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不止一次说过想看陆启沛女装了, 然而这还是她头一次给予这样明确的回应。因为以往的陆启沛哪怕看着再云淡风轻, 心里的一根弦总是绷着的。
而如今谢远死了,压在两人头顶最大的威胁没了, 陆启沛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祁阳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回应有些惊喜, 甚至都不想去看什么灯会了,用她的话说就是:“上元灯会年年都有, 哪有看阿沛换装来得重要?”
陆启沛听了却觉好笑,伸手在她脸颊上轻刮了下:“殿下此言差矣。上元灯会一年才有一次,将来你想看我穿女装, 却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日日都看得, 哪里用得着这般着急?”
事实上也不必两人费力说服对方,就在二人打情骂俏的当口,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颗黑漆漆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陆笙左右看看不见异常, 便欢快的推开门跑了进来,手里还提着陆启沛亲手做的兔子灯:“殿下, 伯父,天快黑了, 咱们出门吧。”
天知道小家伙盼灯会都盼了多久了, 今日更是从起床开始就等天黑。眼下天色终于开始变暗,她带着灯兴高采烈就来寻人了,眼巴巴望着二人满眼期盼急切。
陆启沛见状忍不住笑了下,又冲祁阳眨眨眼, 无声表达着:看,阿笙都来寻人了,你要是敢说不去,小孩儿分分钟就能哭给你看信不信?
祁阳完美接收到了陆启沛的眼神,莫名有些泄气,最后也只能提起自己的桃花灯无奈道:“走吧走吧,咱们现在就出门。”早去也好早回。
陆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什么,闻言顿时喜不自禁,一手提着灯,一手拽住陆启沛袍脚就要走。最后自是被拦下了,等着二人换了身外出的衣裳,这才得以出门。
上元灯会惯来人多,祁阳与陆启沛出行也特意多带了侍从。
一家三口并没有乘车,少见的步行出门。而能与公主府毗邻而居的,除了皇室宗亲,便是达官显贵,是以三人一出门,便能瞧见家家户户门外都挂着精致的花灯。有将作监精心制作的,也有显贵家特意购来的,争奇斗艳皆非凡品。反倒是公主府外年年不变的桃花灯,显得过于平凡了些。
陆笙还未走出这条街,就被各家的花灯看得迷了眼,祁阳看着小孩儿一脸惊奇便故意问她道:“阿笙,这些花灯好看吗?”
小团子诚实点头:“好看,都好看。”
祁阳眸光一转,故意逗她:“那阿笙拿兔子灯来换,可好?”
谁知陆笙听了立刻警惕起来,抱着她的花灯忙不迭摇头:“不换不换,阿笙才不换!”
祁阳被她这一脸紧张护食的模样逗笑,时不时出言调侃两句,小孩儿都会当真。童言稚语中多是引人发笑,于是一行人也在笑笑闹闹中继续前行。
其实这条街上各家悬挂的花灯虽然都很精致,可灯会真正的热闹却远不在这里。三人出了这条权贵云集的街,转至长街主道时,便见外间的世界已是焕然一新。
其实陆笙闹着出门的时辰还早,外面的天色此时也不过刚刚暗沉下来。可饶是如此,各处的灯火也已经点燃了,除了街道两旁檐下挂着的,街道上方也拉了横线,挂着最简单的花灯样式——荷花灯、核桃灯、雪花灯,一盏盏铺陈开来,映得整条街灯火通明。
这年头的百姓晚间并无什么娱乐活动,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还能往花街柳巷一行,寻常人为了省些灯油,甚至天黑就休息。再加上城中还有宵禁,是以能在夜间玩乐的机会极少。
上元灯会便是这难得的机会,从正月十三开始,城中便取消了宵禁,一连三日都是狂欢。不过也只有上元这一日,官府会出资将主街上全部挂满花灯,将整条街映得亮如白昼。再晚些还有皇帝亲自登楼观灯,为民祈福与民同乐,更是将上元灯会的气氛推至顶点。
这种热闹会持续一整夜,等到上元夜过去,天明时灯火熄灭,这些花灯也将迎来它们的结局。烧灯过后,上元灯节便也算是彻底过去了。
只那是结局,现在却还是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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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的街市果然热闹非凡,而且时间越晚,街上人流越多。随着陆启沛三人行至街市深处,原本跟随在三人身后是侍从也尽数上前,紧紧护着她们将之与周遭的人流隔开。
祁阳与陆启沛也不觉得扫兴,两人信步走在街上,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脚边偶尔还有孩童嬉笑着跑过。街道两旁尽是小贩,大多是卖花灯的,偶尔也有卖些其他物事,比如香囊,比如面具,再比如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小摊贩上的花灯没什么看头,多是摊主自家做的,好些的尚算精致,差些的勉强可观。别说与将作监那些匠人的手艺相比,就连陆启沛亲手做的两盏灯也比之好上不止一筹。
祁阳的目光却是被小摊上的面具吸引了,她凑到近前,小贩一见她气势装扮便知来了贵人,忙不迭殷情招呼。祁阳却不理他,目光一扫便拿起了一块面具——人脸模样的面具也不知是哪位神明,黑漆漆的脸庞加上怒睁的双眼,看着颇有两分骇人。
也不知祁阳怎就选中了这一样,拿起来端详两眼颇是满意,转身就戴在了陆启沛脸上。
如玉的容颜顿时被狰狞的面具取代,窝在陆启沛怀中的陆笙抬头一看,便被那面具的模样吓了一跳,憋着嘴差点儿哭出来,简直委屈巴巴。
陆启沛忙出声哄了小孩儿两句,又怕继续吓着她,便伸手准备将面具取下来。
谁知手刚抬起来,却被祁阳按住了:“戴着,不许取下来。”
陆启沛听话的停住了动作,却不解道:“为什么?这面具不好看,吓到阿笙了。”
祁阳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却道:“哪有不好看?我选的面具都好看!阿笙只是没见过,多看看也就习惯了。”她说完,还问陆笙道:“阿笙你说对吗?”
乖孩子陆笙能怎么办?她当然只能点头了,简直不能更委曲求全。
陆启沛被她这举动弄得微怔,不经意间瞥见祁阳闪烁的目光,好似明白了什么。她抿着唇忍住笑,恰好借着面具的遮挡掩去眸中笑意,说道:“这样吗?那我也与阿宁选一块吧。”
祁阳倒是没有拒绝,看着陆启沛选了块白色绘着女性神明的面具,亲手与她戴上了。两人对视一眼,皆觉满意。这时候陆笙拽了拽陆启沛衣袖,小声要求:“阿笙也要!”
小贩很有眼色,闻言立刻道:“公子,夫人,小的这里还有小些的面具。”
两人闻言看去,果然就见小贩又从摊子下取出一摞面具。只这回却不是神明,而是一个个的小动物,像老虎、狐狸、兔子之类的都有,只做工只能算作寻常。
陆笙倒不挑剔,一眼就相中了那个兔子面具,眼巴巴望着想要。
祁阳自然买下了,将那对于陆笙来说有些偏大的面具与她戴上,还嘀咕了一句:“阿笙真是,养了只兔子,就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兔子似的。”
陆笙对这吐槽全不在意,双手捧着脸上的小面具美滋滋的,连兔子灯都交给陆启沛提着了。
三人戴上面具后继续在街上闲逛,这回好了,有面具阻隔众人视线,落在她们一家身上的目光总算没那么多了——没错,祁阳之所以对面具感兴趣,还特意选了个最丑的给陆启沛,就是因为她生得太好,之前总有姑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不可避免的,上元灯会的热闹非比寻常,尤其年轻男女更是不会错过灯会热闹。人多了,各色的目光也就多了,平日里不敢直视男子的姑娘们也敢壮着胆子四处看了。
让人看看又不关什么事,然而公主殿下小气,并不远自家驸马被旁人瞧了去。
陆启沛看出来了,所以从善如流的戴上了面具。可与此同时,她对旁人落在祁阳身上的目光同样敏感,于是也顺势提出了要祁阳也戴面具的要求——只有陆笙什么都不知道,小孩儿瞎凑了个热闹,不多时便被面具闷得不行,又恋恋不舍的摘了下来。
眼下两人算是各自满意了,心照不宣的藏起小心思,于是这街也能继续逛下去了。
一行人沿着朱雀大街的主道走,渐渐走到了城中心的位置,远远便能瞧见数座高高的灯塔耸立。从底层最寻常的方圆花灯开始,再到中间的莲花灯、金鱼灯、绣球灯,到最高处几盏琉璃宫灯,精巧处已是不输给将作监那些匠人的手艺了。
不过比起最顶端的那些琉璃宫灯,乍一眼看去还是足有三人高的灯塔最为夺目。陆笙最先便被吸引了目光,看着那高高的灯塔不免发出了惊呼。
灯塔之下人也多,还有歌舞杂耍的班子在卖艺,闹得四周锣鼓喧天热闹不已。
陆启沛和祁阳倒是不在意那几座灯塔,不过要凑热闹显然还是要往那边去的。所幸她们有侍从开道,一路走去也还容易,直至行到灯塔下被个家丁拦住,笑问她们可要猜灯谜?
这几座灯塔当然是有主人的,并非朝廷出资,却是京城几家富商在上元节联合闹出的动静。只是从顶上宫灯的准备,到每层所出的灯谜,几家间也处处都是比较。若有人能过关斩将,从最地下一层的灯谜猜至顶端赢走宫灯,便是一桩夺人目光的盛事。
灯塔的主人当然也不怕被人猜中了赢走宫灯,因为同等的宫灯他们每次都不止准备了一只,过程中迎来的人气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如果在上元灯会结束前,所有的宫灯都被人赢走了,那要丢脸也没话说。
眼下陆启沛她们被家丁拦路相邀,且不管对方为何看中了她们邀请,她只望了眼那高高的灯塔,又转头问祁阳道:“阿宁想玩吗?”
祁阳一手挽着她的胳膊,一手指着灯塔顶端的宫灯骄矜道:“若要玩,那我便要最好的!”
陆启沛一笑,带着宠溺的声音自面具后传来:“自是依你。”
家丁也不觉冒犯,笑吟吟引着一行人往灯塔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祁阳(酸):面具戴好,本公主的人可不能让旁人看了去!
陆启沛(感同身受):来,殿下,这块面具配你正好。
陆笙(瞎激动):我也要,我也要!!!
祁阳(嫌弃):去去去,小灯泡,真是什么热闹都爱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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