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灯谜, 赢花灯, 这对于陆启沛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京中从来不缺博学多才者,陆启沛被家丁引着到灯塔下时, 周围便已围了七八个少年人在猜了。有的水平一般, 只猜到下方几层,也可有的真材实料, 一口气猜到中上层不带停的。
这座灯塔上的宫灯似乎是周围几座中最好看的,所以来尝试的人也多,陆启沛的加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她一口气猜出十个灯谜, 而且几乎每回都是拿到题目便不假思索的说出答案,时间久了便也渐渐引起了旁人的关注。
陆启沛才思敏捷, 猜灯谜猜得很快,再加上来之前祁阳就已经指着顶上的宫灯说要了,她自然更不会留手。没用多少时间, 原本猜灯谜遥遥领先那个年轻公子也被她追上了, 陆启沛眼也没眨便超过了他,继续往上猜去。
再高的灯塔, 一层层堆叠上去也是有限的。这座灯塔有二十一层高,要取走最上层的琉璃宫灯, 便要猜中二十一个灯谜, 错一个都只能从头开始。
陆启沛不慌不忙,猜中了前二十,直到要猜最后一个时,守灯塔的管事却没给她灯谜。
管事似乎也没想到随手拦下的路人这般厉害, 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公子,前二十个灯谜您都猜中了,着实厉害。不过我们主家设的最后一题,却不是灯谜。”
他说着,冲不远处招招手,便有一个家丁捧着副弓箭跑了过来。不过许是顾忌着上元灯会怕伤了人,那箭矢的箭头已经被截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箭杆不知是作何打算。
很快,管事便拱手一揖,解释起来:“公子高才,我等已是折服。不过我家主人向来佩服文武双全之人,更何况君子六艺射术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最后这一题,便是射了。”他说着又一指顶端的琉璃宫灯:“那宫灯上方有一锁扣,公子射中即为胜,自可赢了灯去。”
陆启沛眯着眼往上瞧了眼,灯火虽然辉煌,但天黑到底还是影响视线的。她隐约能看见那管事所指的锁扣,却不免嗤笑了一声:“你家主人倒是胆大,这最后一题竟是直接让人拿箭去射灯,也不怕我失手将宫灯射坏了?”
琉璃宫灯固然美轮美奂,可越是精致的东西越是容易损坏。哪怕箭头被截,这么短的距离一个失手,也足以将灯射坏了。这样一来无论猜谜的人赢没赢,灯塔的主人都要损一盏灯了。
管事闻言,脸上的表情终于僵硬了一瞬,却还是强笑道:“公子玩笑了。您若是举弓,心中自是有成算的,怎会轻易损毁?”
他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完之后便将弓箭递了过来。
之前陆启沛猜谜有些漫不经心,一直是抱着陆笙的,这会儿要射箭自然不能还抱着。她转身将团子交给了祁阳,自己接过弓箭试了试,面具下的眉梢便扬了起来。
管事递给她的弓,不是寻常弓箭,而是一把三石的强弓。眼下便是军中弓箭手标配的弓箭也只二石,三石的弓寻常人别说射了,就连开弓都是个问题——对方明显是想为难她,或者说对方明显是不想这么早就把这一盏漂亮的宫灯输出去!
陆启沛本不是在意输赢的人,可对方这样输不起也着实让人不齿。只还没等她说什么,之前被她赶超的那个年轻公子却开口了,他上前两步说道:“阁下若不擅箭术,我可代劳。”
这样贸然的开口让陆启沛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后者讪讪笑了下:“我妹妹很喜欢这宫灯,若是,若是阁下愿意割爱,在下愿另行补偿。”
陆启沛听完提着弓箭摇摇头,说道:“不必。”
是拒绝帮助,也是拒绝割爱。
戴着面具射箭到底还是影响视线,更何况夜间视线本就有碍,陆启沛最后为了保险,到底还是将脸上的面具摘了。而当她如玉的容颜暴露出来,还是引来了周围一阵小小的惊呼,落在她身上的许多目光,也在这一刻变得灼热起来。
陆启沛没有理会,只冲着祁阳讨好的笑了笑。
公主殿下略有不满的接过了她的面具,暂时帮她拿着,顺便带着傲娇小声的警告了一句:“没赢到花灯的话,今晚你就去睡书房!”
陆启沛倒是不慌,眨眨眼压低声音回了一句:“你才舍不得。”
两人公然打情骂俏完,陆启沛拎着弓箭转身时,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她举箭弯弓,纤细的手臂缓缓用力,三石的强弓也渐渐被她拉开。
看得出来,有些勉强,那单薄的身躯因手臂用力而紧绷,让人看着都替她揪心。
场面一时安静,直到陆启沛松手,箭矢“嗖”的一声破空而去……
管事呆呆的仰头,心里蓦地空了大半——顶端那盏灯是主家寻来最好的宫灯了,压了其余对手一头,也让主家得意了好几日。他今日守灯塔是受主家看重,自不能早早便将这盏灯输了。这一箭若是射中了,宫灯就是对方的了。可若是没射中,宫灯又有大半可能会毁在这支箭下。
他特地使人寻的强弓,也是看对方生得单薄,想让她拉不开弓,也免了损毁的可能。若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还不如什么小动作也不做,干脆大方让对方赢了去!
一瞬间,管事想了很多,而这一箭射出也在瞬息间有了结局。
陆启沛射箭的技巧确实不错,虽然头一回用三石弓有些勉强,但那宫灯上的锁扣到底是要比箭杆粗多了。连珠箭也能射中的人,这点刁难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箭矢射中了锁扣,众目睽睽之下,众人一阵欢呼。
管事的脸色悄然变了数变,最后还是扬起了笑脸,摆出一副认赌服输的模样,冲她拱手道:“公子好技艺,这盏宫灯是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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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来的琉璃宫灯做工精致,设计巧妙,也难怪会被那灯塔的主人看重,不愿早早输掉。可这东西落在祁阳眼中却又算不得什么了,甚至比不上早早遮住驸马那张脸来得重要。
陆启沛拿着宫灯献宝:“阿宁,你要的宫灯。我赢回来了,你可喜欢?”
祁阳看着陆启沛那灿烂的笑颜却有些无语,她不用看也知道,这一下对方又出了多少风头,引来了多少目光。当下心里就有些发酸,顺手便把陆笙当包袱一样塞陆启沛怀里不说,还迅速将那丑到狰狞的面具又给她戴上了,然后拽着人就走。
陆笙懵懵懂懂,陆启沛提着灯抱着娃却只觉好笑。不过许是陆笙的作用,旁人一见便知这是一家三口,哪怕知道陆启沛面具下的容颜俊美,也没人不识趣的往三人跟前凑。
有侍从开路,三人倒是很快从灯塔下脱离开来,融入人流又往下一处地方去。
除了灯塔和猜灯谜,更热闹的其实是被这几座灯塔围在中间的歌舞杂耍。鼓乐声一响,便连被琉璃宫灯暂时吸引了目光的陆笙也寻声看了过去,满目好奇。
祁阳和陆启沛本不想去与人挤的,但看陆笙感兴趣,倒也往内里凑了凑。
上元节在街头表演的歌舞,自然不是宫宴上那般软绵绵的舞蹈,舞者甚至也不是女子。只见宽阔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带着面具的人□□上身,围着篝火踏着奇异的步伐,载歌载舞。据说这舞蹈是从古时祭祀演变而来,有祈福驱灾之意,凑热闹上去跟着跳的人也不少。
陆笙被这热闹引得多看了两眼,但想也知道祁阳和陆启沛不会凑这样的热闹,带着面具也不行。两人抱着陆笙看了会儿热闹,便又向下一处走去。
接下来是个杂耍班子,叠高凳,转盘子,蒙眼飞镖,表演精彩处也引得叫好声阵阵。
还有唱大戏的,耍猴戏的,表演皮影戏、木偶戏的,各式各样的热闹不一而足。小团子看得眼花缭乱,陆启沛和祁阳也跟着看了一回热闹,以至于要离开时,陆笙难得表现出了不舍。
陆启沛便去问演木偶戏的戏班买了只木偶——戏班倒是也卖的,他们本就是为了赚钱,演木偶戏能赚,卖木偶自然也能赚。只是灵活的木偶制作精细,价钱不仅不低相反算得上是昂贵,是以寻常人不会想到要买,或者问了价也就打消了念头。
买木偶当然是为了哄小孩儿,陆笙收到礼物过后果然欢天喜地。
祁阳却凑到陆启沛面前,眨着眼幽幽望着她,无声谴责她只给小孩儿买了礼物。
陆启沛与祁阳对视片刻,忽然忍不住笑开了——此刻她真觉得她们俩算是绝配了。若非同为女儿身,来日有了儿女,也不知她自己要喝多少醋,祁阳又要泛多少酸?
当下闷闷笑了两声,陆启沛顺手便将一直提着的琉璃宫灯塞进了祁阳手里——那花钱买来的木偶算是什么?这琉璃宫灯才是她费尽力气替她赢回来的!
祁阳泛酸时假装的幽怨也装不下去了,当下轻笑了一声,又将宫灯递了回去:“你拿着,我提两盏灯算怎么回事?”
陆启沛便又听话的接过了宫灯,两人旋即笑语几句,祁阳心里那一点小小的酸意也就散了。
时辰不早,她们还要去宫门外凑一场热闹,看皇帝与太子登楼点灯。
作者有话要说: 陆笙(摊手):我不仅能发光发热,我还能酿醋!有谁爱吃醋吗,不酸不要钱……
祁阳&陆启沛(异口同声):先来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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