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祈天语来说,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合奏, 和平常一样, 与朋友一起的合奏。他保持着如此的心情, 愉快的弹奏着。顾玺和韩漓陪伴他,他们对这次的专辑没有什么商业想法,一切以祈天语为主, 他高兴就好, 他们也只是如往常一般, 陪着他玩耍。
祈天语对外界有认知障碍, 但他也很敏锐, 能感受得到靠近他的每个人是善意还是恶意。父母和顾玺、韩漓是他在世界上最亲近和信任的人,他能感受到他们对他的珍惜与爱护。
不过能感受到是一回事, 是否能听进他们的话又是一回事, 纯粹的语言根本无法入他的耳。张芸在他身边说过专辑的事, 但他根本不听,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录制音乐专辑,他只将这次弹奏当成日常玩耍,高兴了就弹, 不高兴了就不弹。
顾玺和韩漓不催促, 只是如往常一般耐心地陪着祈天语。他不想弹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停止, 让他自己休息,然后各自做自己想做的事。
顾玺看书,韩漓画顾玺。
祈天语有时会凑过来要一起看, 顾玺就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给他念书。
顾玺最近在看《丢番图方程引论》,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当然,对外行来说可能很枯燥。顾玺关心祈天语,却不会为了他影响自己的学习时间,就算祈天语听不懂,他也不会特意换一本儿童书的。
祈天语其实很聪明,能迅速记住各种知识,但他从不使用这些知识,他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顾玺念的丢番图猜想他听不懂,也没兴趣,但他喜欢顾玺的声音,顾玺的声音对他而言就是音乐,所以他还是靠在顾玺身旁,将下巴搭载他肩上,认真的听着。
“现人们已经通过利用pell方程、商高方程本原解,证明了丢番图方程y2+(y+1)2=3x2正整数解的通解公式,并对通解公式作了验证……咦,有意思……”
顾玺读到一段感兴趣的方程运算,立即放下书,拿起笔算起来。
“音乐”骤停,祈天语不高兴,摇晃顾玺想让他继续说话:“顾玺,顾玺,唱歌。”
“别打扰他。”韩漓说:“过来。”
韩漓也行,韩漓的声音也很好听,有些低沉,带着磁性,和顾玺的一样,让他听了又想听。可惜韩漓不爱说话,很少能听到,所以祈天语立即过来了。
“坐。”韩漓开口,祈天语立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巴巴等着韩漓给他念书,不,是唱歌。
然而韩漓塞给祈天语一支画笔:“画画。”
自顾自的画起来。
韩漓对待祈天语的态度,向来将他当成普通人,顶多算任性一点的小少爷,不纵容也不小心呵护。虽然顾玺说他们前世是好友,但他最大的耐心和纵容只想给顾玺。
祈天语:“……”
祈天语生气了,顾玺和韩漓都不陪他玩!
他扔掉画笔,跑回钢琴处,当当当用力敲击琴键,激动而急促的音乐响起,向朋友传达“我生气了”的感情。
顾玺正在计算感兴趣的方程,无奈的放下笔,准备去安抚祈天语,却被韩漓按住肩:“做你自己的事。”
然后韩漓在钢琴前坐下,开始弹奏。
他弹奏的音节比祈天语的更激烈凶猛,用音乐凶巴巴的训斥他“不要任性,你打扰顾玺了。”
这时候韩漓就觉得音乐特别有用了,毕竟他不好用语言直接训斥祈天语。
祈天语的音乐瞬间化为委屈,叮叮咚咚,像小雨滴落,他要哭啦!
顾玺忍着笑写完了方程计算,才坐回钢琴处,温柔的弹奏音乐安抚两人。
“真是美妙……”张芸听着从争吵变成和谐的音乐,不由发出感叹。
这几天她一直在录音室外看着三人的互动,看他们合奏,玩耍,吵架,看着祈天语用音乐表达自己丰富多彩的思想和感情。
在美国十几年,他的情绪从未有如此多变化。
张芸有时很想激动的进去抱抱儿子,但她也清楚儿子的情绪不是因她而产生的。
尽管她很爱祈天语,但祈天语的音乐,她只能听出高兴或不高兴的心情。
在美国的时候,她一直很满足,觉得多亏自己是音乐家,才能听出儿子音乐中所传达的感情。
直到她听到顾玺用音乐与祈天语对话。
因为是音乐家,所以她听懂了,她也想如此用音乐与儿子交谈。可惜她做不到那样自由的随弹,好不容易弹了几首原创音乐,祈天语还听不懂,只能算普通的音乐而已。
尽管是没有乐谱的随弹,有时还伴着争吵的情绪,但不管争吵还是笑闹,他们的音乐总是如此和谐,并如天籁般美妙。
不过有时争吵太多也不好,本来计划是轻松愉快的治愈系纯音乐,但录完音乐进行后期处理的时候,才发现争吵的音乐超过治愈系的数量了。
张芸此时已经忘了他们争吵的那些小原因,再听的时候,只觉音乐激烈,热血,震撼心灵,尤如士兵在冲锋角逐。
“哼哼哼哼哼哼……”旁边的工作人员已经不自觉的摇摆身体,听到后来甚至激动地说:“听了这几首歌后,我觉得我应该去拯救世界,而不是坐在这里虚度光阴。”
顾玺自己也惊讶于音乐的效果,所有激烈的节奏都来源于祈天语的不高兴,以及韩漓的训斥。而他只是无奈的弹奏几段温柔的音乐,安抚两人而已。
但激烈的音乐过后,转为温柔的节奏反而给人一种刻骨铭心之感,三段感情的合奏,竟然组成了如此美妙的音乐。
“顾玺,你觉得我们该要哪首歌好?”张芸问顾玺。
他们原计划只是十二首治愈系纯音乐,但祈天语几乎整天呆在钢琴前弹奏,录制的可不只12首,完全可以分别做个四五期了。
也因此让张芸和制作团队都感到烦恼,每一首歌他们都觉得好听的不得了,实在选不出满意的12首。
顾玺也是如此感觉,他想了想,说:“其实问题不在于哪首音乐好听,而是这些音乐对自闭症患者是否有用?毕竟是专门为他们制作的cd,我认为应该让这些人听一听,由他们来选择更好。”
“你说得对!”张芸点头,但那么多音乐,也不可能都带到有自闭症患者的家庭,还要求别人家孩子全部听完,再选出最喜欢的几首。
考虑几天后,张芸决定全部发到网上,通过网络广告邀请有自闭症患者的家庭来听一听,并由他们评选出最喜欢的十二首音乐。
制作组对这件事很不赞成:“那么好的音乐,怎么能全部免费发到网上,以后制成cd还有谁会买?”
张芸看向顾玺和韩漓,她从没想过靠这张cd赚钱,因此才想免费发到网上,但也要征询两人的意见:“顾玺,韩漓。你们觉得呢?”
顾玺点头:“卖不出也没关系,如果能让更多像天语一般的孩子听到,并为他们带去一些帮助,我们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