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擂台上下瞬间鸦雀无声。
那一瞬间, 大部分人似乎都在想着自己的耳朵方才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不过几息而已,擂台之下便有一名壮汉大笑出声, 打破了那谜一样的静默。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 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呐,当我们大伙儿眼睛瞎了不成?你明明就是个姑娘家嘛,哪会有什么娘子啊?莫不是逗我们开心的吧!”
“怎么,凭什么只许你们男子娶妻,就不许我们女子娶妻?”
钟书谨冷呵了一声, 继续道:“况且,这不是比武招亲么, 那比的不正是武力么?我敢上来,自是要凭本事来说话的, 是男是女与你又有何干?”
说完这句话, 不顾那壮汉变幻莫测的脸色与底下的嘘唏声, 她便已拎着刀走向了云逸飞。
“不过呢, 现在跟你这个半废的人动手,确实是有失身份的。”
而此时此刻, 云逸飞已经撑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钟书谨, 你来这里瞎捣什么乱啊?”
此话一出,她的身份便已明了了。
魔教教主钟书谨,就算大多数的人没见过她, 也还是有所耳闻的。
“捣乱?怎么,你们上擂台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本教主上擂台就是捣乱了?”
冷笑一声后,钟书谨也不与他们废话,右手一抬,便已将刀尖直指云逸飞。
“废话少说!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还有边上的那个谁,你也不用下台了,过来跟云逸飞一起上吧,本教主就让你们三招便是,也免得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往后要说本教主趁人之危胜之不武了!”
一打二,还要让人三招?
真不知道该说这钟大教主是目中无人好呢,还是该说她艺高人胆大好呢!
不管是哪一样,见她这般认真,云逸飞内心总归是惊的。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柄,愠怒道:“胡闹,你可是女子!别胡乱绉话毁了顾大夫的名声!”
“呵,她的名声,她的事情,与你又有何干?”
钟书谨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在云逸飞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此时,她的嘴角虽是弯着的,可眼中却是看不出丝毫的笑意。
“本教主已经忍你很久了,若你再觊觎我妻,可就别怪本教主连全尸都不给你留了!”
“你……”
云逸飞才刚张了口,心口便已受了一脚,本就气力不济的他竟是被这一脚踹的连连后退,猛的吐了一口血。
“本想让你几招的,奈何你说的话本教主实在是不爱听,故作大度这种事情本教主可是做不来的!”
不给云逸飞反应过来的机会,钟书谨便已追了上来。
他连让钟书谨出刀的资格都没有,胸口又是接连受了两脚。
毫不留情的力道,险些就要震碎了他的肺腑。
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已被钟书谨踹下了擂台。
就这样,一败涂地。
“二哥!”
随行的云慧彤立即上前扶起了吐血不止的云逸飞,气愤的瞪向了台上的钟书谨。
“钟书谨!你太过分了吧!我二哥哪里招你惹你了!你怎么可以狠心下这么重的手!”
然而,面对她的指责,钟书谨却是连扫她一眼的机会都不屑给她,便已转身走向了擂台边上原先那个还未来得及下台的侠士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钟书谨脸上那愈发森冷的笑容,那人连忙收起来原先的呆滞之色,颤声道:“在……在下……不欺负女子……”
可惜,回答他的却不是钟书谨的冷言冷语,而是比那森冷目光更让人心颤的刀风。
那人下意识的就往边上侧了侧,可惜却忘了这里已是擂台边缘,竟是因此这一刀便狼狈的滚下了擂台。
狼狈,真是太狼狈了。
果然,这替云逸飞解围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啊!
两个人凑起来在钟书谨手下连十招都走不过,这何止是“丢脸”二字就能形容的?
“嘶,这……这也太凶悍了吧!”
底下不少人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
“妖女真是欺人太盛了!莫不是真当这里是你可以胡闹玩耍的地方了吧!”
有人看不惯钟书谨的所作所为,骂了一声后便拎着自己的兵器冲了上去。
不过稍许,他便已被卸了胳膊丢下了擂台。
这一下子,倒是把不少人给震住了。
“还有没有人要来比试的了?”
钟书谨将自己的手骨捏的咔咔响,冷笑道:“有的话赶紧上来,别浪费本教主的时间!本教主正愁有气没处出呢!”
嚣张,真的是太嚣张了!
不服之人接二连三的跳了上去,可惜却只是给了钟书谨出气的机会。
那大杀四方的肆意姿态,早已将顾卿音迷得移不开眼了。
不管是谁,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甜蜜与喜悦,总归是瞒不过旁人之眼的。
看着顾卿音嘴角挂着的温柔笑意,本就已被钟书谨气得气血翻涌的老夫人又一次被刺激了一番。
努力咽下了喉中的腥甜,老夫人才敢掏出锦帕捂着嘴巴压抑着的咳了两声。
这种时候,顾卿音自然是注意不到她的异样的,反倒是另一旁的何正德紧张的搀住了老夫人,担忧道:“母亲,您没事吧?”
老夫人摇了摇头,拂开了何正德的手,才正了正身子对着顾卿音警告道:“她来胡闹也就算了,你若敢跟着她胡闹,方才我们承诺的,可就都不作数了!”
顾卿音倏的沉下了脸,冷笑问道:“您这是在威胁我吗?出尔反尔可不像是您贯来的作风啊。”
然而,老夫人却已经偏过了头,不再搭理于她了。
何正德淡淡地扫了顾卿音一眼,也不管她心里如何作想,竟是旁若无人的跟老夫人讨论了起来。
“真没想到,季哲竟是养出这么个小狼崽来!假以时日,这小魔头怕是要比季哲更让人头疼了吧。”
小狼崽吗?
嗯,大杀四方的钟大教主,肆意张扬的钟大教主,看起来确实挺像一只发怒的小狼崽的。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而已,倒地哀嚎之人便已有了一大片。
“还有谁不服的?”
没人上来,钟书谨又幽幽的往台下扫了一圈。
然而,这一回,对上她视线的人,大多都是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这女魔头这么凶狠,谁还敢上去啊?不要命了吗!
他们又不是不长眼的人,方才他们自然也已经看到了,这人招招狠绝毫不留情,若是投降认输快的,倒是还能免个重伤。
可若是非要逞强争个胜负的,那自然就逃不过伤筋动骨与见血的下场了。
钟书谨来来回回扫了两圈,仍还未有敢上台的人。
如此,她那满腔的怒火才稍稍消了一些。
钟书谨微微眯了眯眼,再次抬起了雁翎刀,用那刀尖指着下方的人群,从左至右扫了一圈,再次问了一句。
“还有谁,要来跟我抢娘子的吗?”
看了眼倒在地上哀嚎着起不来的伤患们,原先那些打着毒医主意的人,皆是默默藏起了自己的心思,果断的摇了摇头。
“很好。”
如此,钟书谨这才抿了抿唇,满意道:“算你们识相!”
随即,她便抬步走向了一旁那摆放着红绸的架子。
目瞪口呆的老管家见后,连忙追了过去,阻止道:“姑……姑娘,你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
钟书谨拽着那条红绸不肯松手,只冷冷斜了老管家一眼。
“老头,若是识相,就赶紧给我滚!本教主可不是什么尊老爱幼之人啊!”
想起这人方才那阴鸷森冷的模样,老管家竟是下意识的往边上退了两步。
退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都算是老江湖了,怎么还会害怕这么个小奶娃的!
钟书谨可不管他心里是如何做想的,取了红绸,她便已迫不及待的回过了身,抬眼看向了顾卿音所处的阁楼。
可惜,这种时候,总是会有人要来阻拦的。
长乐坊中,已冲出了一大批青阳门的弟子,持剑包围着这座擂台。
与此同时,顾卿音所在阁楼的一楼之内,也冲出了一大批青阳门弟子,一层叠一层,将那门口堵的牢牢的。
看那架势,大有活捉钟书谨的意味。
“呵,幼稚。”
钟书谨不以为然,冷笑一声后,提气一蹬,便已腾身跃起。
她拽着红绸,踏空而行。
而那目的地,便是顾卿音所在的二楼廊道。
孤身一人就敢冲进那层层的包围圈,那样的胆量与气势,倒是让不少人愈发敬佩了起来。
“放箭!”
何正德冷喝一声,便有箭雨射出,直冲钟书谨而去。
然而,钟书谨却仍是面不改色,就算是在半空之中,也不妨碍她的闪避,反倒还能让她踏着脚底的箭身,借力换气,继续向对面掠去。
再次劈开迎面而来的箭支,钟书谨才高声唤了一句。
“卿卿!跟我走!”
可惜,那声呼唤,却好似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这是钟书谨第一次隔着箭雨与顾卿音遥遥对望。
看着顾卿音那无动于衷的姿态,钟书谨那好不容易才勾起的嘴角,已渐渐平了下来。
无动于衷。
对,就是无动于衷。
除了那一瞬间敛起的眉头,钟书谨已看不出顾卿音任何的神色变化了。
她就这样站在那廊道之上,被她那所谓的一家人围在中间,静静的看着自己,看着在箭雨之中奔波的自己。
钟书谨那兴奋的心,就因为顾卿音那毫无波澜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很好。
钟书谨神色已愈发冰冷了,可她的目光却仍还停留在顾卿音身上。
顾卿音紧紧攥着手心,撑在了廊道的护栏之上,不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她才舍得狠心说了句:“你走吧。”
闻言,钟书谨竟是怒极反笑。
“我走?”
钟书谨大笑出声,不知是气极了还是怎的,竟然还回了一句:“好啊,那就再见吧。”
顾卿音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不等顾卿音细思钟书谨的意思,钟书谨便已停下了挡箭的动作,任由那阵箭雨朝她射去。
“阿谨!”
顾卿音倏的瞪大了眼,惊呼出声。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有箭支刺进了钟书谨的血肉,穿透了她的左肩。
看着那渐渐往后倒去的佳人,顾卿音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人挖去了一大块似的。
那一瞬间,所有的事情与权衡,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满心满眼都只被钟书谨身上的血迹占满了。
红着眼夺过身旁之人的佩剑,顾卿音便已越过了跟前的护栏,奋力追向了钟书谨,赶在钟书谨坠地之前,用力揽住了她腰身。
而钟书谨身侧的箭雨,已被她尽数挡了开来。
好在身后箭雨不再继续,才能让她有机会多看了怀中之人两眼。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人痛苦的面容,而是那不合时宜的盈盈笑意。
“我就知道,你定是舍不得的。”
钟书谨肩上的血迹已越渗越多了,可她的嘴角却是越扬越高,任由那箭支穿肩而过,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已忍着疼痛将那紧拽在手心的红绸系在了顾卿音的手臂上。
“这样,我就能娶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