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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监的几个官差小心翼翼骑马的跟在稽查院督查顾邵威身侧,大气也不敢出。这个男子冷洌与霸道的气势中,杀意弥漫。
他突然转头问道:“刚才你们可有看清韩大人马车上那个女子的长相?或者是她身上所穿的衣裳是否就是白天抓进刑部的白莲教妖女?”
“由于光线黑暗,小,小的真的没看清楚。”一个官差唯唯喏喏的应道。其实被赵世颉带回刑部的女子,大体穿什么衣服倒还是能记清楚,只是那马车中的旖旎□□着实撩人心弦,哪有时间在意这些?那小娘子坦露的香肩、玉背看得他们哥几个直清哈喇子,那要人命的娇吟听得人抓心搔肝的,谁还记得正在追捕犯人?
“一群废物!”
顾邵威紧蹙着眉头,拉紧了缰绳,狠抽了两下马尾。黑色名驹载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在顾府的门前,顾邵威看到了一团小小的白色身影坐在青石台阶上。下马车走近一看,不由得惊喜万分。
“流昔!”
女子慢慢的站起,向他走来。风姿楚楚,集流风之回雪,轻云之蔽日。又似那秦淮河畔的未央柳,琪花瑶草自风流。
流昔抬头看了一眼顾邵威,慢慢的跪在了他脚下。“民女求顾大人救救民女的妹妹。”
“流昔,出了什么事了?”
顾邵威将她扶起时发现她嘴唇苍白,想必已经在门外坐了许久。不禁有些心痛,盯梢她的人怎么就没看好她,及时将她的行踪告诉自己。
“我先带你进去。”
流昔摇了摇头,“大人,民女的妹妹在下午时就让刑部的人给带走了。民女求大人……”
“我说过了,叫我邵威。你我之间一定要如此生分吗?”
他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发现她娇弱的身子在夜色中不断颤抖,于是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流昔微微红了脸,咬了咬嘴唇忍住住眼眶中的泪水:“请大人去刑部救出妹妹,流昔这一生都会感激不尽。”
她强忍泪水的样子,使他感觉疼痛在心口如同抽丝剥茧般蔓延,却无法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给予安慰与疼惜。只有问道:“官差说她所犯何罪?”
“刑部的官爷说她是白莲教的余党,可是民女的妹妹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宫里当差。”
顾邵威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白莲教?这似乎太过于巧合,难不成就今晚从刑部逃出的女子?流昔是汉家女子,又出身青楼,她的妹妹又如何能够进宫做宫女?
“大人?”
顾邵威复杂的眼神使流昔心中一惊,他是不愿惹事上身吗?还是力所不及。可是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汴嬷嬷在知道胭脂被刑部的人带走后,一付兴灾乐祸的表情恨恨啐了一口,活该那小妮子进刑部大狱,吃些苦头才知道怎样尊敬嬷嬷我。春娘也已经好几天未见人影,无奈之中想到了顾邵威。他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五儿被刑部的人带走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五儿有什么不测……她不敢想象。
想到这,她扑嗵一声跪下,扯着顾邵威的朝服哀求道:“求大人一定要救出我家小妹,流昔愿为奴为婢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顾邵威一把扶起她,托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苦涩的问道:“流昔,难道在你的眼中,我是这种乘人之危的小人吗?”
“我……”流昔查觉到他眼中的痛楚,不由得心中一窒。“大人,妹妹自小与小女相及为命,因为情之所至才会有所失方言。小女也绝无轻视大人之意。只是小女出生风尘含污蒙垢,怎能配得上大人?”
“流昔。”顾邵威轻轻的笑了,永夜般深遂的黑眸中流露出深不见底的温柔与怜惜。“在我看来,纵然是世间值价连城的宝物,都不及你一分一毫。今日你既已开口相求,我又岂能置若罔闻?即使是要我放一把火将刑部大狱烧成灰烬,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他优雅的翻上马背,将手伸给流昔。
“没时间给备马套车,只能委屈你一下,与我共乘一骑。刑部的人一般会夜审犯人,事不宜迟。
刑部的审讯室中,狼藉满地。赵世颉满脸血污的躺在地上直哼哼。韩轩松和黄升时不时心虚的用眼角余光对严威正襟端坐于临时朝堂上的督察大人瞟上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顾邵威很仔细的将流昔安排在别间,没让她进来。如此血腥与龌龊的场景,只怕会吓坏她。
“大人,大人要为下官做主啊!”赵世颉痛得哼哼唧唧的说道。由于黄升临走时放置的迷香,到头来竟救了自己一命。那只发狂的,嘶咬自己的野兽竟也被迷香熏晕了去。他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督察大人问道:“犯人哪去了?”
赵世颉继续哼哼:“大人,那犯妇是个妖女。她,她使用妖术,唆使下官的狗儿咬下官。哎哟……下官的命差点丢了。”
顾邵威没有理会论无伦次的赵世颉,转头正色向黄升道:“你又是何人?一介草民混进刑部大狱该当何罪?来人!拖下去杖毙!”
黄升早被督察大人眼中凌厉的寒光震摄三魂七魄飞了下半,在听到杖毙二字后,如捣蒜般连连嗑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是指责白莲教妖女的证人!草民……”
顾邵威轻哼道:“既是证人,就应该在外房听命。怎会跑到刑部审讯间?可见心杯图谋不轨。来人,板子侍伺。”
“大人饶命啊!”黄升好不容易飞回身体捂热的魂儿眼看又要飞出去,不由得心生一计,指着躺在地上的赵世颉说道:“大人,是他,是赵大人要我指证那位姑娘,说他是白莲教的妖妇,赵大人说要将那小娘子带回刑部供他的,供他的……狗儿淫乐。”
“什么?”
督察大人嘴角弯起的那一抹魅惑人心的邪佞笑意,使在场人的所有都感觉到了森森寒意。
赵世颉勉强撑起身子梗着脖子骂道:“哪来的小猴崽子,敢诬蔑本官?!来人……拖了杖毙!”
“大人,确实如此!”
在旁边一直沉默的韩轩松说话了,由于自己上回去翠轩阁抓人,他现在急于撇清与此事的关系,并且寻找机会改变顶头上司对自己的成见。
“赵大人因房事无能,便唆使家中狼狗与女子□□,以求发泄。那只白犬嗜血如命,经常咬死女犯。所以赵大人便找人诬告良家女子,将她们带入刑部大牢……大人要不信,找杵作去验下停尸房的女尸便知。”
“来人,传杵作去停尸房验尸!”
赵世颉听到督察大人宣仵作去停尸房起,浑身就拦得跟筛糠似的。
韩轩松继续落井下石:“赵大人,您还是从实招了吧。您家的狗儿还关在密室中呢。”
赵世颉吓得面无人色,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小八王糕子……”
“非也非也。大人难不成连督察大人都要一并骂了去?”韩国轩松向顾邵威讨好的一笑,后者则继续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看着自己,他感觉有些无趣,悻悻然的退了下去。
“哦,谁将那牲畜牵来让本官看看?”督察大人强势的言语间竟然有了些许玩味。
“大人,小的,小的知道那狗儿藏匿的地方,只求大人能让小的将功抵罪。”黄升也屁颠屁颠的跪行着爬上前去,想分一杯讨好的马屁羹。
“你去罢。”顾邵威看都没看黄升一眼,挥了挥手说道。他知道此人肯定与赵世颉狼狈为奸做坏事。在一旁的韩轩松也不是什么善类。
看着那只五花大绑目露凶光不断挣扎的巨犬,督察大人笑得有些邪气。
“这哪是只狗儿,分明是一只嗜血成性的狼。”
“大人,小人是刑部的杵作。”一位个子敦实的男子进来向在场了大人们行了跪礼后说道:“小人已经验明了停尸房中的女尸,均是死于猛兽攻击。尸体上的伤口,是由犬类造成的。”
赵世颉转头哆哆嗦嗦的看着督察顾大人摄人心迫的眼神,竟然脖子一歪,口吐白沫的晕死过去。
“这把青锋剑,是当年道光帝赐给我祖父的宝剑。”顾邵威从脸鞘中拨出了泛着蓝光的利剑,走到了赵世颉身旁,“而今用这把剑来斩了这禽兽不如的家伙,我会于心不安。”
语止剑落,赵世颉痛醒过来,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那把锋利无比的青锋剑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大腿牢牢钉在地上,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一大片。
“赵世颉,用这把御赐的青锋脸斩了你这四品官并不冤。你还真是本官闻所未闻的提刑司。”
赵世颉是人之将死,其言也恶。“混帐姓顾的!你不就是仗着你舅舅荣禄为非做歹么!你们那群人做的坏事,我哪及得上九牛一毛?我这几年来的处处栽赃陷害,不都是你们的意思?!”
顾邵威看到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提刑司,不禁更为光火。“大清国就是有你这种败类在做父母官,国运才会一天衰似一天!来人――!”
“大人!在!”
“把这个家伙和他养的这狗儿关在一起。”他看着赵世颉冷笑道:“听说野狼最为嗜血,想必赵大人早已有所领教。如果这牲畜还记情分,明天赵大人能侥幸不死,本官定会亲自为大人送行!”
“你……你你……”赵世颉土灰的脸色转成了青白色。刚才那鬼女唆使白犬嘶咬自己的情形,不禁身下一松,哗哗吓得尿了裤子。
顾邵威笑道:“赵大人方才一席话,本官还佩服你胆量不小,正考虑是不是直接给你一刀痛快了结。没想到――”他停了停,眼神转流露出一丝绝狠:“没想到赵大人的胆量就这么点。真是太令本官失望了!还不快把他拖走!”
听着隔壁房传说野兽的低吼与赵世颉惨绝人寰的叫声,跪在刑部司狱韩轩松与黄升吓得面无人色。督察大许久未说话,似乎在闭目养神。两人打了个对眼,正欲偷偷后退爬出审讯室,不想他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凌厉如闪电的目光瞪得两人腿脚又是一阵哆嗦。
“那个被抓回来的女子去哪了?”
“跑,跑了。”韩轩松结结巴巴的应道,转头看了一眼依旧惊魂未定的黄升。越来越怀疑刚才就是这小子将自己敲晕在审讯间门外。“刚才就是他打晕了下官,那女子也是他放跑的。”
“大人……”黄升的眼珠子骨碌碌了转了几转,说道:“刚,刚才赵大人被狼狗攻击,草民看到她乘乱跑了。”
顾邵威略感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黄升这个地痞流氓想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撒谎,简直是鼠同猫斗。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庭杖二十板!”
“大人,草民没有说谎,真没有……”
黄升早被赵世颉的惨叫吓得屁滚尿流,脸色惨白正不知该怎样解释,一位刑部衙役走进审讯间替他解了围。
“大人,从翠轩阁一同带回的男子醒过来了,听说了大人的名字,吵着要见大人。说自己是宫里的贵公公。”
“哦?带他进来。”
顾邵威有些意外,宫里的贵公公,难不成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太监小贵子?
被衙役殴打得鼻青脸肿的小贵子,一看到顾邵威――原承乾宫的一等侍卫,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得稀里喉结啦。“顾大人,小的奉李公公之命出宫找一位她家的亲戚,结果被那挨千刀的赵世颉给打了一顿给关在了这儿!你可得为小的做主!”
顾邵威轻描淡写的答道:“我已经将赵世颉喂了狼,贵公公也可以消气了。”
“哎?”小贵子不禁打了的寒颤。早听人说这荣禄大人的外甥冷血无情,做事绝狠。停了停,继续问道:“胭脂姑娘哪去了?明儿个老佛爷还找她有事呢!”
“胭脂姑娘?”顾邵威瞧了瞧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你得问他俩要人去。还有密室里的死鬼赵世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