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刚给乐乐讲完睡前故事,胤g突然出现在门口,他脸色阴沉,开口就赶人,说不出的严厉。众人吓得迅速离去。
我惊讶地迎上前,“怎么了?”
他狠狠地盯着我,双眼通红,悲愤地说:“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好人吗?不是说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你好好看看,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从未见过他如此狰狞的表情,我吓得心中一颤,“出什么事了?”
“太子又被废了!十三弟被皇阿玛囚进了养蜂夹道!这就是你的好朋友的功劳!”他低吼。
太子又被废了?时间过得这么快?我黯然。这次太子被废,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他会一直被囚禁到死……
“你的那些好朋友们不是对你很好吗?他们为什么不看在你的份上放过十三弟?十三弟有什么错?碍到他们什么了?他们要如此害他!”他颓然地跌坐到椅子上,紧握的拳头重重地砸向茶几,绲囊簧桓霾璞さ降厣希3銮宕嗟南焐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会说的吗?不为你的好朋友们辩护?”
我静静地站着,十三是他最疼爱的弟弟,他此刻悲痛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让他发泄出来,也许那样他会好受些。
“你不是说太子也是你的朋友吗?就算你不为十三担忧,太子呢?你不关心他了吗?这一次,无论以前他多受宠爱,皇阿玛都不会原谅他,他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你不担心他吗?”他口不择言。
一向冷静坚强的他,脑门上青筋暴起,通红的眼眶中已升起淡淡的水雾,我怜惜地看着他,从今天起,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孤身奋战了。因为十三受苦,他悲痛欲绝,愤恨难平,难怪以后他不肯放过八阿哥他们,历史果然无法改变。我一直想改善他和八阿哥他们的关系,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一整夜,胤g就那样直直地坐着,痛着……
十三,年青的十三、爽朗的十三、热心肠的十三,他,还好吗?
坐在如意酒楼九阿哥的专属雅间里,我静静地品着九阿哥私藏的极品铁观音,虽然我比较喜欢喝花茶,但并非完全不懂绿茶,曾经有段时间赶潮流跟着朋友一起去茶庄欣赏过茶艺表演,还心血来潮买了套高档茶具回家,也没用上几回,后悔死了。不过,泡茶确实能让人心静。
“听说你找我?”八阿哥风度翩翩地出现。
“你来了。”我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为他斟了杯茶,“试试我泡的茶味道如何?”
他闻了闻,喝了一口,“不错。”
他总是那样,不轻易得罪人,我泡茶的水平根本不入流,他还说不错。
“八爷没说实话。”我徉嗔。
他轻笑,“九弟的茶叶好。”
这句是实话。他言外之意只要不太过挑剔,任谁泡都不会太难喝了?有时候实话确实不怎么好听。
“八爷,有时候不用太过诚实。”
“你呀。”他微微摇头。
我忍不住笑,我是太过无赖了。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他把玩着茶杯,“不会只是请我喝茶吧。有事?”
“是的。”这个时候找他,难不成是叙旧?我直言来意,“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有需要,你会帮我。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效?”
“你知道的。”他弯起嘴角。
什么叫我知道?时光流逝,物是人非,当年那群青春年少快乐不知愁滋味的人早已一去不复返,为了他们的目标,骨肉相残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一个多年前无任何约束力的承诺又能算得了什么?不过,今天他能不忌讳任何的目光,不惧怕任何的后果,能这么快的到来,我是否可以相信,在他的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块净土?
“我想求你件事。”我看着他俊美的双眸,那里隐隐有着当年一样的温情,“十三被圈了,我知道你有办法见到他,能不能关照一下他?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与打击,我怕他想不开。”
“你找我只是为了十三弟?”他微愕,“是你自己要来还是四哥让你来的?”
“他不知道我来找你。”
“那你这么做是为十三弟还是为四哥?”
“为什么这么问?有分别吗?”
“我知道你对十三弟好,你更爱四哥,为了四哥,你来找我是在情理当中,若只是为十三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如果我说更多的是为了十三阿哥,你信不信?”
他淡淡一笑,“我信。只是我不明白,你不知道这么做四哥会生气吗?”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只不过你们都太聪明了,喜欢把什么都往复杂了想。我今天来,只为怜惜十三,怜惜他被他一直尊敬、崇拜的父亲抛弃,从一个高高在上、深爱宠爱的皇子变成任人践踏的阶下囚,他的伤、他的痛、他的绝望,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会为他落泪。”
“朋友?”他眼中闪过丝落寞,“你是个奇怪的人。”
“不是我奇怪,而是我们的世界不同。在你们的世界里,为了你们心中的目标,你们可以舍弃亲情、爱情,更不用说友情了。而在我的世界里,被你们舍弃的,恰恰是我视为最宝贵的。”
“如果,”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深遂,“如果有一天,换做是九弟、十弟,或者是我,我们也落到十三弟一样的境地,你会不会也愿意为了我们这么做?”
一语成谶,多年后,他们会比十三还要惨,“你觉得呢?”我没有回答。
他突然对我灿然一笑,“你想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我递过只长长的小包裹,“只要把这个给他就行了。”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去,“我会帮你交给她。”
“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他这么小心谨慎的人,难道真的对我毫无戒心?
“你不会害我。”他肯定地说。
我笑了,他还是愿意相信我,“只是本书和支笛子,没什么特别的,你可以打开来看,送给他,怕他在里面太过无聊。”
“你和十三弟的性子倒是有些像,难怪你们这么合得来。”
“交朋友,贵在真诚,我对别人付出真心,别人自然也会回报我真情。”
“现在呢?你还愿意把我们朋友吗?我和九弟,我知道你喜欢十弟,我和九弟呢?”
“你们是我最先认识的,虽然被身份所约束,但你们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谢谢你还能这么想。”他说,“今天,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堂堂八贤王请客,荣幸之极。”太子已经被废,轮到他和胤g正面交锋了,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吃饭。
“来人。”他叫,掌柜小跑着进来,“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端上来。别忘了,还有木瓜炖燕窝,不放桂花,放玫瑰露。”
我对他笑,“你和九阿哥一样细心,还记得我不喜欢桂花。”
“哼,知道就好。”九阿哥臭着脸进来,后面不意外地跟着十阿哥,“八哥,来吃饭也不通知我们。”
“消息真灵通,来得挺快的。”我冲他们笑,“九爷,这是你的地盘,该你请客吧。”
他又哼,“爷什么时候花过女人的钱?”他自顾自地坐下。
“四嫂。”十阿哥还是那么实诚,规规矩矩地叫着。
“十爷,好久没听你叫我秋丫头了,挺怀念的。”我对着十阿哥甜甜一笑,“我们也好久没像今天这样一起吃饭了,上一次,记得是43年的事,一转眼八年都过去了。”我回忆着,“今天你们别叫我四嫂,我也叫你们的名字吧,我还从未叫过你们的名字呢。名字本来就是让人叫的,可你们一个个都摆个大爷款,可知道我心里有多不痛快吗?”
“谁说你没叫过?”九阿哥哼哼。
“我有叫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酒菜很快端上来,却只有三个杯子,我对掌柜说,“给我个酒杯。”
“你不是不会喝酒吗?”九阿哥皱眉。
“没听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胤k?”我故意拖长了声音叫他的名字。
九阿哥脸上竟然飞过丝红晕,我更是好笑,“胤k,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他装作不在意,但眼中却露出紧张。
“我在想,男人怎能长得那么美?太打击女人的自信了。”我慢悠悠地说。
十阿哥一口酒喷了出来,指着九阿哥哈哈大笑,“秋月,九哥最恨别人说他长得美。”
八阿哥也忍俊不禁,“是长得太过好看了。”
九阿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八哥!”
“胤t,你也一样,就像童话中的白马王子,难怪八福晋那么死心蹋地地爱你。”我对八阿哥露出个花痴的笑容,“还是胤m长得比较安全,所以啊,我才一直拉着胤m玩,离你和胤k远远的,就是怕被你们勾了魂。”
话音一落,八阿哥敛了笑容,九阿哥给了我个大白眼,只有十阿哥继续开心的笑。
“酒都还没喝呢,就胡说八道。”九阿哥恶狠狠地说,往我的酒杯里斟满了酒。
“这不是女儿红吧。”我轻轻抿了一口,苦苦的、辣辣的,但很香。
“少喝点。”八阿哥无奈地说,“醉了我们可送不了你回去。”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喝酒?一点都不好喝。”我忙连喝了好几口汤。
“不会喝就别逞能。”九阿哥抢过我的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咦,好象有些暖味,我诧异地看着他,脸上微微发烫,他却神情自若,仿佛只是做了件最普通不过的事罢了。
八阿哥亦淡定地微笑着,没有半丝的惊讶,连十阿哥都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看来,反倒是我大惊小怪了。唉,算了,这样的九阿哥才像以前那个任性霸道、狂妄不羁的他。
他们慢慢地喝着酒,我一口一口地喝着汤,都没怎么动桌上的菜,一时间,静寂无声。
“胤k,还记得以前你说过喝酒要有诗吗?也不见你们念来听听?”我打破沉默。
“是谁说那些诗词酸溜溜的,伤脑筋?”九阿哥白了我一眼。
“我知道,胤m说的。”我举手回答。
“你也说了。”十阿哥忙说。
“有吗?我有说吗?那是因为我不会嘛,可你们受的是精英教育,自然比我强多了啊。”
“还说不会,是谁数个一二三四都能吟成诗的?”九阿哥翻旧帐。
“真的不是我写的,是别人写的。”
“还有那次,不过是喝几杯女儿红,也弄出个什么秋啊梦的。”
“那不过是首歌,名字就叫女儿红,我念着好玩的。”
“还有歌叫女儿红?怎么唱?”十阿哥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唱的那些歌
我们都没听过?”
“那次在天香楼你唱得曲子叫什么?”八阿哥突然问。
“《笑红尘》,连这你都知道?”九阿哥说的?我疑惑地看了眼九阿哥,“胤t,你不会也去那种地方吧,不怕八福晋知道?”
“你就不怕四哥知道?”九阿哥又瞪我,“他竟由着你胡闹,若是让人知道,哼。”
“那有什么?”
“你不过是仗着四哥宠你才如此胆大妄为。”九阿哥酸酸地说。
“呵呵。”我笑。
“你开心吗?”九阿哥问,一脸的正经。
“我一向很会自得其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开心?看着我关心的人斗得你死我活的,我能开心到哪去?太子被废,十三被圈,接着下一个该轮到谁?
“想通了?”八阿哥插口问。
“算是吧,”我无奈地答。八阿哥欣慰的笑容中带着丝苦涩,也许他才是最懂我的一个。想不通又能怎样?现实摆在面前,不由我不妥协,除非我能放得下这一切。“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地过?做人难得糊涂。”我摇头晃脑地说,“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这又是什么东西?”九阿哥撇着嘴说。
“难得糊涂。精辟吧。”如果这些人都不那么精明就好了。
“是挺有哲理的。”八阿哥微笑。
“是吧,要不要我再念一段给你们听?”我对八阿哥说。
“好啊,看你还有什么好诗。”八阿哥颔首。
“不是诗,只是一段话。”我看看眼前这三个出色的男人,以后,他们还会有多少个像今天一样快乐的日子?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我一字一句地念完,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十阿哥都安静了下来。
“这才是你今天最想说的吧。”八阿哥问。
“是的,人生无常,做为你们的朋友,我想奉劝你们,不要让你们的欲望吞没你们的理智,想想爱你们的人和你们爱的人,想想什么对你们来说才是最珍贵的。八阿哥,你已经失去了一次,还想有下一次吗?”我站起身,拿起酒壶,逐一为他们斟满酒,然后拿过我原来的酒杯,亦斟满,举起酒杯,“胤t、胤k、胤m,谢谢你们给我带来了欢乐,我敬你们一杯。”说完,我一饮而尽,火辣的感觉从喉咙延伸到心口。
他们沉默着,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呢?最想要什么?”十阿哥突然问了个深奥的问题。
我?“我比你们还贪心,我想要幸福。”
“你去见八弟了?”晚上回来胤g一见面就问。
“是。”
“做什么?”他恼怒地问。
“我让他帮我送东西给十三。”
他不语。
“胤g,我知道你恨他们,但那是你们的战争,与我无关。你先听我说。”见他欲开口,我忙说,“不管是太子还是十三,我都为他们难过,但从一开始你们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不管是谁输谁赢,这都是必然的结局。只是这次不幸是太子和十三输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不想参予你们的战争,更不想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我只要记住你们对我的好就够了,我不想活得太累。”只是这样看着我的心都累了,若再加上仇恨,我会承受不住。
“其实,你不如换个角度想,也许囚禁对太子和十三来说,并不是最惨的,最起码,他们保住了性命,不是吗?”
“可是,十三弟从没受过这种罪,失去自由,他……”
“你也不要把十三阿哥看得那么脆弱,宝剑锋从磨砺中,也许,这次的磨难,能让他更坚强。”
“你真的认为十三弟能忍受得住?”
“是的。他一定能!”若是不能,哪来以后名垂清史的十三贤王?
良久,他低低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他为什么道歉,我并没有怪他,反倒很高兴他能对我坦露心声,不再把什么都埋在心里。
他将我轻轻拥入怀中,温柔地吻上我的额,“秋月,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最珍贵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