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氏的脸胀的极红,忍了忍, 看着胡老太。
林觅可不饶她, 只淡淡的道:“千万别叫我听见老李家出息了子孙,倒不认亲的话来。不然我打到胡家去评理。当年我老李家落魄的时候,也没见哪个亲的热的拉拔一把。别说没出息了, 便是真出息的, 与胡家有干系?!”
“姑妈不认公爹和侄儿几个了吗, 不想认这亲还是怎么的?!”赖氏道:“何必说出这个话来, 多少年的事了,说出来,好叫人没脸。小辈还在这呢。”
“是啊,多少年的事了, 也不咋亲近走动了,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心里不亲,早了早好。也如你我的愿, ”林觅道:“就这样吧。你觉得呢?!”
胡氏在一边听的也讪讪的。
赖氏是脸一阵青一阵白, 半晌, 胡老太也不叫倒茶。赖氏再厚脸皮也受不了这个气, 掉头也不吭声的跑了。
二狗子三狗子几人松了口气,还好没吵起来。这赖氏舅妈看上去挺厉害的样子。
果儿一乐,戳了戳大狗子的手, 道:“大哥,为你的亲事吵呢!?”
大狗子一脸茫然,他对于娶亲这种事,是不懂的。在他的认知里,组成小家庭,他也是蒙的。想不到,自然也就不想了。
“娘。”胡氏到了林觅身边,道:“那个……”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人吗?掉了井里,仇人会用石头砸你一把,巴不得你死,本是仇人,这种也不怨,陌生人看了,怕惹事,躲开了,我也不恨,我最恨的是一家人,都不拉一把,最叫我恨。要想家里关系好,这种人家,再不能沾,你可明白?!你的娘家是你的娘家,别让这家人,成为大狗子的亲家,延亭是你丈夫,这半辈子受胡家的气,还少吗?!以前你是糊涂,哄了多少去,我也不追究,但是以后,少来往,就这么不冷不淡的淡了就行了。”林觅道。
“我知道了。”胡氏是健忘的,忆起当初延亭受伤,胡家连个屁也没有的时候,看都不来看的样子,心里也是一堵。往事上心头,难免难过。
这是根本没把延亭放在心里。
林觅看了一眼胡氏,道:“行了,去忙吧。”
想一想,自己还活着呢,以后好歹还能看点儿。就胡氏这人,只怕这赖氏一哄,她脑子就跟人跑了。
现在家里秘密多,不来往,不密切的,反倒是好事。
叫林觅说,这胡家也不是一般人家,把两个姑子不当回事的,倒也真有意思,这是完全不当回事,才会这样吧。一般人家,好歹顾着面子,不至于做绝呢。
便是有亲热的人家,也有闹的不来往的人家,偏这胡家与李家的关系是两边都不沾,就这么不当回事的淡着,没心没情的,林觅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还真是第一回见。
这样的人家,冷处理就完了,本来是说冷着冷着以后慢慢不走动,走个形式的也行。
哪知道,现在看着大狗子出息了,倒巴巴的凑上来,也亏她想出一出是一出,又送一个女儿来。
啥玩意儿!
胡氏讪讪的出去了,她这种时候最怕婆婆了。
赵佶在一边旁观了全程,笑道:“老人家威武!”
林觅倒乐了,道:“这么不知数的,不忍她。”
真就别忍,越忍越把自己当回事。
高氏进来了,道:“娘,赖氏嫂子起了心思,回家怕是要添油加醋的说了。名声倒是不怕,她说她的,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村里人也有数,也不听,只是,她这一闹,万一她们父子几个倒来闹的,不像话,对大狗子也未必好。”
“没事,怂包们要敢来,有我呢,”林觅哧笑一声,道:“公道自在人心,他们有脸来,我还没脸怼不成?!真来了,旁的不提,只跟他们算算这些年的旧账,不把他们底子扒了,我就不是胡老太……”
高氏本来担心的很,一听她这样说,倒是一乐,娘在家真是主心骨,她的心就稳了,笑道:“好,真来了,咱们家兄弟也不少,咱们村,也不少人呢,哪怕他姓胡的……”
林觅笑了。
高氏道:“我去看看大嫂。怕是心里不自在呢。”说罢便去厨房了。
王氏在屋门口探头探脑了一会,没进来。
赵佶看着都笑的不成,道:“这三个儿媳也怪有意思的。”
“人多人少都是江湖,都是纷争,别看家小庙小的,事儿也半点不少呢,”林觅小声嘀咕着瞅了一眼王氏,王氏见老太眼这么尖,忙把脑袋缩回去了。
林觅对她翻了个白眼,这货,还真是不磊落。鬼崇啥呢?!
这种事你就正大光明的看个热闹,又怎么了?还能吃了你!偏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不像个话!哎。没一个省心的。
这事也就过了,这一天都腊月二十九,马上就过年了,村里倒传出闲话来,高氏进屋道:“娘,今天村里有人来问我,说那天赖家嫂子的事情,我就一五一十的说了,村人也都明白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可是胡家村的人不知道啊,村人有在那有亲眷的,说是他们村上到处都在说咱李家的不是人了,说是大过年的赖氏嫂子来咋家,屁股都没落座,茶都没喝上一口,就被轰出来了,说是咱们家现在有头有脸了,在这一带能横行五六的了,现在都六亲不认了!”
林觅一听都气乐了,道:“你咋说的?!”
“我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村人也都讶异,说赖氏那两个小女儿,还不到十岁呢,说让大狗子等多少年去,也是造孽的,扯谎都不要脸了,这样的,活该被轰出去!”高氏道,“我怕名声越来越差,因此就到处解释了一二。”
“做的好,”林觅道:“他们不要脸,何必给他们脸面!不过村人也有村人的打算,还是盯着大狗子呢,一则是帮咱们家说话,二则也有私心,肥水不留外人田,都想村里内部消化了!”
高氏本来有点严肃的,一听胡老太这样说,不禁乐了,道:“娘通透,不出门就能料到。确实是这样,我解释的时候,说了不下十遍大狗子不早议亲,可村人当没听见似的。”
“他们只怕等了过年就要来探口风,这个年也过不好……”林觅苦笑着,又道:“胡家是不敢闹上门来,如今我还活着,若是我早死了,这个时候已经打闹上门了。这家里能拿住事的也只老大,却是他们家的女婿,还不得来辖制了去!早些年,的确是我错了……”
“大嫂都与大哥这么多年了,娘别说了罢。”高氏道:“将错就错也是一辈子,所幸现在有娘看着呢,别说后悔的话了。”
“也是,胡氏听了难免伤心,倒是你提醒我,”林觅和蔼的对她笑了笑,又道:“他们不敢上门来,一是怕我,二是怕我扯出这些年的旧账来,他们不占理。可是又丢不下脸皮脸面,咽不下这口被拒了的气,当然要到处说我老人家的不是了。信不信的,也不要紧。真说上了,也顶多说我这个老婆子不讲理,不必理会他。只是话头上却不能矮了人一头,不过是两个村之间打擂台罢了,村里看着我的面子,谁敢站到他们村那边去,好歹是怼上一怼,隔空打个擂台罢了。不必上升到面对面的吵架……”
“唉。”高氏道:“村里有娘的面儿,又有娘主张,不能不为咱们李家说话。村里就是这点好,里外还是分得清的,遇到事一条心。”
“是啊,我这活这么多年了,也是村里的老人了……”林觅笑道:“若再有村人好奇来问,你就去说说,可不能让那赖氏胡说,什么屁股不落座,茶都没喝一口的,这些年,她少拿了咱李家的东西?!不要脸的,你也与你大嫂打个招呼,要是村人来问,叫她别怂了,该说的就说说。叫人评评理!”
高氏道:“是要与大嫂说一声的,这个事,她最有发言权了。”
“早些年家里苦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胡家人上门,现在,倒是惦记着亲事了,”林觅道:“这个事,还是你拿个主张。”
高氏应了。实在是应付这种事,大嫂应付不来。为啥呢?!这年关里,男人们都在忙呢,跟着李延亭上山的上山,买东西的买东西,还要准备过年。
女人们不就闲着嘛,传八卦,东家长里家短的,能聚到一块唠磕上一天都不嫌累的,聚到哪家屋里炕上,嗑点瓜子花生的,我的天,有的说了去。
但是应付这种事,胡氏就干不来,因为她说话就颠三倒四的,保准一会儿说她嫂子这样好那样好,然后再委屈委屈,说一说这些年自己对他们的好,分不清主次的乱说一通,到最后颠三倒四的连说了什么都搞不清。
遇到这种需要战斗的时刻,就完全打不了擂台。
高氏不一样,平时也不参与这些家长里短的说事,从不掺合,有人来说,她就一听,从不发表意见。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事关村里的声誉,以及家里的名声,哪能任由别人说?
所以高氏一听就来告诉胡老太了。
林觅一叮嘱,她当时就出去了,拉了村里一堆的嫂子媳妇的到了自己屋里嗑瓜子去了。胡氏也在,被高氏拉过去了。说啥呢?!高氏引导着胡氏说了说这些年给了胡家多少东西,又说了李延亭重伤胡家都不来的事情,更说了说赖氏来说亲呢,空手来的,然后高氏就在旁边温婉和气的说了,家里也不贪胡家什么礼不礼的,一家子亲戚也不讲究这些个,然而家里有长辈在呢,这空手来,叫他们做小的都替娘难受……
这么一说,王氏也凑上去了,高高的声儿道,那可不是,她婆婆还是正经亲姑姑呢,但她爹来,哪一次不带点礼给胡老太,这胡家做的不像样啊……
有王氏这一掺合,更热闹了,高氏在一边引导,胡氏呢,说着就哭啊,委屈的啊……各家劝啊……
赵佶是飘到边上听的津津有味,回来啧啧称奇道:“这各村与各村之间,也打擂台啊?!”
“那是当然,”林觅笑道:“别说村里之间了,便是一条巷子里住着的城里人,也会这样的,哪怕为点小事,也能说上一年半载的官司,一般都是隔空打擂台,一般泼妇一样骂到门前的,毕竟是少数。多数不都是暗中较着劲吗?!”
赵佶听的津津有味,袖着手在袖子里,虽然没有实体,却还是特别兴味的,道:“真的有意思。这个事,我琢磨着,的确是不能让。让了以后难免理亏,以后少不得要被孤立了。说八卦的人,都拉帮结派,不解释的人,不就被孤立了吗?!这要是在朝堂上,也是要命的事情……”
“怎么?当初士大夫们也这样抱团?!”林觅一想这场面就乐了。
“有,怎么没有?当初为了断他们的官司,带的我也听一件事来回的攻击,能听上半年一载的,翻来覆去的说,又加上他们舌灿莲花,文辞飞扬,有时候他们在朝上相互骂起来,我都插不上嘴,”赵佶想起旧事,觉得自己的确是没有什么领导能力,连当时的场面都压不住,一个一个的都要他作主,他就晕了。
林觅听的哈哈大笑,道:“也是,世间的道理,其实真的就是差不多。哪里都有人情世故,官司较劲。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哪里没少过纷争呢。”
赵佶笑道:“老人家这三个儿媳妇性格完全不同。王氏虽然怪模怪样的,不过事关家里的大事的时候,她不糊涂,也是向着家里的。特别是高氏,有条有理,有主有次,有点大气。只有胡氏……是老人家这侄女儿,与老人家倒是不太像。”
胡老太可精明,可是这胡氏吧,大事来就晕了,完全分不清主次了。
听他听的隐讳,林觅一笑道:“是啊,各人有各人的性格。”
“老人家老三舍下这样的妻儿,”赵佶摇摇头,道:“是个狠心人。”
想到老三,林觅心中便微沉。赵佶知道她心里闷呢,便也不再提了。
晚上,李延亭回来了,道:“珍珠出了一半,还有一半匣子装了,娘收起来。”
林觅道:“都买粮了?”
“都尽量的买了,不管成色,能买的尽量买了,”李延亭道:“都在山上分开藏了。另外,粮价又翻了一倍上来。”
“这样涨下去,可怎么得了?!”林觅道,这信号不太对啊。
“当初那主家已经不在了,跑了。”李延亭道。
“跑了?!”林觅吃了一惊,道:“为什么跑了?!他可是本地人啊,舍家舍业的跑了,逃难,求生?”
“怕是里面有点不妥,不然不至于这个时候跑了,”李延亭道:“这前这一家也是做生意的,贩卖货物,各种都做一点。我知道里面不妥,所以去打听了点他的事,说是在这半年前,他做了几批粮食和盐的生意。娘,我怕他现在反应了过来,怕是知道这粮食与梁地有关,所以怕惹祸上身,这才舍家舍业的跑了。”
这就解释的通了。京城出了消息以后,与梁地的关系以后,他大约是料到不妥,才当机立断的跑了。
也就是说,老三的事,其实也是牵扯其中了。
“这要查起来,老三脱不了干系。”林觅道:“官府可有查?!”
“并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怕是顾不上呢,也没能管得上这一边,但是以后要查,说不清就查着了……”李延亭道。
“那主家的生意都脱手了?!”林觅道。
“铺子和田宅,低价折给了其它人,人已经都走了。悄悄走的,一点消息也没有,邻里说的是去投亲。”李延亭道:“怕是要跑到梁地去了。”
“这可是要出大事啊。”林觅心砰砰直跳,道:“去请里正来!”
李延亭连夜去了。里正来的时候,心都砰砰跳,道:“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林觅便将这件事给说了。请他拿主意。
里正已经肃白了脸,来回踱着步了,还颤了一下。
“这要是族里出了这样一个人,可是灭九族的大罪!”里正脸都是肃然的。
“是逐出族,还是办丧事,只说他死了?”林觅道:“这件事不能瞒着你,得商议了定下的好。”
里正坐了下来,道:“贸然逐出族,谁能不疑心?这个时候,难免有好事者疑了心,反倒惹出事端来。”
“办丧事!”里正拍手决案,道:“只说老三死了,以后村里人也一口咬定,李老三就是死了!这件事只老人家与我知道就行了,村里族老,也不必再说。这个事,还是尽快办。叫老大办!”
林觅点点头,果然,事情还是叫老四给料定了啊。虽然真的有什么大祸,也未必有用,然而,若是不事发,若是小罪,就是可以混过去的!
林觅的心也砰砰直跳的厉害,道:“里正,我老李家出了一个不肖子,真是连累村族里了!”
里正苦笑道:“谁能预料到这个?谁又能料得到了,若是世道不乱,他跑出去在外头出息了,也是好事。可是哪里能料到这个。老人家也不必难受。如今这世道,也不知道灭族之祸还是生死难存之灾先来呢?!说不定还未等到上面算账,人都饿死了!”
林觅一听,心里也怪难受的,道:“有备无患!办吧……”
里正道:“要小心。没有尸体肯定有人疑心,只先办个衣冠坟,再说老三已经在外头要被人运回来了,以后有机会,外头乱了,总有些无人收的尸体,到时候再装进去,谁能知道?!都是白骨了……”
“好。”林觅点了点头,应下了。
里正反倒安慰起她来,道:“不管咋样的难关,咱们村,一起撑!早些年,也不是没经过更难的时候。那时候……”不用提,一想都觉得是地狱,是真正的乱世!
林觅送里正出来,忙叫李延寿扶里正回家去了!
李延亭进了老太屋,道:“娘。”
“明日大年三十了,咱们家不办喜事,办丧事。”林觅道。
“娘决定了?!”李延亭道。
“嗯,事不宜迟,还是要尽快的办。”林觅道:“明天就办。”
李延亭知道轻重,一一应了,道:“好!”
“叫你三弟妹进来,这件事情她得知道,其它人都别说了,”林觅道:“你二弟也别说,他一定会伤心,可是,再伤心也不能说。只说出了意外就行。”
李延亭应了出去了。
高氏进了屋,听了林觅说的,道:“我听娘的!”
守活寡与真寡妇有区别吗?!没有的。高氏不在意这个。只是想到二狗子三狗子的事,难免叫人伤心。这两个孩子并不知道他们的爹并没真死。只是却不能告诉他们。
也是,真死,与犯了事的真相哪一个更残酷?!谁知道呢?!
等以后长大了再说便罢了!
高氏出去了。林觅对赵佶道:“人真难办啊,老三实在狠心。现在叫他这样死了,以后他若知道了,还得怨恨,说我不认他这个儿子!”
赵佶道:“他必化名在外,若是个精明的,只恐一时半会的也出不了事!”
“嗯。”林觅闭上眼睛,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上了线以后雍正还安慰她,道:“聊胜于无吧,老大还是要想法子立个功劳,以后消息灵通也有个应对。老三这个事要是不出事还好,就怕以后出了事,算起来,便是他除族了,或是死了,都没用的。就是灭族之祸。但是家里有人有军功就不大一样,可以抵罪!”
林觅心乱如麻,却是应了。
雍正看她实在不安,便道:“老人家别太担心,我看老三这么滑,几年的也出不了岔子,况且若是僵持住,这真的打起来了,没个五年八年的,怕是结束不了。这么多年,足够应变很多的事了。”
林觅的心情松了一些,她知道老四的意见最为中肯,又听他说道:“只是若是出事,只恐会影响到二狗子三狗子的前程,这么几年,他们正是学成要科举的时候,万一出事,爆出来他们的爹的事,前程尽毁!所以,趁着这机会,给这两个换一支,最好记在老大名下,大房这一支,将来若是出事,也不影响他们科举。若是有个功名,也是功劳,也可以抵些罪……”
“好!”林觅忙应下了,道:“高氏呢?!她以后莫名其妙的成了遗孀,就……”
“休弃后,老人家收为义女!”雍正道:“把这层夫妻关系给剃除了。”
“我明白了!”林觅道:“这样也好,高氏成了我的女儿,以后也不必再那样看人眼色过日子。”
“若是村人问,只说老人家不忍她守寡便是,若是有人来提亲,也只半理不理的,假装半应不应,透点心意来,村人便不会多疑心了,只会以为老人家还想将她再嫁一次,便不会疑心老人家这个休弃收义女的行为。”雍正道。
“这倒也是!”林觅松了一口气,道:“只是这事还是得与高家商议一下。”
“只希望老三的能量别那么大,别真是灭九族的大罪吧,”雍正担心的是,万一李延亭以后立的功不够抵的,万一这李延治的破坏力太强,最终老人家一家还是……”
林觅听出不对劲来,便道:“老三他果真……”
“老三不是个简单角色啊……”雍正道:“乱世出英雄,老人家,老三若没这个机会还好,在治世里也顶多钻营个管事的,就行了,可是现在这样好的机会,几年的时间,足够他钻营着不择手段的往上爬了……别小看他。不是一般人。”
雍正从不乱说话。
林觅一听,脑仁都疼了。
“看这样子,怕是在他从高家钻营的时候,去了那主家以后,就知道了这个机会,千方百计的要沾手生意,肯定看出哪里不妥了,梁地要出掉铸的钱币,高价购粮,以他这样的人,必然是看出有问题和机会的,可还是迎上了去,”雍正道:“步步为营,那个之前的春香,目的是什么,是控制高秀才,也是一种牵制。可惜失败了。他就又立即钻营了别的。我估计他一开始是想做下头的。”
“下头?”林觅惊了。
“对,就是在这边购粮,然后通过商队,运去梁地,他也能发财,掌握一头,”雍正道。
林觅心都凉了,也就是说老三一开始利用春香,就是为了扩展下头?
“现在嘛,怕是做上头,或是做中间了,他弃了这边,必然还要钻营别的人身上,”雍正道:“有机遇就上的,不择手段的人,能爬到多高,谁能知道?!”
看林觅脸色难看,雍正其实也不是想把话说破的,只是必须得让老人家知道可能的后果啊。
“多谢老四,”林觅忙着下,便道:“新年快乐,今天我就不与你多说了。”
“行,老人家先忙自己的。”雍正知道她心乱如麻,便道:“新年快乐,翠儿这,老人家放心。会好好过年的。”
林觅道了谢,便先下了。
赵佶听的也是心里一颤的,他都不得不服这老四的敏锐。只是只言片语,就能拼凑出完整的事情来,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雍正能看到的全貌,而他呢,却连半貌都没猜着。
果然啊,他与真正的明君之间的小事上的差距都如此大了,更别提别的高瞻远瞩的大事大格局了。
不服不行!
赵佶便安慰了她几句。
林觅又寻李延亭商量了,也不挑过不过年了,只是马上就办。
第二天一早,就吩咐李延寿拎了四样礼带着二狗子三狗子去见私孰的先生,要去求名,上族谱。因此,李延寿也不耽误,忙赶了牛车去了。
礼呢是早就备好了的,熏鱼一盒子,腊肉一盒子,果子,干果一盒子,然后是酒两坛,茶一盒子算一样。这就四样了。李延寿还特意的另买了一套文房四宝,不多珍贵,但也是求名的一个心意,不止是为了拜年。
因此去了以后,恭敬的将礼献上了,又将年礼送上了,说明了来意,只说了为啥年前来,是因为族里急着要名字上族谱呢。
因此杜先生也没有拒绝,取了纸笔,写下了两个名字。
李延寿叫二狗子三狗子跪着谢了先生,便带着他们带着纸回来了。
李延寿将纸递给了林觅看了,林觅打开,是李咎,李极两个名字。
李延寿也不懂啊,道:“娘,这名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林觅笑道:“就依这个名。先生取的当然好。”
李延寿这才高兴了,完成了任务的高兴。
赵佶过来看了,道:“这杜先生也算是个文人,这名字的确是有出处的,极不错。大狗子的名字,也依这个意境,取一个字吧。”
说罢也取了纸笔,写下了两个字:李瑕。
“白壁微瑕,无咎,无极。”赵佶道:“凡事过满则溢,取名也一样,美中不足方好。”
林觅笑了笑,道:“不愧是文化人,这名字,取的极妙!”
白壁微瑕,说的是大狗子,略有点美中不足,可总体就是美的意思。这赵佶真的叫人没话说。
而咎字和极字,杜先生取的意思,可能是说微我有咎,然而依旧可以追随无极之美。是说人虽没有完美,然而依旧可以以不完美之躯去追寻真正的无极。是在学业上哪怕没有完美的头脑,也可以追求无涯般的苦海的意思。
可是现在却与瑕字相辉映了。
既往不咎。希望二狗子三狗子以后知道他们亲爹的事情的时候,能够放下,只往前走。
林觅心里满意极了,只是到底有点难受。
林觅去寻里正,道:“都上老大这一支的族谱。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
里正自然心知肚明,道:“好,我先上,然后等老三死讯过了,再公布。”
林觅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要把高氏休弃,收为义女!”
里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道:“老人家对这个儿媳,算是真心实意了。只是这个事,外人怎么说呢,怕是会非议!”
“只默认要另嫁便是,背点污名不算什么,”林觅道:“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就可以了……”
“那三房就彻底的没有了,断了!”里正道。
“断吧,一并办了。林觅道。
里正道:“老人家心善,又有魄力。”
“该当如此,”林觅道:“高氏无辜,高家也无辜。无论如何,得摘出来!”
里正叹了一声,便先办了此事。
下午,李延亭便回来说了老三死在外面的事,只说是出了意外,遇到土崩,被砸死了。然后人还在路上,被运回来怕是得等年后。现在只是得了这个死讯。
当下家里就挂了孝布。
老延寿和二狗子三狗子都听蒙了,眼泪就唰唰的掉了下来。
今天正好是大年三十啊,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想到。
因此李家是一片哀嚎,村人也都来帮忙,一时之间,弄的村里也难受起来。
有主意的便说,“先办个衣冠坟,不管咋样,这丧也治,弄好了,也召召魂,也叫老三先回家看一眼再安息。等人回来了,再下葬便是。”
那个便去劝高氏和林觅,只叫别伤心。
李延寿哭晕了过去,李延亭微不忍心,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什么也不能说!
一时李家忙的乱糟糟的。大年三十就在布孝中过了。
这个丧事特别,因为是大年三十,谁也不能留在李家吃饭的,得明天才吃,而且大过年的,确实不大吉利,因为沾了丧事,倒不好去拜年的,也因此,这丧席怕是也吃不上,不好吃的。
村里人回家吃年夜饭的时候,都叹道:“还这么年轻,咋就说没就没了呢!好好的非要跑到外头去,现在就这样没了,所以人不能心大,还是呆在家里好,老老实实的,也是一辈子!”
“这老三也是有志气,可惜命不好,”也有人摇头叹息,道:“可惜了高氏年轻守寡,还有两个孩子没了爹,可怜!”
“哎,谁说不是呢,胡老太还年老丧子呢,这个年纪了,谁能受得住,没看到人都呆了吗?!”
村里议论纷纷的,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的,胡家不好听的话传来了,说什么呢?!
说的极难听,就是因为胡老太刻薄才克子,怕是克了老三了,这一家子,不是好人家。薄情才出这样的事儿……
李延寿本来自责后悔当初没有拦住老三跑了,现在正是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听这话,哪里能饶了这胡家村?!
当下眼睛发亮,带着麻孝,挑了个扁担便要去砸了胡家!
“老二!”林觅厉声斥道:“你想让老三的灵不得安吗?!”
李延寿哭了,抱着棺木嚎道:“……要不是我没拦老三,也不至于这样啊,害的弟妹成了寡妇,孩子成了孤儿了……呜呜呜!”
“跟你没关系!”李延亭上前抱住他。
李延寿哭的难受极了,抱住李延亭自责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李延亭的眼泪也掉下来了,手上青筋突了突,抱紧了李延寿。
老三已经走了险路,老二,他一定得看好了,保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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