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涣给自称28岁的邵峋倒了一杯水,绝无仅有的待遇。
邵峋倒了一声谢, 打量起了这件筒子楼的小屋, 说实话, 他没想到条件这么差。
邵峋从小家境优渥, 邵家何止是吃穿不愁的程度,别人都是自行车上学的时候,他已经是轿车专职司机接送了, 过的都是少爷的日子,自然不知道住在一个仅有几十平的筒子楼是什么感觉。
他其实也听程涣提过他母亲留下的这套小房子, 事实上, 这房子即便是十年之后也还是存在的,只是程涣不再去住了,堆放了一堆杂物, 既没有租出去也没有卖掉,像是渐渐落地的尘埃似的, 与久远的记忆一同丢在别处。
邵峋曾经以为, 程涣既然有个格外慈爱圣母的妈妈,那这间小房子至少也曾经充满了阳光和笑语, 结果竟然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
只有一间朝阳的屋子,客厅餐厅朝北, 墙面因为长久的潮湿气息, 墙皮早早斑驳掉落,屋子里很空,只有程涣一个人的东西, 家中摆放的物件也很零散,与他十年后第一次见到的程涣的独居公寓完全天差地别。
邵峋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
程涣却一如既往的敏感,透过他犹豫的神色看出了什么,问道:“你好像很惊讶?”
邵峋挑挑眉,喝了口水:“不瞒你说,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的确蛮意外的。”
年仅十八岁的程涣想了想:“你说我成了大明星,那显然十年之后我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邵峋看着面前的程涣:“你不好奇十年之后的自己吗?”
程涣一偏头,很无所谓地把目光落向了别处:“随便吧,我好奇又怎么样,我现在不也就这样。”
邵峋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说实话,程涣同他在一起之后,这几年事业很顺,又没了从前那些糟心事,脾气当真是越发温柔,好像从前那些戾气全部被如今温柔的时光给包裹消磨掉了,只留下骨子里的那些缱绻的柔和,连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似从前那么刁钻偏执了。
邵峋沉在这个温柔乡中,渐渐也习惯了这样的程涣,偶尔回忆起来,都不太记得他们当初重逢是怎么对掐的了,却完全忘了,18岁的程涣在刁钻和古怪偏执上有过之无不及。
邵峋品味了一番,有一种自己有两个老婆的错觉。
可程涣却忽然转头:“能问你个问题吗?”
邵峋一点头:“你问?”
程涣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但还是道:“你说十年之后我和你,不,程涣和邵峋在一起?”
“对。”
“那怎么可能?”
邵峋笑了:“为什么不可能。”
程涣又拧了拧眉头,说的很实在:“我有病吗?我要和男人在一起?”
邵峋哈哈一笑,本来想调戏一下面前的小程涣,但考虑自己目前大个十几岁,这么做未免太禽兽了些,及时打住了。
只道:“你的确不乐意的,是我追的你,”顿了顿,“穷追猛打。”
程涣没吭声,心里却道,这还真是符合邵峋一贯以来的作风,他这作风还真是贯彻如一,十年都不变,没忍住,面上露出了些许嫌弃的神态。
邵峋看这表情觉得不对,程涣却又问:“什么时候追到的?”
邵峋想了想:“我今年28,26的时候吧。”
程涣有些意外:“这么晚?”
这下,邵峋终于听出了不对。
其实当他重生回来的时候,早早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因为他和程涣成了同桌,这改变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四个字来形容,但程涣脱口的这句“这么晚”忽然让邵峋意识到一件事——
难道他自己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追求程涣了?
卧槽,不能这么早吧?
邵峋沉默了,努力回忆自己年轻时候到底是弯是直,好不容易回忆起来,惊讶的发现他接触国外同志文学很早,自己竟然从小就不排斥男人,如此一来,高中就追求程涣也的确说的通。
但他们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他怎么就早早开始追去程涣了?
邵峋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打着商量的口气朝18岁的程涣道:“咳,那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程涣盯着他:“不可以。”
邵峋:“……”这小子特么……
邵峋到底还是耐着性子摩起来,反正他当年追求程涣的时候没少费功夫:“好歹十年之后是恋人,给个面子。”
程涣挑挑眉,油盐不进的样子:“你说什么就什么?”
邵峋:“那你开个条件吧。”
程涣这下倒是想了想:“那你明天去和班主任说调座位。”
邵峋心说调走了不还是一个班吗,反正又调不去其他班,点头答应:“好。”
程涣:“说话算话。”
邵峋:“说话算话。”
程涣很爽快:“那你问吧。”
邵峋也很痛快:“我就是奇怪,按理来说我和你高中应该关系不怎么好,怎么我年轻时候就开始追求你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个冒牌货顶着我的脸亲了年轻时候的你一口,然后年轻时候的你就疯魔了,这是程涣心里的台词,但这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因为难以启齿,程涣便随口道:“我怎么知道你发什么疯?”
邵峋接着问:“那我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程涣:“看到你我就要烦死的程度。”
邵峋脱口而出:“那你还给我抄作业。”
程涣:“……”
邵峋看着程涣笑了起来,其实他有很多东西想打听,有很多话想问,但今天时间太晚,得休息了。
邵峋告辞回家。
而坐上专门接送他上学的轿车之后,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邵峋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窝在真皮座椅里,心中默默地想,高中时代是他人生作死的又一巅峰时候,但这三年,却是他和邵峻关系最好的时候。
可以回来看看邵峻,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
又暗自想,或许可以让邵峻避开几年后的那场车祸。
结果回了邵家,邵峻不在家,一问才知道,在吴惧的餐厅。
想到这时候吴惧不是他的合伙人,而是他哥的餐厅合伙人,邵峋就有点想笑,笑完了,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时的邵峻,悄悄摸了司机的钥匙开车去店里。
熟门熟路找到吴惧的那家餐厅,上了二楼,却没在吧台寻到人,扫了一圈,邵峻也不在。
邵峋无法,手机落在家里,只能打道回府,可回停车场拿车的时候,却看到了邵峻的车,白色的车身在灯光下尤为显眼,邵峋愣了下,心道邵峻应该还在店里,可没等他折返回去再找人,忽然看到车身轻轻地晃了一下。
邵峋愣住了。
说实在的,车这东西,开的时候随便怎么晃都没问题,可如果停着在晃,那就真的晃得有些不纯洁了。
邵峋抬步走了过去,几步就走近了,他耍了个心眼,没有直奔车头,而是绕了个弯,拐道车尾巴后面,站在后座车窗的位置,朝里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吴惧,看到吴惧搂着邵峻在接吻。
“轰——”,邵峋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诸多记忆片段飞快地窜在一起——
邵峻和吴惧亲密的朋友关系,邵峻出事之后吴惧突然的堕落,他被骗后吴惧不计回报的帮助,公司对邵氏步步紧逼的架空,邵峻苏醒之后回集团,吴惧掏家底帮忙,两人默契的配合……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他从未多留心过这些蛛丝马迹。
邵峋震惊杵在车外的身影很快被车内人发现了,吴惧落下车窗侧头凝神看邵峋,邵峻直接推门下车,同样惊讶地看着邵峋。
邵峋回过神,还算淡定道:“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开。
邵峻拧眉道:“小峋!”
邵峋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就走了,车内的吴惧却缓缓道:“你弟的反应倒是挺淡定的,不像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接吻。”
邵峻自己一脑门儿官司,闻言道:“你闭嘴吧。”
吴惧却笑了笑,戴上眼镜,一拢额发,衣冠楚楚地推门下车,劝慰道:“有件事本来我不想说的。”
邵峻无语道:“全天下就你吴惧知道的最多。”
吴惧笑笑,过去搂了下邵峻的腰:“别生气,今天是我的错,不过我说的事,你听了应该会欣慰点。”
邵峻疑惑地看他。
吴惧终于道:“是你弟弟班上的女生来我店里吃饭被我听到的,说是邵峋和他的同桌,那个叫程涣的,上次来我店里吃夜宵的那个男生,他们走的很近。”
邵峻愣了愣。
吴惧:“似乎是说,邵峋在追求程涣。”
邵峻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邵峋才高一,他怎么可能和男生在一起。”
吴惧走到邵峻面前,两人鼻尖贴着鼻尖,暧昧地呼吸喷洒在一起,他眯眼都:“高一怎么了,你这个当哥的竖了个初中就勾引人的好榜样,还要怪他高一追男生?”
邵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