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今使太尉汉持节奉玺绶,宗正吉为副,立郭氏为皇后,后其往践尔位,敬宗礼典,肃慎中馈,无替朕命,永终天禄”
郭圣通初即位宣德殿,大司马(建武二十七年改称太尉)持节奉玺绶,天子临轩,百官陪位,宗正读策文毕,郭圣通叩谢皇恩,起身住位,大司马袭授玺绶,中常侍长秋太仆长跪受玺绶,奏于殿前,女史授后宫宫人、采女长跪受,起拜,称臣妾,讫,黄门鼓吹三遍,鸣鼓毕,群臣以次出,皇后秩比国王,即位威仪,赤绂玉玺。
郭圣通一身皇后盛装端坐在后位上,看着下面百官、命妇朝拜,前世封后废后的种种于脑中一一涌现,今日的皇后之位再不是阴丽华“让”出来的……察觉到刘秀在看她,郭圣通回以淡淡一笑。
刘秀是第二次见到她如此盛装,金冠红服衬得她更加明艳照人,而她坐在那里的淡然模样,让他忽然有一种似乎不认识眼前之人的感觉,刘秀自认能洞悉很多人的心思,然此时此刻他真的看不透他之前认为的一目了然的妻子,然这只是一瞬间,便被熟悉的笑颜扫开,刘秀也是安抚一笑。
跪在下位的耿弇望了一眼盛装佳人便又低首,她似乎更美了一些,然这些与他还有何相干?之前听说她小产,他第一次从心里怨一直引为知己、平生最为敬重的刘秀,既然娶她又为何不好好相对?商议军务,刘秀一直是让众家将军谋士各抒己见的,这帮人多是些武夫,脾气暴躁、一言不合争执起来也是常事,而他耿弇自负休养涵养与自制力,从未因此有过言辞激烈之时,那天却听得她小产昏迷而失了一切自制力,借着与刘秀意见不统一激烈陈词,堵得刘秀一时下不来台,还是欧芳等人出言相劝他方醒悟过来,跪地请罪。
微微抬首看见刘秀威仪更甚,耿弇心里唯有苦涩,即便当时他没有错过那一步,他能给她一世真心也给不了这至高无上的后位,他们才是最为相称的。明年他就要去屯兵宜阳,再见她时还不知道要哪个年月呢,而且以后她在宫中的处境不能不让他担心,到了殿门耿弇忍不住又回望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仿佛也在看他,耿弇立刻心虚的低头有些慌乱的出了大殿,心脏依然怦怦怦怦的狂跳,深吸口气,她怎么会看他呢?自己何苦犯傻。
“伯昭,我新得了几坛美酒,可愿与兄一饮?”欧芳几步赶上耿弇,和煦如春风地说着。
“景芳兄都舍得美酒,弟自当舍命相陪、不醉不归”两人相视大笑而去。
封后大典结束,郭圣通回到长秋宫,卸掉繁重的礼服首饰,换上常服,坐在妆台前思索,那怪欧芳之前会给她传来那样的信条,可她实在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耿弇扯上的关系,他……又怎么起了那样的心思,望着镜中如玉娇颜,眉头展开,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哦。不过现在还不用理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关注。
“明日请阿娘和外祖进宫”
……
“微臣叩见娘娘千岁”真定王刘普行大礼参拜,郭圣通受礼忙又回以家礼,扶起自己外祖父“外祖折杀圣通了”
“君臣之礼不可废”刘普顺势坐下,看着外孙女光彩照人的样子,心里安稳不少,这一进城就听到了她刚刚小产,他自是担心,现在至少这么看着是没事了。
刘氏看着女儿这样子,压下心疼,她不过是因着母亲和兄长都生了重病会真定照料一段时间,又接了妯娌和侄女同来才晚到了洛阳,便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心里是真的埋怨刘秀了。
“外祖,外祖母和大舅舅病情如何?我派去的医士开的药可有效?”
外祖母是真的病了,至于大舅舅,郭圣通只能摇头,不要怪她小人,再来一世,她不可能在看着舅舅造反,哪怕是让他躺在床上三五年也好过给她拖后腿、被杀,等过了几年,他那股子雄心壮志也该磨得差不多了。她只希望他们不要拖后腿,好好的供着就行。
“劳烦娘娘惦记,内子病情已然好转不少,只犬子的病怕是三五年好不了了”
之前决定和刘秀联姻,他是看重他的能力,认定终有一日刘秀能平定天下,他们真定有功与他也能得了这个靠山,守住真定基业,然儿子却是有更大野心,见着刘秀称帝定都洛阳,也是真的眼红,他瞧着儿子那心思怕是要趁着刘秀出兵关内和南方之时夺了河北、和他分庭抗礼,真是糊涂,儿子有多大本事他自然知晓,十个也不是刘秀一个的对手,他便一直压制,等那一天和儿子说开了,儿子怪他鼠目寸光、不肯配合他,扬言一定会起兵,他也想过过皇帝瘾的……刘普心里叹息,哪知道儿子一番说辞太过激动,直接眼歪嘴斜、四肢抽搐,从此一病不起,河北的名医都看过了,全然没有效果,便是刘秀和外孙女送去的南地名医也只说针灸治疗,也要三五年时日了。
刘普见着儿子心如死灰的眼,也很是心疼,只能说怎样都不会夺了他世子位,三五年嫡孙也能长大成人了,让他安心养病,别再想其他了。
“外祖,您还是别这般和通儿说话了,等参加过疆儿的太子大典,您又要回真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好好,是外祖外道了“刘普闻言不再客套,“外祖也听说了之前的事,你受委屈了,可怨外祖当日给你定下这门亲事”
郭圣通摇摇头“是我自己也同意的,怎能怪外祖?况且如今也没什么不好的,外祖放心便是,我和陛下又寻到了几名楚地的名医,等外祖回程时一并带回,也劝着大舅舅宽慰一些,哎,孙女不能侍奉探望,也只能做这些了”
“娘娘,殿下醒了,吵着要找您”
“去带了殿下过来”
“阿娘,阿娘”刘疆小跑着进来,后面一群侍人紧跟着,郭圣通忙道“小心着些,仔细磕了”
刘疆进来就要扑到母亲怀里,却见着刘氏一愣,随即欢喜的扑过去“外祖母!”
“唉!给外祖母看看长高了没?”刘氏笑着抱起他。
“这便是小殿下?”刘普见着重外孙很是高兴,白花花的胡子都微微翘了起来。
“疆儿,快叫外太祖父”
刘疆见着一个满脸激动的白胡子老头,不知道是谁,还是乖乖叫了,惹得刘普摸着他小脑袋一个劲说着“好好”。
刘氏接到女儿眼神,抱着外孙去偏殿,外面传来“瞄瞄”的的痛苦猫叫声,郭圣通低眉顺目地想了一会儿方道“这是通儿之前养的一只猫,它又乖巧逗得疆儿喜欢,我便也对它看重几分,平时里什么好的都给它吃用,只渐渐的它就贪心了,得了肉想要鱼,我便让人都给它,这不前儿自己愣是把自己撑了半死,现在还没好呢,您说它是不是太贪心了?”
刘普先还疑惑她说猫做什么,到最后便成了震惊,没有那么大肠胃非要吞那么多东西、到最后不就是撑死自己嘛,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刘秀知道了什么,一时又是惶恐又是难堪。
“外祖不必惊慌,刘秀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怕说开了,当日无论为着什么和刘秀联姻,到了今时今日,外祖觉得旁的心思还有用吗?不说河北诸王侯将领是否会服从外祖和舅舅调遣,就说以真定十万兵力可还是刘秀百万之众的对手?”
刘普听得郭圣通的话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真的只当她还是个要在父母长辈面前撒娇的小姑娘,不想能说出这些、知道这些,“外祖只求抱住真定王府势力富贵,别无他求,你舅舅如今这样还能做什么他想,其他几个更是不堪大用,通儿”刘普随即想到她的心思“你放心便是”
“外祖果然是爽快人,您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能告诉您刘秀虽然防着真定,当不会当着天下人面,只要您和舅舅没有旁的心思,他自然会善待与您,毕竟天下还有很多刘氏宗族在观望呢,便是以后”郭圣通定定的看着自己外祖“江山平定,小小的真定已经不在他眼里了”只是会没了兵权而已。
刘普也明白,但是难不成真为了兵权造反?那样他怕要不得好死了,“外祖来时还担心你在这宫中受欺负,现在看来是外祖多虑了”
郭圣通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也不在意,而是低低说了几个字“赤九之后,瘿扬为主”。
“你连这个都知晓?”刘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明明已经处置了那些人,连着你几个小舅舅都不知道”
“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外祖该知晓吧,我既然能知道这些,保不齐刘秀也能知晓,外祖不是我说舅舅,这法子既不够气度又拖拖拉拉的,哪能成事啊,如今我让人掐住了消息绝不让刘秀知晓,外祖既然定了主意就该做的更干净些才是”
刘普脸上青白一阵,半天轻笑出声,他们父子连个女娃都没糊弄过去还造什么反,“外祖受教了”
郭圣通正襟大礼伏地拜倒“孙女言语冲撞之处还望外祖见谅,外祖与舅舅大恩,通儿一生也不会忘,然为母则强,站在当下境地,我也只能这样做了,求外祖宽恕”
刘普望着这个孙女半响,叹出一口气,“起来吧,我又能怪你什么,你几个舅舅那里你放心便是,外祖还没老糊涂镇不下他们,疆儿,好生养着,阴氏一族不可小觑,我会和你父亲堂叔伯们详谈,你把心思多用在陛□上便是”
“遵外祖教诲!”
“行了,去叫你母亲他们过来吧,还有你外祖母很喜欢炜儿捣弄出的那些哺食,听得你这里有好厨娘,想借用些时日,你可不能吝啬了”
“说什么借用,我这就让她们收拾了和外祖走,算是我孝敬给您和外祖母的”
广德殿中,刘秀问着一名医者打扮的中年人“依你所言,刘扬真是生了重病“不是装的、另有算计?那人眼中的权力欲|望可不是作假的。
“是病重,已经下不得榻、半瘫了身子,虽有针灸之法,怕是五年之内也不能于行的”
刘秀沉思,“伯山(耿纯)看呢?”
“臣奉命注意北地诸侯动向,之前刘扬、刘让几个还有些躁动,后真定王后病重,便被老王爷痛骂了一回,说他们不孝,刘扬随即染病,刘让几兄弟也被罚着回府思过,现在再无异动”
“嗯,你先回去吧”
“喏”
只要他们没有别的心思,他不介意供着他们,他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呢。
“去长秋宫,在准备一下,我晚上宴请真定王和郭昌郭况父子”忽的想起那个精灵古怪,一法缓解北地旱情,让那里没有出现关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惨状的郭炜,又加了一句“将郭炜也带来”那小家伙想的哺食确是和他胃口,只是也真不客气,从他这里要走不少好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感谢大家继续支持