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都听乐了,这小心思也太多了, 五爷啊, 奴才服你服的不行了。
雍正也忍着笑,还是继续问,“扶苏呢, 与文武的关系如何?!”
“都挺服扶苏的, 尤其是以蒙家为首的武将等, 我看除了胡亥和李斯不服以外, 扶苏的威望并不低,不过现在赵高死了,想必也没人在胡亥那敢乱挑拨,想必以后能更省心。”弘昼道。
这小子, 这么短一天,看出这么多问题,也是了不得,机灵的猴儿似的了。
雍正便笑道:“哦?!见到李斯了?这人,为啥与扶苏不和?!”
“说不和,其实也谈不上, 其实要说是利益冲突, 也犯不着。”弘昼想了想, 道:“李斯这人人, 抛开才能,其实他特别在意恩宠。所以以前呢,哪怕争宠的人, 是扶苏公子,他也不客气,不遗余力的将之排挤出去,就是挺小心思的那种。秦不是以能者居先,能者先上吗?因此,这力争上游所产生的副作用就是这样。李斯这种情况不是特例。也是因此这个小心思,结了旧怨,才不敢叫扶苏公子上去,他怕啊……”
“想一想,以往都是臣子的公子上去成为了主子,他怕被算旧账,因此,才会有后来的被赵高忽悠的事儿……”弘昼道:“这个人,有始皇压着算老实。也是领导给力,若是领导不给力,他才能有,但绝对是个妥妥的小人。就是心思特别多的人。当然了,才能是无人可比的。”
“此人如此在意恩宠?”雍正道:“以你看,扶苏可能压得住他?!”
“第一,名正才言顺,扶苏还不是太子,李斯不服,压什么压,”弘昼道:“第二呢,扶苏是真的仁德过了头,他不知道对臣子不光有敬重才能得到敬重的,还要有大棒。这才是始皇真是愁的。也是他要扶苏与皇阿玛学到的。李斯这种人其实也没什么,好对付的很,叫他怕了,捏着他的命脉,能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老实的效力。这事简单,以后有我呢,有爷在,他也不可能太放肆。”
雍正真的讶异了,看着弘昼。
这小子,其实资质真的很高。
为了套话,雍正继续无害的笑道:“怎么?你还能玩得过李斯?!”
“谁要跟他玩?爷还没那个兴致呢,嘿嘿嘿,现在突然多出我来,他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看儿子如此活跃,这心里怕是跟火烧似的,生恐又出了宠臣,又分他的光芒,爷等着他来出招,看爷不收拾他。扶苏对他是有着对重臣的敬重,爷可不会拿他当回事,他又不是张廷玉鄂尔泰需要爷敬着,嘿嘿嘿……”弘昼道:“这个人,我估计怕我成为另一个赵高,心里有点烦了现在……”
一口一个爷,说的雍正想给他一巴掌,这不敬老子的混仗,但雍正还是继续忍着问道:“扶苏与胡亥性格差异很大……?”
“嗯。”弘昼道:“扶苏这人得敬着,不能欺仁德之人是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敬着他,他便敬我,礼尚往来。他是君子。而胡亥嘛,这种人,越揍越亲,越打越熟。”
雍正道:“扶苏好,还是胡亥好?!”
弘昼越是说的没边了,说的野了,道:“扶苏虽好,但太正经,不好玩啊,也没空陪我玩,胡亥这不是闲的慌吗?也没正事干,正好了,陪儿子玩玩。不过他这人,与他混久了也烦他。所以,都挺好的!他只是不做秦皇,就是个好玩的公子……”
雍正忍无可忍了,踢他一脚,道:“混仗,叫你过去是去玩的?!不学好的,还与胡亥厮混上了?!”
弘昼目瞪口呆,委屈的道:“皇阿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也不带这样的啊,问完话就丢,用完人就没个好脸色,儿子看你比胡亥还难缠!”
雍正还要打他,道:“去了可不是叫你不学好的,以后多与扶苏学学,还敢评论长公子的长短来!你也有这个脸!”
弘昼气的跳将起来,嚎叫一声,道:“儿子是一万个不如扶苏,儿子不成器。”
他一面跳一面跑,一面还回头道:“与胡亥玩有什么不好?收服了他,呵呵,在大秦,爷能横着走!”
“跟谁叫爷呢!”雍正气的骂道:“以后还越发横行无忌了是吧?!以后你再敢打胡亥试试,你老子不想天天被始皇指到脸上怼!你以为被人告黑状,你老子就有脸?!知道刚刚朕有多无语吗?!”
弘昼疯跑,躲的快极了。
雍正在后面追,一时闹腾的不行了。
“皇阿玛反复无常,哪有这样的!”弘昼道:“有本事你别叫我再去,不然我还与胡亥混,不然皇阿玛去那边管我啊……”
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委屈,这就话赶话了,“胡亥这人玩都没什么趣味,更没新意。爷以后就带着他天天疯玩。与宫人玩有啥意思?!爷能着呢,皇阿玛管儿子是成,但能管着他么?!”
“你还有理了!”雍正道:“有本事别跑。”
“不跑是傻子!”弘昼道:“既叫我去,就别拦着我与胡亥玩。还不兴爷立威了?爷也好叫他们知道,爷连秦公子都敢打,他们敢对我怎么样,还不够格呢,有本事试试看呗。能把爷怎么样,爷跟他姓!什么蒙毅李斯的,秦将的,爷一个都不怕!”
就得混才能在大秦好好混下去呢。这奠定基础,以后在那边日子怎么过啊?!
弘昼越说越气,越气眼眶就红了,哽咽道:“还好意思打我?!是我要去的大秦吗,是你不由分说把我丢过去的,问过我意见了吗?!”
一生气,你啊我的,全不由自主的上来了。
这情绪一上来,就只是委屈了,道:“皇阿玛在那边帮不上我就算了,难道任由儿子被人欺负,被人折腾?!凭啥,我也是皇子,我也有皇子的尊严,扶苏我是不敢比,在皇阿玛心里,我也比不上,一万个比不上。比不上也算了,凭啥还要比不上胡亥,我就打他,欺负他。总比别人来欺负爷好!”
“不反击,难道任由秦的文臣武将到爷头上拉屎不成?!那不能够!”弘昼哭嚎道:“爷容易吗?!为了维护清皇子的尊严,爷受了多少委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恐不被尊重!始皇不管我就算了,把我往蒙毅一丢也罢了,还告状也算了,爷的爹还要揍我,这世上就没爷这么冤的……爷还不干了!”
说罢往外一冲就跑出去了。哭着离了别院。疯了似的。
雍正喘着气,有点讪讪的,也有点内疚,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但是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啊,因此便道:“朕还没怎么着呢,他倒是委屈上的一大堆,比朕话还多!”
“万岁爷……”苏培盛心道,万岁爷是真的过份了啊。
五爷这小可怜,是挺不容易的。
雍正有点头疼,有一种儿子在学校与人打架,自己被对方家长告了状后的无奈与无语。
一味责怪老五,确实过了。
不过始皇心疼小儿子,也合情理。
“罢了,这个事,是朕理亏。”雍正道:“想个法子,弥补一下,给始皇送个东西,胡亥这事的确是……”对于胡亥被打这件事,雍正当然兴灾乐祸,但是吧,怎么说呢,自己儿子打的,就有点小内疚了,当然,真的只是一点点。这件事情,还是要稍微弥补一下让始皇心里舒服点的。最重要的是,能别太折腾弘昼。看在弘昼把大秦搅合的风雨不停的份上。
万岁爷啊,你别管别人的儿子了,先想想自个儿的儿子吧。五爷就不说了,委屈要死了似的。
而宝亲王那怕是要炸了!
嫉妒猜忌的。
这五爷多少日子不出别院,宝亲王心里,眼里……晚上能睡得着吗?!
唉!
“明天叫老四来,”雍正道:“江南的案子,还是要他出面的,不然,老五也拿捏不好度。他是个有才的,不能因为生份了,倒弃之不用了。最近也晾的差不多了……”
得,晾透了才抬举起来用。这打压抬举之间,也是真游刃有余。
苏培盛忙应了。
今天雍正真的被大臣们吵的头疼,因此就早早睡下了。
而弘昼一出别院,就回自个住的地方去了,他是心里委屈啊,因此一言不发的找了酒坛,灌了一大口进去,借酒浇愁。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
宝亲王忍不住听风来的时候,弘昼一见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便大着舌头道:“四哥,四哥不用说,我老五心里也有数,你实在犯不着这么盯着我,真没必要。我弘昼在皇阿玛心里,是个比胡亥还没用的存在,懂么?!”
说罢,竟是嗷的一声抱着酒瓮给哭了!
哭的是真心实意的,也是动了真情的。
宝亲王来前设想了千万种情况,却没想到这一种,来之前,也有怒气,也有怨气,也有想质问的意思,可是,看到这一切,心中所有的怨都消散了些,只剩下猜测还有斥疑。
他挥手叫宫婢们都退下,将他扶正了靠在椅上坐着,和颜悦色道:“这是哪一出?怎么好好的,倒与胡亥比起来了?!”
弘昼酒品不差,便是喝再多,也绷着一根筋,不该说的他当然不会说。
听了,只是呵呵冷笑,道:“四哥,你太抬举我,我老五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真犯不着,一个个的,真犯不着……”
“皇阿玛罚你了,打你了?这么心灰意冷的,”宝亲王道:“有什么事,也想开些。”
本以为是皇阿玛与老五之间有秘密,但是看这情况,又不太像。因此便又道:“若是有难为的,你只管说,我别的没什么,若是难处,我也能帮你解解围。”
“解不了,四哥你解不了……”弘昼打了个酒嗝,丧气的道:“我就是个不中用的,没用的,只会插科打诨的……烂泥扶不上墙的。四哥珠玉在前,我做弟弟的,怎么敢越过去,也没这个本事越过去,所以四哥也犯不着……”
“谁又犯着你了?”宝亲王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五弟以为我来者不善不成?!”
“不是,是我小人之心……”弘昼喝了一大口酒,道:“我,爱新觉罗,弘昼,无有大志,一心只想当个闲王,什么重任,重担,我一个也不管担,什么海关,江南的案子,我也一概都不想管。我这一辈子的出息,也只是办办丧礼,与和尚道士为伍了。没出息的……一个两个的,何必呢,何必呢……弄的与上一代似的,还不够么?!”
弘昼是真的伤了心,道:“四哥,我不想与你争,一没本事,二没胆识,三也没这个能耐,我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这一辈子,都没这个能耐,论才,论德,我也只配与胡亥这种人玩,不配与长公子扶苏比,更不能与四哥比……比不上的……”
宝亲王被他说的有点黯然,也听出了点味来,这是说他不要猜着他,忌着他。
“五弟,我没有猜忌你的意思,不管你信不信……”宝亲王也酒意上头,也喝了一大口酒,道:“……我没那么浑。”
“是我浑。”弘昼抢过来酒又喝了一口,道:“好好的一家子兄弟,何必那样,上一代的事,还未过去呢,才刚过去呢,又开始了,周而复始,有什么意思呢?!没意思极了……”
九龙夺嫡的惨烈还历历在目。八叔才刚去,三哥也刚死。一切只在眼前。
弘昼没忘,他是真的怕。
宝亲王听的也十分心酸,黯然。这一刻,也有点兄弟的血缘在起作用的,一时便默然不语。
“皇阿玛儿子少,没像皇玛法那样多,上面为长的,只有四哥,成年的,也只有我与四哥了,其它的……还年幼,还没长成……”弘昼道:“我是个不成器的,何必拎我出来呢?!让我念念经,办办丧礼不挺好的吗?!我不想变成八叔,也不想变成三哥……为什么要拎我出来呢。把我当个废物一样,不就挺好吗?!”
弘历听着他喃喃自语,心里伤感极了,拍拍他的肩,什么怨恨都消了。
“四哥,我不想与你争,”弘昼哭道:“……可我也是为人子的人,也贪恋父亲对我的好。我开始贪心了,你知道吗?!多少年不管我,如今对我一点点好,我就像狗似的,打也打不走了,我这做儿子的,就是这么贱,呜呜呜……”
“为什么以前都不管我,现在却对我好起来了,说我坑,他才坑呢……坑了三哥坑四哥,再坑我……”弘昼难受的嘀咕着,道:“待以后觉得不得心意,又都丢在一边不管了……”
“可我,是个没出息的……”弘昼倒在酒桌上,泪痕直流,“……还是贪恋这一时的好,这一点点的好……呜呜呜……我这是掉坑里了……”
弘历听明白了。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最终皇阿玛还是把老五拉出来了。
也是,老五哪怕再不如自己,他也是皇阿玛已成年的皇子阿哥。都是一样的起点。
用不着打探了。
打探清楚了,明明白白。
只是本来有些怨恨的心,此时却觉得有点悲哀难受。
以前的苍凉自负,不懂失败者的苦与痛。所以三哥的死,他不懂,他只有怕,战战兢兢。如今被冷落晾在一边许久,他懂了。
所以听着现如今红人的弘昼的苦楚,他竟也有点懂了。
他怕失败不假,可他,说到底,还不如弘昼活的明白。
这小子全看在眼里,避了锋芒,明明白白,清清醒醒的在活着啊。他都看的分明,对于起因,过程和可能预知的后果与结果,他全部都是持悲观态度的……
可是,便是他,不一样也掉入了坑里网里吗?!
弘历这些日子是睡不着的,本来皇阿玛几次宣他进别院侍驾,几天都没出来,他心里如火烧一般的恨和嫉妒,这一刻,突的都消散了。
都是惶恐的人,无论是在被看重的时候,还是在被冷落的时候。他是这样,老五也一样战战兢兢。
弘历鼻子一酸,这些日子真是心理过山车一样,把人生百味尝了个够了。可到底,还是没这小子活的明白,看的透彻。这老五,其实真不是一无是处!
弘昼醉了,却还在喃喃自语,“……凭啥说我比不上胡亥,我比他还……差吗?!坑死了,坑苦了……”
弘历坐在一边,把酒拿过来,合着这最近的苦,全咽了下去。
那些汹涌的,波澜壮阔的心绪难平,也都一一的在心里平复了。
也许是他,失了平常心。
一切皆是命。还能不服命吗?!
最近他也心理失常了,到底还是小人之心的看着老五。老五,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一向敬自己,一向也避着自己,一向也避着锋芒,不愿意露头,更一向没有大志向。可是,他也是人,终究是贪恋着父子之情的。
而自己,最近的心理状态有点危险……也许该反省的人是他自己。
他灌了一口酒,冰凉的心慢慢的暖了起来,坐了良久,拍拍老五的肩,慢慢的离开了。
父子天性,兄弟亲情,他不能为别的东西,将这些全部弃之不顾……老五还是老五,虽然一切都变了,可他没变,这样的心,够了的。
至于皇阿玛,也许变了吧。也许他以往对自己的满意,只是因为没有时间,更没有别的儿子可以做选择。
自己真的就是最佳人选吗?!
弘历回到自己住处,为什么不能稳稳的看待自己,而不是高高的下不来台的高看自己。
弘历有点丧气,他是要争,想争,可是,最终结果,并不是他说了算的。
至于大逆不道,他不敢,更不能!
至此,那些经历过的心理曲折,竟然莫名的有点豁然开朗了。
也许一直以来,钻牛角尖的人其实是自己。
皇阿玛以往说自己格局小,这些时日,他的确把自己弄的格局小了些。然而,他不该如此的,他,弘历,若只是如此的格局,才是真正的辜负大清皇室的教养,辜负了皇阿玛的期待。他不甘于此,却也不屑于阴险之争。而皇阿玛也深受其害,更深恨当初的局面。
无论是谁,他们父子三人,都绝不能纵容再一次的重蹈覆辙了。
别说皇阿玛不愿意忍,他弘历也绝不屑于此去争,去斗。
天渐渐明了,心里纠结很久很久的执念也放下了。
晨曦渐起,宝亲王看着朝阳,又是新的一天呢。
别院来了人,是苏培盛亲自来的,道:“皇上诏宝亲王入见。”
弘历道:“劳苏公公了。”
“不敢当。这是奴才份内之事。”苏培盛忙笑道:“那宝亲王就走吧。”
份内之事?也就是说别谈到交情了。
弘历什么都明白,待到了别院,进了内院,雍正已经在等着了,他进去,雍正抬眼看了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道:“心中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不少。想开了?!”
弘历又跪了下去,道:“皇阿玛,儿子最近想了很多,不瞒皇阿玛,有不满,有怨气,如今,都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雍正郑重的看着他,道:“起来回话吧,没有外人在,不必总跪。”
这个儿子,才能是过人的,也与扶苏一样,不像弘昼是混不吝的,无论是打是揍,还是骂,他都皮厚的不一样。弘历这样的,须得像扶苏一样,做老子的也必须得给与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何止是情份,还有性情,有些人,你对他放冷箭说狠话,他也未必放在心上,相处可以肆意些。可是有些人,一定要给与最基本的尊重,才是相处之道。所以与弘昼的相处之道,是不可能出现在弘历身上的。
但在雍正心里,其实都看重这两个儿子,弘历是样样皆好,只有一样让他不满,而弘昼呢,样样都不好,只有最重要的一样,让他还算满意。
这世上,果真就是没有能完全令人满意之人。
弘历依言起了身,侍立道:“无论所坚持的是什么,父子是父子,兄弟是兄弟,不能违背这个。父父子子,兄友弟恭,才是相处之道。才是儿子该坚守的东西。”
雍正心中一暖,道:“你能坦言出来,朕也很惊讶,以及惊喜。这说明,你心里是真的豁然开朗了。弘历啊,你终究是没让朕失望!”
雍正拍了拍他的肩,道:“朕原以为,你会拘在原来的设限里出不来了,到底还是小看了你,朕曾以为,可能你要花更长的时间,才会走出来的。”
弘历眼睛有点酸,道:“以前……是儿子谬误了,明知道皇阿玛最忌讳什么,却还是……”
到底是剖开了,明示了江南的事,有他的沾手。
“知错就改就好。哪有人不犯错呢,你还不算过度,”雍正和蔼的很,道:“终究是没犯到你心里的弦线,朕对这一点,还是信你的,你是朕的儿子,再谬误也错不到哪儿去。”
弘历怔怔的,道:“皇阿玛真信儿子?!”
“你是朕的儿子,”雍正道,“朕信你就是信朕自己。”
“皇阿玛,儿子有错,”弘历道:“明知道皇阿玛昔日所受之苦,却还是差点犯了同样的错误,大错特错。”
雍正深受兄弟们的苦,所以他最恨的,只怕是儿子们为此也斗起来。大清这些年,说真的,还真没有杀兄弟的先例,比汉人更在意兄弟的情份。都是因为怕被汉人骂成是蛮子,不懂礼仪,所以在这方面,是十分忌讳的。
“比起你皇玛法,你阿玛虽温和了些,少了些对你们的锤打,可是却多了些冰冷的疏远,也是朕的错,朕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一点,也是缺限,在这一点上,其实是及不上你皇玛法的,”雍正感慨道:“对你,朕也刻意疏远了,错的也是朕。”
弘历便是再冷情之人,此时眼泪也掉下来了。他本来就是热情如火的人,虽然只是冰冷的火,但也是流淌着的天然血缘亲近的火。
康熙对儿子们虽然锤打也有失望的时候,但是基本上不放弃的状态,从不失偏颇,他很客观,很能公正中正的看待儿子们的优缺点。
可是雍正,到底还是有点偏颇的,对这一点,雍正自己也知道。
这眼里容不得沙子,其实就是心胸不及康熙的意思。
他也得公正的看待这个儿子啊。真冷了心冷了情,伤心的也是他。
弘历道:“皇阿玛疏远儿子,也是有皇阿玛的原因,晾一晾,儿子也能知道自己的不足。”
“你想通了就好,朕就怕你就钻在这牛角尖里,出不来了,然后荒废一生。”雍正道:“坐,喝茶,陪朕手谈一盘棋。”
弘历应了,坐下,两人开局。
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一点父子之间的亲近。
“皇阿玛,江南的案子,让儿子协助老五吧。”弘历道:“也能尽快结束,省得闹大了,只怕会起连琐反应。”
雍正笑道:“好,你五弟是个办事不牢靠的,还得人来帮着弥补弥补才不会出大事。”
能协助,而不添乱,只怕弘昼得高兴疯了。若不然办案的时候,后面有人总使点绊子,也考验办案人的能力啊。偏老五又不好扯出老四来的。
“五弟虽然懒了些,但也不是不尽心。”弘历笑道:“不足之处,儿子盯着弥补一些便是了。”
他主动请缨了,主动弥补了裂缝,雍正也不能不给面子啊,便还礼道:“待这边事了了,海外诸事,你也跟进……”
弘历喜道:“是,皇阿玛,儿子一定好好办差。”
雍正知道他心里对海外还是有高高在上的心态的,办这一切,虽会认真,但到底并非出于本心,只是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过,便道:“海外之事,不可小视,一定要认真,户部也是,同样需要协理,有你在,海外之事,只会事半功倍。你的能力是有的……比弘昼这皮小子强!”
弘历应了。
能力是有的,那么,在皇阿玛心里觉得他差了什么呢!?
以前是直接不忿,只会反弹,反而失了理智,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如今,他就得客观公正的自己去看,自己去找答案,看看自己身上到底差了什么……
苏培盛倒了茶过来,笑道:“四爷,喝喝奴才沏的这茶,品品如何?!”
弘历笑着接了,本不以为意的,喝了以后倒是怔了一下,道:“皇阿玛,这茶,倒与以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不同吧?水好。这茶也只你喝才不糟践了,给你五弟,他品不出来,老牛饮水似的,”雍正还笑呢。
弘历笑了,多喝了几口,也没追问。在皇帝这里,用最好的东西,再稀罕,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对这茶,他是没什么兴趣。只是皇阿玛现在的态度才是重点。
的确是重点。
手谈一局,耗了小半天,这么一久留,意思不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吗?!
因此外面盯着的人也蒙了,有些臣子最会看风向了,因此也有点犹豫,什么意思啊?!不是说五爷是红人吗,怎么四爷好像也没被厌弃。这一呆小半天的,只怕也是有要事要商谈呢……
因此,外面的人是完全晕了头,对皇上的手腕是完全看不懂了。
嘿,不愧是帝王手腕哈。就是要让人看不懂的意思吧。
宝亲王走了以后,雍正笑了笑,道:“外面又要起风了。”
宝亲王是个人才,敏感的问题一概不问,公主的事不问,老五留了几天几夜不出别院的事不问。他聪明就聪明在这,一旦悟透了,就不会逮着这些不放了。
怎么问呢,问了雍正答他,老子与儿子相处几天,怎么就不对了?!这样的答案?!
所以才说,弘历聪明啊。真不是盖的。
“只愿他能想开了这些,以后更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开阔眼界,更谦虚才好,”雍正道,所以海外的事,他也得经手。雍正还是对他抱有期望的。
苏培盛道:“所以才说人需要逆境呢,太顺了不是好事。从京里到苏州这一路,宝亲王想是心里也经历了挫折和怀疑等所有心历路程。但最终也悟出来了,到底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他也挺快的,朕今天以为要平他心中的怨气,怕是要费些功夫呢,原以为不会这么快的。”雍正笑道:“没想到,自个儿先想开了……”
想开了是想开了,只是偏见还是偏见。以后呢,顶多明争暗斗不会再敢了。走兄友弟恭这一条路子去争了。
雍正都有点感慨,摩挲着茶杯道:“老四,是个样样皆好的,不用可惜啊。只差一样,就差一样就全了,这一样却是偏偏最不能失的……”
苏培盛看雍正万分可惜和心痛的样子,也没吱声。
这个心情,苏培盛能理解。
就好比皇上要造办处烧一个窑杯,要花鸟图案的,可是呈上来的是一个青瓷杯,这个杯子完美到不行,样样都是好的。可是图案不是花鸟的,就只是图案不一样。
这种心情是既不爱释手,又无可奈何吧。
而五爷呢,就是个花鸟图案杯,但是粗糙的吧,扎手,可是他有最重要的核心的图案啊。五爷是粗糙,也有最重要的优点,它耐摔,咋也摔不坏。
青瓷杯样样都好,雅致完美,可是易碎,在父子间相处里,雍正也得小心,不能太伤人心,也不能再肆无忌惮,以免惹了父子生份,以及引来仇恨。杯子一碎就完了。雍正也舍不得,但是,也不是太想捧在手里小心翼翼。
可是花鸟杯不一样,咋打咋骂,对雍正是真的有着最最孺沫的爱与心情。
可能是因为粗糙而纯粹吧,心里反而对父子情份充满了期待。
它甚至是知道自己不上台面,所以从不与花鸟杯子比。能时时被雍正捧着喝杯茶,它就高兴了。
这两个,哎……
所以才说雍正纠结的肠子都疼。
“再看看,反正朕还有时间。”雍正道。
苏培盛想了想,道:“万岁爷,小老太和大秦的事,要告诉宝亲王吗?!”
雍正摇了摇头,失笑道:“老四啊,你信不信他去了大秦能与老三一样消失了。他一定会去寻韩信,刘邦,项羽……他真知道了,也许就是颠覆大秦,然后我被始皇恨死了,他也要被那头暴龙给拖出来杀掉。这事能说?!”
苏培盛都怵了,道:“……不至于吧?”
只是皇上这一说,苏培盛觉得还真有可能。
眼瞅着这边可能希望不大的话,也许他真的……
可是五爷为啥没呢?!
“五爷……”苏培盛道。
“看着守规矩的,有了机会,未必肯错失。看着不守规矩的,心里也未必没有底线。”雍正叹道:“朕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啊。看看老五去了两趟,看着嚣张,其实挺怂的,也就只敢欺负欺负胡亥了,刘邦的事他透露半个字了吗?!对始皇与扶苏有半丝不敬吗?!这小子,机灵的,有点可怜。”
苏培盛叹了一声。
看来,秘密也就永远是不会对宝亲王透露的秘密了。
“朕和始皇是年纪大了,才慢慢的按捺了多少贪心的,若是年轻气盛,你猜猜,朕与始皇会不会想夺小老太的宝。老了承担不了太重的后果,步步谨慎,明白得失,懂得取舍。”雍正道:“而弘历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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