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奇瓦跟他保证说,只要一起吞并下西班牙,就一定会扶持他成为法兰西国王,而作为另一个交换,在成为法兰西国王后,沙奇瓦也希望他能够帮助萨阿德王国――这是他们信誓旦旦对对方保证的内容。”萨百耶笑着说,“而事实上呢,奥多拉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国王,并且就算奥多拉当了国王,他也不可能帮助萨阿德。所以说,他们互相利用的结果,就只有两败俱伤。”
希恩尔把茶端过来,给他们一人沏上一杯,然后就站到了一边。
“但在他们两败俱伤之前,受到根本伤害的一定是这三个国家本身,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战争。”萨百耶端起茶杯捧在手里,“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场战争,对吗?”
见安德烈没有反应,蓝提斯只能代替他默默地点了下头。
“那么,我们就需要证据。”萨百耶又说,“奥多拉答应了沙奇瓦的提议后,就立刻禀奏了国王,说他找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可以让西班牙战败。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因为国王相信了他。”
“除了从奥多拉身上搜寻之外,只有萨阿德才有可能存在这种证据,”安德烈接下他的话,“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一趟萨阿德?”
“没错。”萨百耶说,“你是商人,出入国境比我们要方便很多,如果你能找到这个能让国王信服的证据,我就可以直接解决其他所有的麻烦,同时避免战争的发生。”
“以萨阿德和法兰西的军力,有多大的可能性,能直接拿下西班牙?”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百分之百。”萨百耶笑起来,“但我不是,所以其实几率也不是很大,不过战争的伤亡率你也是知道的,无论胜负,都会有无数人被殃及,我们难道不就是为了不让这些无辜的人民白白丢失宝贵的生命吗?”
安德烈点头。
“其余的事情,比如萨阿德现任国王的身份,以及这一系列事情的来源,由于事关十一年前的那场战事,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萨百耶将茶杯放回桌上,淡淡地笑着,“虽然那时候你还年轻,不过我想你应该还记得。”
“我记得。”安德烈说着站起来,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他平静的眼神回望着萨百耶,“想办法拖住他们的行动,我们尽快。”
“放心,至少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不会让战争打起来――另外,你们在萨阿德,应该还会遇见一个绝对预想不到的人。”萨百耶没有把话说完,他身体后倾靠在了椅背上,重新闭上眼睛,“希恩尔,送他们离开吧。”
蓝提斯在走之前最后看了这位公爵一眼,才跟着安德烈和希恩尔一起出了门。
坐在马车里,希恩尔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到了码头后才走下马车,对蓝提斯说:“你们一定要小心,萨阿德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戒备状态了。”
蓝提斯点了点头,“你回去吧,多谢。”
“没事。”希恩尔总算露出一个微笑,他拍了拍蓝提斯的肩膀,说:“一路顺风。”
走上甲板后,安德烈就让亚文和德利去准备出航,蓝提斯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位萨百耶公爵,他是怎么知道奥多拉和沙奇瓦的谈话内容的?”
“整个法兰西的动向,都在他的眼睛里。”安德烈回头对他说,“每一位贵族的身边,都有他安排的人在随时监视。”
“那法兰西的国王,知道这些吗?”蓝提斯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清楚,”安德烈和他一起走进船长室,“但他确实拥有左右法兰西未来的能力和权力,这一点毋庸质疑。”
“您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安德烈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看着他说:“十一年前。”
“上帝。”蓝提斯揉了揉额头,“十一年前我才只有十六岁,我连当时的自己经历过什么都不太记得。”
“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安德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过来坐下。”
“萨百耶公爵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国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蓝提斯坐下来问,“国王不信任他?”
“国王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安德烈微皱着眉,表情看起来显得极为疲惫,比之前处理大量公文的时候还要憔悴,“无论是在贵族之间,还是人民的心中,萨百耶都拥有很高的地位和声望,所以他才会信誓旦旦的对我们说,不会让奥多拉当上国王,这不仅仅是因为萨阿德从来没有想过要帮他,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即使国王去世或者他国入侵,在某个需要更换新国王的时刻,这个国王也只会是萨百耶,而不是奥多拉。”
“这就是奥多拉会答应萨阿德的原因了?”蓝提斯继续问,“因为如果法兰西一直相安无事,那么王位就会一直由国王的子嗣们继承下去,永远都轮不到他,所以如果有了萨阿德这个变故,说不定就能让他当上国王?”
“没错。”
“愚蠢至极。”蓝提斯摇了摇头,“当初刚刚听说他是那么爱戴他的夫人时,我还曾经佩服过他,没想到也是这样一个利益熏心的人物。”
“先别说他,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安德烈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的盒子丢给他,“拿着,如果实在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再去卖掉。”
蓝提斯接到手中,刚打开盒子就愣住了。在盒子里平稳放着的,是一枚由丝线和小条绸缎制作而成的领扣,而领扣的中间,正是那颗被安德烈取走的黑色珍珠。
“先生。”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无奈起来,“您都已经做成这样了,我还怎么忍心卖掉?”他边说边挂起笑容,取出领扣后就立刻别到了自己的领子上,“既然您不介意出这么一点加工费,那我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他看了几眼安德烈帽子上的那枚小帽针,又说:“另外,您回西班牙之后有得到任何关于海盗先生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
“这就奇怪了,”蓝提斯叹了口气,“亚文上次跟我说,他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新消息的才对。”
从法兰西再次出发后,特兰迪亚号就在亚文的协调控制下向萨阿德直线行驶,也在预测时间内准时地到达了萨阿德的边境。
能看到萨阿德陆地的时候,天气变得非常恶劣,倾盆大雨仿佛洪水爆发一般从天空轰然而下,乌云在离海面极近的位置不停翻滚着,电闪雷鸣的景象和声响同时摧残着水手们的视线和耳膜,惊涛骇浪也一直从远处咆哮着凶狠扑打在船身上,像是紧握在驯兽师手里的长鞭,不停鞭挞着这头茫然无措,彻底失去了方向的困兽。
自从暴风雨开始降临,亚文就和上次一样,一直站在甲板上和德利共同指挥着水手们的行动,甚至在几次被风浪捶打得站不稳脚步后,当机立断的下令改变了航向。
“西纳!”他喊道,“转舵!配合水手转向西南方向行驶!”
蓝提斯在又一次摔倒在地面上后,就忍不住来到了甲板上,双手抓握着船边的护栏,震惊无比地注视着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脑海里的不安促使他的太阳穴不停突突跳着。还没等他站多久,一阵大浪就顺着船身爬上来,迅速翻腾到甲板上,把站在船边的蓝提斯扑了个正着。
蓝提斯甩了甩彻底湿透的头发,用手抹了把脸,刚刚恢复视线,就看见几颗乌黑透亮,个头小巧却互相拥挤在一起,显得密密麻麻而充满了莫名尖锐感的炮弹,正向特兰迪亚号急速飞来。
他的心里疯狂地涌上一阵无法克制的恐惧,忍不住直接张口呐喊。
“船长!”
他刚回过头,还没来得及说出“炮火”这个词,就被一股凶猛的劲道拦着腰腹推出了护栏,直直地往海里落去。
而在他依旧挣扎着的视线里,是特兰迪亚号的主船舱瞬间就被火海吞没的虚影。
没等到蓝提斯反应过来那几颗炮弹究竟砸在了什么位置,他就在从后背传来的一阵麻痹感和细微疼痛感中重重地砸进了海里,海水凶猛的灌进他没来得及闭合的嘴里和耳鼻里,他被呛得咳了一声,喉管却因此而被更多的海水侵略。于是他只能忍着强烈的不适感,闭上眼睛和嘴,在腰部一阵托浮力的帮助下拼命地往上游去。
终于浮上海面后,他才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没咳几声,就又被一阵铺天盖地从头顶翻来的巨浪扑进了海里。
在海浪里沉沉浮浮的时刻,他混沌的头脑里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时候,蓝提斯终于看见那个一直紧紧拉扯着他,不让他就此沉入海底的人,正是之前将他从甲板上扑下的,他深深崇敬着的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