫家。”说罢,金多多冷冷地笑,“苏浅,你以为太女真的只是想杀鸡儆猴,找个人开刀?”

我一怔,愣愣地看着她。

“小秋的姐姐没什么才华、胆子也小,就算贪污,不过都是些小钱。像她这种情况的人多得是,想要反腐倡廉,又何必针对她?还偏偏是在小秋和人私奔之后。”苦笑一下,金多多接着说:“先帝重农轻商,后来建武帝统一北方小国与部落,大力发展商业。通过征收商税,朝廷尝到了国库充盈的甜头,又怎么会放过商贾这块肥肉?”

“你是说……”

她平静地看着我,点了点头,“钱家能在凉国发展得这么快,跟朝廷里的要员少不了关系。太女不是没找过我,但都被我推脱掉了。这回,真是逼得她下了狠手呵。”

我沉默片刻,问:“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怎么办,当然是先保莫家。”金多多耸肩,故作轻松道:“大不了就跟着太女干,反正也差不多,顶头上司位高权重,咱也有面子嘛。不就是多缴税吗?老娘有钱能赚,财大气粗,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吗?

都说伴君如伴虎,金多多如此聪明,怎会不知这是桩赔本的买卖。

“别一副□□脸啊。”她嘿嘿一笑,虽是勉强,仍安慰我道:“其实吧,喜欢上小秋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迟早的事,躲了这么些年,我也赚到了。”

“……”

“等小秋身子好些,我就带他去瀚都。出来这么久,小秋他很想家了。”提起莫微秋,金多多面色柔和了些,隐隐透出一丝暖意,“如果这是和他一起的代价,我认了。”

见状,我略微回忆了下,“我曾见过太女一面,似乎并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会是明君。”

“哦?”闻言,她咧嘴爽朗一笑,耍宝道:“那我金多多有生之年还辅佐过一代明君,说不定咱的名字还能载入史册,留名青史!”

我笑着点头。

见我笑起来,金多多松口气,目光温和地看着我。

“怎么了?”摸摸脸,我疑惑问。

她摇头,喝口酒,“只是觉得你还是多笑笑得好。你不知道,今日刚见的时候,你那张脸有多恐怖。”

“……恐怖?”

夸张地点点头,金多多抱着酒壶,皱眉道:“苦大仇深、满腹心事,脸皮上恨不得都结了霜。”

我无奈地笑起来,“真有那么夸张?”

再次沉重地点点头,金多多指了指熟睡的应真儿,“真不夸张。要是你脸色不恐怖,这姑娘不会一路跟着你过来。”

原来,金多多是这么觉得的。我回头看应真儿,说实话,我一直都下意识地排斥她,完全没察觉她是因为担忧而跟在我身边的。

见我面色又暗下来,金多多拿酒壶敲敲桌面,提醒我回神,“说点高兴的事吧,难得来一趟,净说些沉重的话。”

我笑着点点头,打趣道:“还以为富甲天下的钱府是怎样的富贵,现在看来,还挺低调的。怎么,不怕有仇家或者嫉富的人上门找你麻烦?”

“苏浅,你想多了。我们做的可都是正经买卖,再说这处只是老宅,我又不常住,一般不会被人盯上。对外的宅院山庄还有好几处,都配了侍卫,不怕别人寻仇。”然后,金多多竖起食指,总结道:“狡兔三窟。”

“哟,不错啊。都整出这么高深的典故成语了。”

金多多喝得满脸通红,摇头晃脑地笑,“这不是夫郎太文化,自己也跟着涨点知识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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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姗姗是在翌日达到平云镇的,她来给莫微秋看诊,然后再接我去见那个人。意料之外的是,她此行并非一人,还带来了另一个访客。

“喂喂,这个被子是我的!”应真儿用力抓住被子一角,向后拽。

燕梓桓死命地憋着气,脑门上都暴出了青筋,仍固执地裹着被子一动不动,“我好不容易捂热乎了,绝不给你!绝不给!”

看着为一床冬被拼命角斗厮杀的两只,我抚额,忽然觉得有些头痛。

“苏浅!”两只异口同声。

应真儿咬牙,燕梓桓瞪眼,齐刷刷看向我。啊啊,被无辜牵连了,我无语:“……”

“你可是我朋友!”

“你可是我姐姐!”

我:“……”

“我们是至交好友!”

“我们是血脉相连!”

得,又杠上了。

背后猛然传来“哐”一声,我回头,看到面目狰狞的沈姗姗破门而入。她一脚霸气地踩到椅子上,愤怒地吼道:“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吵什么吵,整个院子都听到你们的声音!病人要静养、要静养懂不懂?!啊!”

应真儿“切”了声,松开手,扭过头赌气。燕梓桓鼓着腮帮,拽着被子,缩成了一团。

“真是。”没好气地瞥了她们一眼,沈姗姗看向我,蹙眉建议道:“浅浅姐,下次再搞不定她们俩,记得找外援。”

我点点头,她说得有道理。

这时,我让金多多给我找来年轻力壮的家丁们恭敬地候在了门外,“苏小姐,您找我们有何吩咐?”

“来得正好。”我朝他们温和一笑,伸手指着应真儿,淡道:“给我扛出去。”

“苏浅,你……!”惊恐地看着两个家丁挽袖子上前,应真儿奋力地在空中扑腾,“你你你,你太狠了!”

我无害纯良地笑,接着吩咐,“送到你们家住那,就说是苏浅送去给他们解闷的。”

“是。”家丁们得令,不顾应真儿的挣扎,将她给抗了出去。

见状,沈姗姗嘴角抽抽,紧了紧怀来的药罐,只说了句“不打扰了”,就撒腿跑了。

她跑什么,我又没准备把她处理掉。纳闷地看她跑远了,还特意折回来给我带上门,我愈发疑惑――我不就是将她说的话先实践了,找了些外援吗?用得着这么一脸惊悚地逃跑吗?

屋里子只剩我和燕梓桓,她朝我咧开嘴笑,讨好道:“表姐。”

“这回打算认我了?”我挑眉,轻笑,“之前不是一口一个‘苏浅’吗?”

笑容在脸上僵了僵,随即,她糯糯地抱怨,“别笑得跟上官涵一样嘛,怪吓人的。”

听她提到上官涵,我忽然意识到她知道上官涵的近况,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会不会也念叨着我。

“别!别笑得这甜蜜暧昧啊。”燕梓桓搓了搓手臂,“姐啊,他好歹差点成了你妹夫,就不能在我这个前任面前稍稍收敛那么一丢丢?”

嘴角笑意不减,我无视她的话,自个坐到床边。

“都说‘羡煞旁人’,我还真的被煞到了。”她冲我眨眨眼,拼命卖萌。

“跟我绕圈子是不管用的。”一语戳破她的小心思,看她像气球一样瘪下去,我挑明问:“说吧,怎么找来这里了?”

“桓儿想姐姐了!”她歪着脑袋靠在我肩上,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

我忍不住揪了下她的脸,以前就想这么干了,嗯,手感真不错,“乖,说实话。”

见我不好蒙骗,燕梓桓沉了脸,半晌才道:“离家出走。”

“为什么?”

“……”她不说。

“你那个形影不离的侍卫人呢?”我直言问。

被我猜中心思,她双眼一闭,直直地砸在床上装尸体,“成婚去了!”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我好笑道。

“有什么不可以。”她哼唧两声,一连串抱怨脱口而出,“不喜欢我,我成全他就是。眼不见为净,又不是对他一个人的真理,我还不是懒得去看。我一走了之,对两人都好。”

我伸手点她的额头,“上次分别的时候,还以为你会收了自己的小性子,能成长些。没想到还是这么任性胡来!”

不满地睁眼,燕梓桓辩驳道:“我没胡闹,不然离家出走也不会专程来这。我是特意来见你的,我有话要说。”

“……”我看着一脸正色的她,渐渐收了笑意,“你说。我听着。”

吸口气,燕梓桓沉声说:“苏浅,别去见她,别去见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