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我只是跟你说一声, 若是你不顾家里人, 不顾你媳妇,还有儿子。别怪老娘手狠手辣。”
李延治看了她一眼。
“怎么?觉得你娘没这个本事,或是没这个能力?”林觅冷笑一声道:“便是担了个不慈的骂名, 我也不惧的。我都七十了, 有个不慈的名声又怎么样呢?!倒是你也别觉得庆幸, 盼着我早死, 我且命长着呢,老三啊,你要谨慎,你娘我, 一直盯着你呢!”
李延治垂着眼眸,道:“是儿子不孝,娘并没有不慈!”
这心理素质!呵呵……林觅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了,道:“你不顾母亲,兄弟的,也无妨, 可是你媳妇, 你儿子, 你要是也不顾, 就不是人了!老三,别叫我抓到把柄,要我知道, 定不轻饶你!”
这话说的,好像在等他犯错一样。
李延治心中憋了一口气,道:“是,儿子定不会犯错,叫娘抓到!”
林觅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摆摆手道:“你出去!”
李延治直挺挺的起来了,然后就出去了!
“老三,你要是敢祸害高家,你试试!”林觅淡淡的道。
李延治听到了也没吱声,径自回屋去了。
林觅的心是不住的往下沉啊。
翠儿一直听着呢,见三叔走了,这才出来,抱住了林觅的手臂,她心里都有点发寒,觉得特别可怕,可是竟也不知道可怕在哪儿。
三叔心里像个深渊,看不清有什么,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见翠儿呆呆的,林觅道:“吓到了?!”
翠儿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三叔这种人,但凡人,总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但多数都是考虑世情和家人的,可是三叔,好像天生的缺了这方面……”
林觅道:“这样的人,你形容他自私,也不确切,自私的人也有惧怕和敬畏,反而有制约。我倒是同意,在他心里,善恶没有边界。”
翠儿都有点忧虑起来,道:“那他……”
“只能盯着了,”林觅道:“他指责的也不是不对,他毕竟没有犯错,我若是这个时候逼他,倒是我无理,像个小人了。这世上,有很多人,特别好对付,他这种,难对付!”
翠儿心里都毛毛的。
林觅道:“你还有点发烧,别老动,多歇歇,养着。你娘不敢难为你,我骂过她了。不敢叫你起来做活的。”
翠儿点了点头,道:“没啥大事了,我有点担心三婶,我去看看。”
林觅摸了摸她的头,见不是太热,这才点了点头。
她走到门边看三叔出门了,这才到高氏屋里去了。
高氏歪着呢,也不知道心里是啥滋味,脸色苍白的很,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有点怀疑人生了。那眼神呆滞的像死了似的。翠儿看了,眼泪就落下来了,又怕高氏难受多想,忙擦了去。
李延治根本不顾人,他这个人大抵是个没有心的人,这么大的事瞒着妻子就罢了,真揭出来了,也毫无愧悔,连婆娘被他气病了,失望病了,他也不留家里照顾。
翠儿为高氏难受。
“三婶,三叔就这么走了,也不照顾你?!”翠儿道。
“他留下,也不怎么样。”高氏回过神,强笑了笑,道:“总归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的人。”
林觅进来了,看高氏这眼神,明显是心灰意冷了,一时心中一痛,道:“这件事,你爹怎么说?!”
“我爹还说我呢,说我不知事,不知道体谅他,说他也是为了家。”高氏的眼神极灰暗。
李延治说的一套一套的,不仅将她爹哄住了,同时也是这么对付她的。唯独没有真心,有的只有道理,无数的道理。
她连吵架都没力气。
这孩子,连父亲也不懂她,再这样下去,她得生生的将自己给灰心死了。
有很多人未必真的是穷困死的,而是有种境遇,真的能将人困到抑郁,连说也说不出来。
林觅知道她心里怕是不是一般的难受,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搬到我屋里去住。你一个人这样呆着不行,二狗子三狗子也不在家。你不能纵容自己陷在这种情绪里。”
高氏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扑簌簌的落下来了。
林觅将她扶起来,高氏就哭了,哽咽道:“娘!”
林觅心里难受极了,摸了摸她的头,发现还有点烫,便对翠儿道:“帮你三婶收拾一下衣裳,去住我们屋。”
翠儿应了,忙扶了高氏起来,先送回了奶屋,这才回来帮着收拾了几件衣裳。又将门给锁上了。
王氏瞅了瞅,心里憋了气,道:“娘对她倒是不一样,现在真个的住进娘屋里去了。”
“她一个人病着,娘不照看一二,谁来照看?!”李延寿道:“总不好我去吧。像什么样子?!你要是知事点,也许三弟妹也不会如此难受了。”
“我怀着呢,凭啥照顾她?”王氏还不乐意呢,挺了挺肚子,道:“真是便宜她了,真的住进了娘屋里。大嫂也真是,也容着。真烦人。大哥一走,大嫂也跟个呆子一样了,不是红着眼睛,就是只知道做饭洗衣,不然就是发呆,万事不管的呆子!”
骂了还不解恨,道:“还有翠儿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呵呵,昨天叫她起来帮我做个小事,结果我被娘骂了。现在倒好,知道关心她三婶,不知道体贴亲娘,也是个没心肝,没良心的。昨天发烧,今天帮她三婶倒热情,就不发烧了?!我看就是借口。如今她也不与我亲近了,被娘给带的,都不亲近我们亲爹娘了……”
“你瞎说什么呢?!三弟妹有事,你不心疼她就算了,还怪起女儿来,她病着发着热,你关心过了吗?!”李延寿道:“你还叫她起来干活?!”
王氏没脸,也没理,便不吱声了。半晌才嘀咕道:“我哪知道她发烧了呢,我看她挺生龙活虎的,哪里像发烧的样子!”
李延寿怪无语的。不心疼女儿就算了,连她发烧都不知道。
也难怪翠儿一直与小老太和三婶更亲近了。
人与人之间,血缘并不是唯一的牵系。有时候也看关系与远近。
血缘可以是情份的前提,并不是理所当然的说血缘就是情份本身。
一个不心疼亲女的娘,还能指望亲女有同样亲密的回报与爱,以及关心体贴吗?!
李延寿不知道为啥,心里怪难过的。
他对翠儿,其实也从来没管过。虽然每天见面,可是翠儿与果儿是怎么长大的,他竟然是模糊的。连幼时的长相,都忆不起来了。
因为,就只是在家里养着,从来,从来都没怎么亲近过。
就这么混过来了,哎!
现在翠儿知事了,想亲近也难了。她与高氏亲近的多呢,发着烧还要去看她,帮着收拾衣服啥的。
可是二房这边,翠儿几乎都不来。李延寿还挺惆怅的。
罢了,没缘份就得,以后肚子里这个生了,好歹要好好养,更亲近些才好。
得从幼时养,才会更亲近,长大了的,都养不熟了。
高氏躺在了林觅的榻上,对林觅道:“娘,晚上我住到大嫂屋里去,大哥暂不在家,我先住着,也与大嫂作作伴。娘这里,我不好挤的。”
“也好。”林觅怕她多想,便道:“白天就到这边来,与我说说话也好,别一个人在屋里闷着。你大嫂那人,也是块木头,现在魂也掉了,你与她住一屋,看着她的木头脸,还不得闷死?!”
高氏听了好笑,道:“我知道了。”
“三婶去了那边,倒不是大伯娘宽慰三婶了,反倒是三婶还要开解大伯娘呢,”翠儿笑道:“大伯娘自大伯走后,就跟没魂的木头一样了,失了灵性似的,有时候叫她,她也反应不过来。”
高氏听了便乐,林觅也笑,道:“你也别多心,你住我这屋,还是住她那,她包管一个字没有!至于你二嫂,只别理她便是,她哪天不说酸话!”
高氏活了过来似的,活泛了些,眼神里也有光彩了。
翠儿去煮药了,果儿见翠儿不舒服,主动接过了活计,自己去煮。翠儿心中一暖,摸了摸果儿的头发。
高氏发了热,其实还是心病引起的。
林觅这才拉着高氏的手,道:“是他配不上你!当年为你们作亲,你爹,与我,还你死去的公爹,都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世上最难撑的未必是绝境,而是这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也谈不上幸福不幸福的人生和生活。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以后他若不回家,你只当他死了,以后他若犯了事,我也饶不了他。从今天起,你只是我女儿,只是女儿,而不是儿媳。若是他在外面作死,送了命。你依旧是我女儿。以后,你们和离也好,若是做了寡妇,我作主为你再找亲事,改嫁!”
高氏被这话给惊到了,一时哭了起来,道:“娘一心为我,可是,儿子如此,娘如何能不疼,还这么为我着想,我,我……若是我娘在世,最好也不过是如此了!”
说罢已经哭的不能自已。
“他是个不知足的,却不能生生的将你压抑死了。”林觅道:“我是将你当个人对待,而不是只是儿媳妇。你明白吗?!这跟疼不疼儿子无关,是不是与儿子有仇无关。你是你,他是他。我分的很清。都说夫妻一体,夫妻若是感情好,自是一体,若是不好,便必须得分开看了。我也是人,总不能这样子一直坏下去,还将你与他绑在一起,便是逼你去死了,刚刚你那个样子,我看了都心疼……”
高氏突然抱住她,道:“娘!我不改嫁,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孝敬着娘过日子!有娘就够了,有娘,比什么都好!我不改嫁!”
改嫁了就是好的吗?!
这样的婆家,再嫁,再不可能遇着的了!到时候不过是换种方式一地鸡毛。
“况且,我还有二狗子和三狗子,我哪里也不去……”高氏哽咽道。
林觅搂着她,眼泪也下来了,对高氏她是心疼的,其实掺杂了不少的愧疚。
老三实在太不是东西了。叫这么好的媳妇心里这么苦。
可是林觅真的无能为力,除了多疼爱高氏一点,夫妻之间的事,她是半点插不了手。
“好孩子,”林觅道:“你心里别苦。你爹那儿,你别怨怪他,他根本不懂这些,他还是疼你的!”
有时候爱与理解真的是两回事。
高秀才是真的疼高氏。可是,在他有限的脑子里,他是看不到夫妻相敬如宾以外的东西的。
他甚至还美的很呢,觉得女儿的婚姻就是符合一直以来,他认为的夫唱妇随呢。
也就只有林觅是女人,才会理解罢了。
“哭吧,哭完了,心里就轻松了。”林觅道:“别憋着。”
不叫她发泄出来,这孩子心里得憋出病来,生生能把自己给作践死了。
高氏压抑着狠狠的痛哭了一顿,心里才轻松了。
翠儿将药端来,高氏喝了,就乖乖的在榻上睡了。看上去是累了。
翠儿心里酸的厉害,道:“奶,人心里一累,真的好心酸啊,昨晚三婶定是一晚没睡。”
林觅将她的被子盖上,道:“以后若是好,她还是你三婶,若是你三叔实在不是东西,她就是你姑姑。”
翠儿点点头,“也是老师。”
“好孩子。”林觅道:“这个世道,要她改嫁,也未必再能圆满嫁得好。”
便是在现代,二婚的,也未必能寻到真正的圆满,概率依旧低。更何况是这个时代了,更复杂。
所以高氏不敢赌,不可能再改嫁,是明白人。林觅更是如此。也不敢叫她赌,把她推走。
“以后有翠儿孝顺,你三婶的日子美着呢,”林觅道。
“我会好好孝顺三婶的。”翠儿郑重的道。
林觅道:“女子的一生,若是嫁错了,真的是伤筋动骨啊。大多数,甚至是将错就错。因为重新再来,更伤筋动骨。你三婶,我是盼着她有勇气,往前走,哪怕真的和离呢,我也不反对,可是,我也怕就算重新再来,也未必更圆满,甚至可能还是不被理解的在娘家守着过罢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只能对她好些。可是这些,终究还只是,弥补一点点。”
翠儿听了,低了头,道:“奶,以后我不想嫁人了……”
林觅摸摸她的头,道:“你也不必害怕,以后若是寻婿,好好看清楚,再定夺便是,不轻率。”
翠儿道:“连高秀才那样的,都能走眼而不自知,我,其实挺没信心的……”
林觅听的叹了一声,无论哪个时代,女儿的生存都艰难,不管是嫁不嫁,嫁的好坏,完全不能自主。
所以林觅竟不知道宽慰翠儿什么。
只能道:“看看你爹和你娘,也挺恩爱的。”
翠儿却摇了摇头。
翠儿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因为看破了很多,也看多了人性,反而真的通透了。
“你现在处于叛逆的阶段,”林觅道:“再长长见识吧。这上面还有一层境界呢,看透了红尘,依旧热爱红尘。这才是最高境界。”
翠儿倒是一怔。
胡氏进来了,道:“娘,三弟妹可是病了?!”
林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魂现在回来了?!”
胡氏的脸臊了个通红,这几天做饭不是盐多了,就是水多了,以至于饭煮成了稀饭,菜呢,咸死人。胡老太虽没说什么,但是胡氏也是讪讪的,如今被打趣,就十分不好意思了。
“延亭又不是不回来了,”林觅道:“不过个把月就回了,再者说,有他照顾大狗子,孩子定不会有事。”
胡氏点点头,道:“我知道,延亭是有本事的人。”
得,这个夫迷!
“晚上叫你三弟妹与你休息,”林觅道。
“成。”胡氏应了,又反应过来似的,道:“可是三弟也回来,夫妻分开住吗?!”
而且还是婆婆叫分开住的,这,咋这么玄幻呢?这在旁人家是不可能发生的。
林觅白了她一眼,道:“她要是像你似的,离了丈夫活不了就好了!”
“娘干啥又打趣我?!”胡氏手扭啊扭的,道:“住,叫三弟妹陪我住便是,我不问了。”
“怕是要劳动你了,她病着,等她好了,再帮你做饭洗衣,现在叫翠儿也病着,倒累了你。”林觅道。
“没事的,”胡氏不是计较这些的人,笑道:“也没什么活计,不过是做饭洗衣一点粗活罢了,不用翠儿帮我,我一个人就做完了,叫翠儿歇歇吧,三弟妹也歇歇。”
说罢还自去忙了。
翠儿笑道:“大伯娘的性子是真的憨,是个能容人的。也从不多心。”
“长嫂如母,她也有她的好处,这样的嫂子,你和你三婶才能住的自在。”林觅笑道。
翠儿点头,她也不是不知回报的,心里十分感激。
林觅摸了摸高氏的额头,渐渐退下去热度了。林觅才放了些心。
吃过晚饭,高氏随胡氏去睡了,林觅这才上了线。翠儿精力不济,但也强撑着上来一回。
雍正先上线的,看到她,便道:“老人家可是有心事?!”
林觅便说了高氏的事,道:“她这情况,我是真难为了。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雍正听了有点感慨。一个人很难跳出当下的立场,而小老太完全跳出个婆婆的立场,这样的人品,是真的好人性。
他便笑道:“正是因为老人家如此善心美意,你那三媳妇,倒是有了活路。不然硬生生的能憋屈死了。”
“也正因为此,她又怎么舍得离开你?”雍正笑道:“就算以后老三有事,老人家也问问她的志向才是。”
“只是可惜,她一个人守着我像什么样子,我没那么狭隘。”林觅便交心道:“只是世道艰难,人性复杂,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真的对她好。”
“改嫁也未必是好事,”雍正是皇帝,见过太多的复杂之事了,所以他是很冷静客观的,甚至是冷血的。
“未知的婚姻,未必抵得上一个如娘一样疼的好婆婆,你家三媳妇是个知足的,她必是舍不得走的。况且她还有牵挂。”雍正道。
林觅便叹了一声。
“其实大清也有改嫁的,满人一向不限制女子再嫁,几嫁都可,只是后来入关,反倒被汉人的文化给制约住了。”雍正道:“先帝爷前期,还有寡妇再选秀的。后来倒是汉臣反应很大,说什么要守着,不准选秀,不准改嫁,到最后弄的满人也只能这样了……其实这种事是无奈的事,满人是坐了天下,可是也深受汉文化影响,现在吃的用的,慢慢的朝着这方面靠拢了。连女子,也变了很多……”
说到这个,雍正就郁闷,道:“我是赞同女子改嫁的,不必死守着,这不人道,可是汉人不准啊,不光他们自己不准,还要别人也不准,你说这文化霸不霸道?!还有呢,裹小脚,以前明确下过死命令,不准裹小脚,嘿,汉人不听,还是裹……现在不是满汉一起生活了嘛?结果传的满人也开始裹了。你说说,老人家,你说说,我跟谁说理去?!”
“这可是个陋习!”林觅也反感。
“文化侵略,偏见无处不在,屁股决定脑袋的事也无处不在,”雍正道:“所以老人家,能不以一个婆婆的角度去疼高氏,老人家就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
这就是同理心吧。
“也罢了,你做皇帝的都有无奈之处,我这小老百姓,也有不可为之事,不管高氏有啥志向,我只疼她跟疼女儿似的也罢了。”林觅倒是不提前多想了,“我尊重她的意见。”
不然叫她改嫁,跟要卖了她,或是嫌她似的。
也不好!
“老人家是个好人,你那三媳妇也是有福气的。有时候福气,也未必是夫妻圓满。”雍正道:“对了,你家老三……”
始皇也上线了,扶苏乖巧的坐在始皇身侧呢。见到在交谈,便没有先出声打扰。
林觅道:“老三这个人,天生冷血,缺一种叫人情味的东西。”竟是不肯多说。
雍正叹道:“老人家,我说这话未免不中听,可是与老人家不想见外,也就直说了。老人家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林觅心中一沉。做好心理准备,什么准备?!
其实林觅全都明白,她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也罢,我只安抚好我那三媳妇,还有两个孙子便是。反正带翠儿果儿也是带,再多两个,也无妨的。”
这是要处理后劲的意思了。
雍正其实更担心那老三的心太大,一旦犯事,会连累到全家或九族。
但愿他没那么大的破坏力吧。
这种没人性的人,是安份不了的,逮着机会,便会不惜一切的往上。牺牲家族,也再所不惜的。
这样的人,不管是在宫里,朝中,或是为奴,雍正都一定不会容的。
为什么?这样的人,无敬无畏,一个连孝也做不到的,一定不会忠。
毫无约束自己内心的力量,这样的人,不可靠。
始皇也沉默不肯发言,其实他赞同雍正的意见。只是这话不好说。
他身为帝王,这样的人,若是有,也挫骨扬灰了!
老三是还没做恶事,但是他能悄无声息的瞒过了所有人,去谋了事,而且事发以后,还反将一军,毫无愧疚之心。不惜一切摆脱着试图阻拦他往前走的决心,甚至不顾惜夫妻,及母子之情。
在忠孝义约束的始皇和雍正心里,这样的人,不是东西。
别看雍正和始皇牛的很,先说始皇吧,他妈那么渣,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杀了自个儿的妈,虽然也是处于爱恨交织的情绪里,但是,也是基于爱,才有的恨和怨,还有郁闷。虽然后来也混合了很多权势的考量。然而,哪怕他是狗天狗地的始皇,心里也是天然的濡沫着母亲的。
雍正呢,就更不必说了,虽然也是纠结又爱恨怨织就,但也是真的孝顺,真心的孝顺的。
便是陌生的人,就比如小老太吧,以前雍正和始皇也是对她天然防备的,可是相处久了,难免也会有真心。对陌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亲生母亲了。
所以这两个人,是真的不能理解老三这种人。
雍正见林觅心情不好,便笑道:“不提这个事了,想点开心的事,今天我带了葡萄酒上来。老人家尝尝味儿怎么样?!”
林觅乐了,道:“洋人的酒啊!?老四,你很不错嘛,现在知道与洋人接轨了?!”
接……鬼?!苏培盛蒙逼。这是啥意思?!
雍正也乐道,“是啊,接轨了,学学他们的好处,强大自己。”
这个观点,始皇是认可的。秦能灭六国,除了商君之法以外,就是纳六国之才,从不计较出身。只任用贤能的缘故。
所以始皇虽然是古人,有些观念,他可能还比雍正还开明的。甚至是更开明的。
包括征伐天下,包括治国,同时呢,也包括一些后世俗世的一些文化,如对女子的偏见啥的。始皇虽然也小视女人,但是有本事的女人,他包管尊重,也敢任用。
雍正,怎么说呢,各种文化影响,其实他这方面,未必如始皇开明。
“翠儿来尝尝老四的酒,可好喝,洋人的酒,新鲜!”林觅笑呵呵的递了一杯与她。
翠儿玉忙接过了,扶苏已是起了身,道:“妹妹,送妹妹的见面礼。”
万没想到扶苏真的准备了,忙道:“多谢扶苏哥哥。”
打开扶苏给的锦盒,却是一块玉。
玉在中国是很重要的一种东西,两国邦交可以送玉,诸侯来往,可以送玉,尊者对少者,也可以送玉,少者对尊者,也照样可以送玉。情人之间当然可以送玉,兄弟姐妹间,更可以送玉。
玉,几乎在古代文化中,无处不在。它是一种寄托,一种期许,也是一种表达。
里面是一块玉璧,难得的是,有一颗天然的竹子样子,扶苏一见就觉得适合送于翠儿,果不出所料,翠儿一看就喜欢了。
人淡如竹,气节昭昭,是一种直觉的期许。
这两个人,虽然出身有高低贵贱,一个天家,一个农家,但缘份这种真的是惺惺相惜的,连喜好也十分相似。
“多谢扶苏哥哥,我很喜欢。”翠儿笑道。
扶苏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妹妹喜欢就好。”
众人都尝葡萄酒,抿了一口,还真的怪怪的。
秦国也是有葡萄酒的,但是没这么纯的酒味,只有甜味,所以始皇尝了尝,还真的有点意思,道:“想必这英吉利的酿造法子与西域不同,这味儿,还真的有点酒味。”
扶苏也点头,道:“味虽不霸道,却也不淡,很香,而且喝了也并不上头,若要谈事之时,饮此倒好。若是热闹场合,还是烧酒更烈些,更纯些。”
雍正也笑着道:“不错,做皇帝的哪能天天饮醉?因此喝这酒,不上头,就挺好。”
不然皇帝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传出去好听吗?!
而且喝酒习惯了,也不是好事儿。
所以这葡萄酒,偶尔喝一点,倒觉得意趣不错了。
翠儿笑道:“有点甜,有点香,也有点涩,味道怪怪的,但久一点,只觉得香,回味悠长,确实是好东西。”她没多喝,只是尝了一小杯。
林觅是喝不出来的,她只当饮料喝。所以不发表意见。这不一喝不就喝多了嘛。
因此舌头便大了,笑道:“有空便去老四那里游玩一番,正好不在宫里了,到江南去,多快活?!叫我也见识一下江南的风景儿……”
雍正忙道:“老人家只管来,一切准备早做好了,不会漏馅。”
“好,好,等得了闲,我就过去瞅瞅,看看你们的世界是啥样子的,也长长见识,”林觅笑着安慰他们。
扶苏略有点惊愕。不过没问。
“翠儿这些日子觉着怎么样?!”雍正道。
“一开始疼,五腑六脏的疼,像被大象踩碎了骨头似的,后来就是痒,现在就是晕……”翠儿也说不清,只能这样形容。
“再后面就是要流汗了。”林觅道:“排毒吧,大狗子是这样子的。”
“老年与少年吃着一样吗?!”始皇道。
“不一样,翠儿与大狗子吃了精神虽不济,然而清醒的时候多,可是延亭是中年人,却昏迷了两天以后才渐醒。所以少年人,因为身子底子好,过渡的快,但是越年纪大,越是麻烦,像我这年纪,估计得一个月喽……”林觅道。
雍正与始皇一听,心都凉了,也淡了心思。
始皇寻思着以后给扶苏一颗就行,他撑过来快。自己这,不能赌。算了吧。
要是昏迷一个月,呵呵,直接被拉下皇位,在昏迷中死去了,这真的半点不夸张。
“老人家没事该吃一颗!”始皇道。
“奶,等我好了,我盯着奶,照顾着奶,奶也吃上一颗。”翠儿道:“我想让奶,长命百岁。”
“好,好,好。”林觅笑道:“得了空,我一定吃。”
说罢又道:“等我将家里的事摆平了,咱们相互串串门呗,可行?!”
行,有什么不行的?!始皇与雍正高兴着呢。
只是家里的事多啊,只怕最近是不得空了。
翠儿因精神不济,林觅也没多说,聊了一会便陪着翠儿下了,让她休息,林觅看着。
扶苏看着消失的光屏,道:“老人家可以去四叔的世界?!”
“是,也可以来这边,”始皇道:“等以后再熟些,再邀请,以免唐突。况且,现在秦也不算□□稳,等以后更好些,再邀请了来更好。”
扶苏点点头,道:“妹妹她,可不可以来大秦?!”
始皇道:“可。”
扶苏心跳快极了,道:“那,那……”
“能不能来,就看我儿,能不能哄到老人家肯让翠儿来。”始皇道。
扶苏郑重的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也有点期待,以后是有这种可能的。
扶苏低声道:“妹妹真可爱,若是我能常照顾她就好了。”
始皇同意,翠儿的确懂事的令人心疼。小心翼翼的,半点轻狂也不曾有。
始皇看着扶苏,也难怪才见两面,他就心疼妹妹。
在天家,兄妹之情,难得!
看小老太的空间异象,也许以后有更奇妙的事,也未可知。
始皇心里有点惆怅,也有点期待。
惆怅于大秦的命运,可能在主树干中,并没有得到改变。虽然惆怅,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也许发生的事并不能更改。然而,这种分叉不也说明,现在这个世界,未必是真实的史实。
也就是说,他可以更大开阔斧一些,也不必太拘着父子间的相处,无需再执着于太重的帝位。
他可以更自由些,更加的去随心些。
这样……也挺好的。虽然心里还是略觉伤感。
滚滚史轮,江山易改,帝王易老。
如果这是虚拟的不算真实的世界的一种,也好,也算好吧,虽然遗憾和伤感,但是,可以轻松一点,自在一些,放下些帝王的架子,多去在乎真正的父子间的情份,也挺好的。
始皇对扶苏道:“回吧,睡了。”
扶苏应了,可是父子二人哪里睡得着啊,扶苏是并不知道大的缘故,只是忧心能不能见到四叔,而始皇却也并不愿意叫扶苏去承担那些心中的遗憾和痛。他决定以后都不再叫扶苏知道。其实他早有猜测,现在只是更确信。
不过是一场梦,只是梦。与秦平行世界的梦。既是梦,肆意些也无妨。
而林觅呢,也特别感慨,世事的奇妙。
应该是这么一个规律: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